我忽然想,這個時空和我原來的時空會不會曾經有過神秘的重合?無論是國家製度,還是民俗、語言……許多方麵都有相似之處,總不能說是巧合吧?

    綠色石頭雕刻的一群鳥,這叫什麽?綠寶石?玉石?翡翠?還有白色石頭雕刻的幾條搖頭擺尾的魚,這又是什麽呢?白玉石?白水晶?

    不是鳥就是魚,我們家又不開動物園……

    再翻翻,珍珠首飾,還有金元寶。俗氣!

    轉念再一想,金元寶可是好東西啊,可以換成多少銀子?多少銅錢?

    身後傳來一陣笑聲。我迴過頭,看見正在繡花的張夫人、小娘親和舞秀都在抬頭看我,旁邊的幾個丫鬟也都笑眯眯的。

    “你們笑什麽啊?”我好奇地問,自從老爹說了我心情不好,她們幾個就天天跑到我的房間裏來跟我做伴,還把六王爺送來的聘禮都搬到了我的房間裏讓我驗收。

    張夫人笑著說:“你這孩子嘟嘟囔囔的,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又眉開眼笑的,想什麽呢?”我衝她晃了晃手裏的金元寶,“算賬啊。有了這些東西,以後敏之娶媳婦的聘禮不就夠了嗎?”張夫人和我的小娘親對視了一眼,都笑了。

    我一迴來就聽說了,就在羅進把我接走的那一天,六王爺帶著二王爺和七王爺來我家裏提親了,裏麵好像有很多複雜的程序,比如說拿走舞潮的生辰八字,和明韶小王爺的生辰八字一起交給太後宮裏的女官,宮裏要記檔。然後,記老爹也準備了一些值錢的東西迴贈給了六王爺,作為記家的信物,其中就有六王爺親手寫的、記老爹拿去裝裱好的那首送別詩。

    張夫人歎了口氣,說:“希望秀兒能像潮兒一樣,將來有個好姻緣。”舞秀低著頭,臉立刻就紅了。

    我詫異地問她:“這算好姻緣嗎?那個小王爺是圓是扁我都還沒見過。”小娘親白了我一眼,“明韶小王爺可是靜王府的長子,按照皇族的規矩,王爺們的長子因為將來要襲王位,所以,他們的婚事都要由宮裏安排,皇帝親自下旨賜婚。要不為什麽六王爺府上的小公子反而定了親呢?”說到這裏,上下打量了我兩眼,自言自語道:“六王爺逾矩給自己的兒子定親,這是前所未有的事。到底看上你哪一點了?”這話憋得我一口氣沒上來——我有那麽上不了台麵嗎?

    小娘親還在納悶。

    我惡狠狠地繼續埋頭翻聘禮,好生意外地發現裏麵居然有一架古箏。一架黑漆漆的、看不出什麽木材做成的古箏,而且是架十三弦箏。看到它,我的耳邊立刻響起了《春江花月夜》那行雲流水一般的韻律。忽然之間就有點心神恍惚。

    我父親生前最喜歡的就是《春江花月夜》,我小的時候也曾經被逼著去學過一段時間。他曾經無限向往地跟我說:“如果能親耳聽到我的女兒彈奏這首曲子,該是多麽幸福呢。”我的眼前不知不覺有些模糊。

    我輕輕撥弄琴弦,靈秀的音符立刻像一個個小精靈一樣跳躍了出來。

    小娘親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卻是對著張夫人說的,“聽說這琴沒有人認識呢,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得來的。”沒有人認識嗎?那也許就是上天特意為我安排的吧。也許將來會有那麽一天我可以滿足父親的心願,真的為他彈奏出一曲《春江花月夜》呢。

    我忽然想,這個時空和我原來的時空會不會曾經有過神秘的重合?無論是國家製度,還是民俗、語言……許多方麵都有相似之處,總不能說是巧合吧?

    真是想不明白。

    不過,我對它還真是一見鍾情,它,算得上是我的老鄉了吧。

    投身六扇門、除暴安良的夢想夭折之後,我有很長一段時間窩在家裏,不是跟著先生讀書識字,就是跟敏之和大黑、小黑練習拳腳,再有點時間就是擺弄那架古箏。這裏沒有人認識它,所以我也沒法子找老師,隻能搜腸刮肚地迴憶小時候在少年宮學的那些內容。

    難啊,我都扔了二十年的東西——而且還是興高采烈地扔掉了二十年的東西,現在想要再想起來,談何容易?心灰意冷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上輩子都不是這塊材料……

    心情好了,我又安慰自己:就算兩輩子加起來都不是這塊材料,那我也比這些不認識它的人有基礎吧?好歹我也算知道它名字呀。

    這就已經不容易了。

    當初在鴻雁樓嚴氏的院子裏,我很僥幸地靠著一隻貓死裏逃生。迴來之後,就理所當然地整天纏著寶福,想跟他學功夫。他被我逼得死去活來,最後幹脆有事也不進內院了。

    沒想到過了大半年,他竟然喜氣洋洋地跑來找我。

    再過兩個月就要過新年了,家裏有很多事情,他和福嫂正是最忙的時候,我想不出他這時候找我能有什麽事。

    我一邊擺弄琴弦,一邊懶洋洋地抬頭看他,“不怕我又纏著你啦?寶叔?”寶福笑的樣子活像個狡猾的狐狸,他半真半假地看著我,一隻手還裝模作樣地捋著自己的短胡子,“你是不是真的想學功夫?”我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連著被人家拒絕了大半年哪,我的臉都丟盡了。

    寶福狡黠地瞟了我一眼,說:“我的功夫不行。現在,我倒是有個合適的人選,你如果真心要學,我這就去跟老爺說。”我驚訝地抬起頭,怎麽都不能相信他說的話。

    一直到我真的見到了容琴。

    容琴是個沉默寡言的女人,大概四十上下的年紀,有一張眉目清秀的臉孔,就是總好像滿腹心事一樣,從來也不笑。

    初次見她,是寶福和福嫂帶我去郊外禪山的清水庵。他們管她叫師姐。她不溫不火地,隻問了我一句話:“為什麽要學功夫?”我理直氣壯地說:“沒有功夫怎麽除暴安良?”我原以為她會很感動,然後露出讚賞的笑容。但事實是,容琴隻是用很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我幾眼,然後淡淡地說了句:“那就留下吧。”從此我就有了師傅。

    從此我就開始了兩頭跑的生活,每個月的頭半個月在家裏接受常規教育,後半個月跟著她住在山裏。還好這位師傅雖然性格冷淡,但並不是難相處的人。

    福嫂總在爹娘麵前誇我能吃苦,其實在我看來也沒什麽苦的,原來當警察的時候,經常會有各種特訓。有一次把我們放到野地裏去,最後幾天斷糧了,餓得半死不活的,隻能拔野菜抓蟲子吃。相比較而言,這算什麽呀。

    再說好歹我西夏的內心也是一個成年人了,就算到了堅持不下去的時候,也隻能咬牙硬忍著。總不能因為躲在舞潮幼小的皮囊裏,就可以借機裝脆弱呀。

    但是福嫂的話很讓老爹高興,所以過新年的時候,他允許我提一個要求。我立刻把心裏掂量了好久的一個想法告訴了他,“我要找最好的鑄劍師傅給我做一套兵器。圖樣我自己出。銀子老爹出。”記老爹很痛快地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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