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


    四爺坐在行宮裏批折子。


    已經是四月末了,江南已經熱的很了。又因為連日來下雨,也不好擺冰山。


    四爺有些燥。


    正是燥的時候,蘇培盛冒雨進來,抱著一個黃楊木盒子:“萬歲爺,京城的信。”


    京城的信,就是皇上的私事了。


    宮裏皇後的,園子裏宸妃的。太後那,就沒送。


    當然也有留在園子裏的格圖肯和蘇萬福。以及留在宮裏的太監的。


    都是匯報事情。


    四爺親手接過來,打開了盒子。


    裏頭信件好幾封,他先把棗棗的拿出來,竟是不先看。


    最後再看,慢慢看。


    四爺先看皇後的,眼下沒什麽事。後宮裏也安靜的很。


    然後是宮裏太監的,雖然說的與皇後有出入,也問題不大。都是小事。


    然後再看園子裏格圖肯的,他無非就是說了園子裏皇子們和皇侄們的近況。


    隻提及了一句:二爺近日頻繁出入暢春園。


    四爺沒太留意,隻是心裏不甚高興,弘昐這是與太後關係更好了?


    蘇萬福也說了這件事,隻說二爺和四爺時常出去。


    幾個皇子關係都好,隻三爺和弘昱阿哥鬧了一出,二阿哥製止勸和的。


    然後是宸妃娘娘一切安好,膳食正常。然後就是太醫的話了。


    等看罷了這幾封信,才看棗棗的。


    棗棗的信一如既往的簡單。


    就一段話:已然入夏,等皇上迴京。


    臣妾一切都好,胎兒也好,太醫說一切安穩。弘昕惦記皇阿瑪。腹中小兒雖然不懂事,也惦記皇阿瑪。


    荷花已經開滿荷塘,奈何皇上未歸,無人陪伴賞花。


    不知皇上可還記得承諾?不過,皇上美人陪伴,怕是不記得臣妾容顏了。


    臣妾心頭甚是悲傷。隻求今日信件到達,皇上夢裏相見吧。


    不然,臣妾想念皇上過甚,也該不記得皇上的容顏了。


    四爺看到這裏,就笑出來了,這沒良心的。


    分明就是自己沒良心,還說他會忘記了她!


    他每天晚上都想起她,白天實在是忙著呢。


    美人相伴……相伴什麽呢?出來這麽久了,他都沒召見過那幾個美人。


    這狐狸,真是個磨人的啊!


    四爺歎了一聲,收起信件,然後收在桌上另一個盒子裏。


    這盒子裏,已經有三封信了,都是她的。


    還有一方帕子,也是上一次,她隨著信件寄來的。


    就封在信封裏頭。


    打開的時候,四爺也笑了的。


    四爺收起信,就想著快了,三月多出來的,再有半個月就該迴去了。


    蒙古那邊的動靜越來越大,江南也安穩了。


    是該迴去了。


    說不定,又要起戰事了!


    好在台島已經安穩,也算是無後顧之憂了。


    兩日後,四爺見著了一個比較特殊的人。


    金嬤嬤。


    這金嬤嬤,是伺候賀二爺的人。賀二爺心照不宣,知道她的來處。


    蘇培盛將她帶進來,她就跪下:“奴才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四爺看了她幾眼:“你說,他要去哪?”


    “迴皇上的話,二爺要出海,說是去琉球。”金嬤嬤忙道。


    這些年,台島收複了之後,與國外通商來往就多了。


    雖然一時間還沒走的太遠,通商的太廣泛,可周邊如朝鮮啊,琉球群島等小國家都經常來往的。


    再遠,就要往西邊去了。


    “去做什麽?”四爺手頓了一下問道。


    “迴皇上的話,二爺說是去看看,帶著夫人一道去。兩個孩子也預備帶著的。”事實上,是二爺叫她來這一遭的。


    要不然,皇上不肯放,他也走不了。


    “海上究竟有風浪,他想去也就罷了,竟是要拖家帶口?不準備迴來了?”四爺皺眉。


    “迴皇上的話,杭州的宅子,確實是要賣了的。不過二爺在寧波府買了宅子的。先前也托人在福建那頭買房子。說是要迴來的。”金嬤嬤戰戰兢兢。


    雖然她是皇上的人,可要是為二爺說一句話,也是……該死。


    “依你看,他是什麽意思?”四爺問的有些艱澀。


    他當然不想逼著這個哥哥去死。可他究竟是先太子。


    要是出現在世人麵前……


    “迴萬歲爺的話,奴才瞧著,二爺就是想帶著夫人出去走走。估摸著還是要迴來的。”金嬤嬤也是實話,這些年,二爺就是這麽過的。


    “你迴去吧,朕還要逗留半月,你……叫他親自來見朕一麵吧。”四爺終究還是要見見這個‘死了’的人。


    金嬤嬤應了,當日就坐車迴了杭州。


    杭州距離江寧,也有兩日路程,不是很快能到的。


    四爺心裏惦記著這件事,這幾日做事都有些煩躁。


    他不太清楚這位二哥的心思,也不想叫他失控。


    他一旦出海了,以後還能那麽容易控製監視麽?


    可……


    可他已經是皇帝了,先太子,也是在世人眼裏死去的。又能有什麽風波?


    先太子在的時候,對他也很是照顧,他實在是做不出叫他一輩子困在一處的事。


    何況,當年先太子為什麽走這一步,他也心裏有數。


    五月初三這一日,先太子帶著一個小廝,騎馬來了江寧府。


    當然不能在行宮見,四爺帶著蘇培盛與幾個這幾年提拔出來的侍衛,往城裏一處酒樓去了。


    就當是出來走走。


    正是下雨,所以賀二爺穿著鬥篷裹著風帽倒是也不算特別叫人看著怪異了。


    樓上,四爺瞧著那個從門口進來的身影,竟有些恍惚。


    一晃眼,十幾年不見了,他倒是比想象中好些。


    還是那麽風流倜儻的樣子,也不算顯老。


    這一來,四爺的心裏就安定了不少。


    這說明,眼下的生活,他過的不艱難。


    不艱難,就不會有別的想法……


    果然,再是聽奴才們說,都不如見一麵。


    “叩見皇上。”賀二爺說著,就要跪。


    四爺看了一眼蘇培盛,蘇培盛眼疾手快的拖住:“二爺!”


    “二哥。”四爺叫的艱澀,眼眶也紅了。


    坦白說,他們兄弟之間,其實沒什麽的。


    當年那些小小的齷齪,如今想來,真是微不足道。


    “聽你叫一聲二哥,我這心裏……”賀二爺笑著,可眼睛更是酸澀。兄弟倆終究是一時無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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