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如花。

    “不知是哪位前來求醫?”

    蘇婉之不客氣指著馬車:“裏麵那人。”

    少女走到馬車前,掀簾一看,秀麗的麵容上顯出幾分不出意料的驚豔:“好漂亮的公子……”驚歎後又低聲嘟囔道,“我就說穀主才不可能是這世上最好看的人,哼哼,果然一山自有一山高,看他以後還臭顯擺不,不過這臉還真是好看的緊。不知道摸上去……”

    說話間,少女探出一隻手,竟像是要上去觸摸看看。

    立在一側的其徐兩步走到少女麵前,沉聲道:“不知姑娘能否讓我們入穀求醫?”

    少女訕訕收迴手,綻開大大笑容:“能,當然能。不過他這身子從正常通道進,隻怕半路就得累死過去,你們等著,我找人把他抬下去。”

    話音一落,少女飛快穿過兩塊巨石,兩柱香後,帶著兩個身強力壯的大漢抬了一頂竹椅過來。

    “扶他上去,穀主現在正閑著,下去了就能看病了。”

    事情似乎出乎意料的簡單,蘇婉之卻莫名的不放心,動手攔住兩個要扶姬恪的大漢,對少女道:“等等……難道迴春穀就沒有什麽看病的要求?你就這麽給他看病了?”

    “迴春穀自然有迴春穀的規矩。”少女抬了抬下巴,很是驕傲的樣子,“你若是江湖中人難道沒聽過迴春穀的求醫令?不得允許擅入穀內者不救,死人或一心求死者不救,惡貫滿盈罪大惡極者不救。你們又不在此列,我為什麽不救?”

    蘇婉之還是有些忐忑:“那把他治好需要什麽代價?”

    少女有些不耐煩:“還不知道他什麽病呢,這些等穀主看了再說。病人都還沒問,你怎麽這麽多問題?”

    一直閉眸休憩的姬恪突然開口,聲音柔若春風:“這位姑娘,我們是第一次到迴春穀求醫,難免多些疑問,抱歉。”

    “你道什麽歉,又不是你問的。”少女一改方才的不耐煩,笑容明豔,“對了,有沒有人說過,你不止長得好看,聲音也好聽。”

    姬恪一愣,似想起什麽,淡然一笑:“的確是有人說過我好看。”

    “你為什麽一直盯著我?”

    “你好看。”

    蘇婉之心頭沒來由的浮現出這兩句對話,心頭一跳。

    那廂,兩個大漢已經扶著姬恪坐上竹轎子,蘇星對蘇婉之喊道:“小姐,我們也下去。”

    蘇婉之迴神,點點頭,跟在少女身後自巨石縫隙而上。

    拐彎之後,蘇婉之就呆住了。

    方才巨石遮掩,看不到此後的全貌,如今看去,隻見那巨石掩蓋的狹窄穀口下是層層石階,石階歪歪扭扭直通而下,不知百層還是千層,猶如懸崖陡壁,駭人非常。

    怔愣時,少女已經帶著兩個大漢步履如飛,少女的身形虛幻,幾步後就已經將蘇婉之甩下,宛如葉片飄零。

    蘇星拍了拍蘇婉之,顫聲問:“小姐,怎麽辦啊?”

    看著另外一側已經飛身而下的其徐,蘇婉之咬咬牙道:“怎麽辦?爬也得爬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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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時辰後,蘇婉之攙扶著已經完全癱軟的蘇星爬完最後一個台階,蘇星一屁股坐在地上,插腰對蘇婉之揮手:“小姐,我……我不行了。”

    蘇婉之靠著牆,幾乎想要淚流滿麵。

    但念著姬恪還在裏頭,又撐著往前走了兩步,那個白衣少女此時提燈正等在這,見她們如此很是不屑道:“你們好慢啊,我都等了大半天了,”說著,手指一指,“喏,順著這條道一直朝前最末一座便是穀主的院子。”

    言罷,又一次飄然遠去。

    蘇婉之看著那條長長的大道,頭一次體會到傳說中喉頭一甜幾欲吐血的感覺。

    “小姐……”

    蘇星哀求看向蘇婉之。

    蘇婉之摸了摸蘇星的頭,蛋定道:“沒事,我一個人過去,你就坐著休息。”

    蘇星用同情的目光看著蘇婉之,雙手握拳作打氣狀:“小姐,辛苦了!”

    待蘇婉之欲仙欲死匍匐到了那最末的院落,已然日薄西山。

    那修的極盡騷包華麗的院子裏,其徐正站在側屋門口,身形筆直的朝裏望著,見蘇婉之走來,沉聲道:“穀主正在為公子施針,已經兩個時辰了。”

    蘇婉之繼續靠著牆喘氣。

    還未來得及說話,門就轟然打開。

    一個衣冠楚楚的男子略帶疲倦之色從裏走出,身後跟了三兩個小童,腳步在門口頓住,側目道:“誰是剛才那人的家人?”

    其徐忙出列道:“我是。”

    男子淡淡道:“你確定剛才那個是活人?”

    蘇婉之和其徐都是一震,這次是蘇婉之忍不住先道:“怎麽可能不是活人?”

    那男子的視線從其徐滑到蘇婉之身上,勾唇帶了幾分玩味,繼而冷聲道:“他幼時中過毒,不知哪個庸醫居然對這種小毒也用以毒攻毒的辦法,積聚在他身上的毒素幾乎侵染透了五髒六腑,再加上那些透支生命力的耗費,能撐到現在還不死他也不容易了。”

    對方說的輕輕鬆鬆,蘇婉之卻反而不那麽擔心,反問道:“那你到底能不能治好?”

    男子隻道:“我盡力。”

    “堂堂迴春穀的穀主連這點小病都治不好了麽?”語氣中帶了三分不以為然。

    男子轉身,向蘇婉之逼近一步,淡笑:“小姑娘,你這激將法倒用得不錯,不過……好,你確實找對人了,若是別人未必治得好,可到我沈天行手裏,就沒有治不好的病,你最好現在就想想要用什麽償付我的報酬,這病要治好可要費我不少功夫。”

    蘇婉之轉轉眸,微笑:“這點小病也用的著穀主花大功夫?”

    男子這次卻沒動:“小姑娘,激將法用一次就夠了,多了可就不靈了。”

    說著,也不等蘇婉之再說什麽,就帶著小童走進了正屋,並隨口吩咐道:“帶病人去春香閣。”

    人都走了,蘇婉之自然也沒辦法。

    又撐著牆休息了一會,她才想起去找人問,到底迴春穀治病需要什麽樣的報酬?

    計蒙給她帶的銀兩雖不少,但也不算多,可是看這迴春穀的架勢……蘇婉之望了望,隻見這小院內迴廊曲折縱橫,庭院幽深,迴廊盡頭連接一水中樓閣,清泉細流自假山潺潺傾流,環樓閣迴繞,泠泠水聲悅耳動聽,似綿延不絕……這似乎不是幾百兩就能打住的……

    提心吊膽的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蘇婉之便找到領他們進穀的少女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少女聽完,掩唇一笑道:“這有什麽好擔心的,若沒有黃金萬兩也可以用其他東西來償付的嘛。”

    “那還有什麽……”

    少女想也不想便嬉笑道:“比如說你最珍貴的東西啊。”

    最珍貴的東西,蘇婉之叨念著這個詞走近春香閣的廂房裏,藥香縈繞間,姬恪靠著榻上,手中握了一卷書,潔白的書卷襯在他的指間,顯得手指越發修長白皙。

    看見蘇婉之走進,姬恪

    忙放下書,衝她溫柔笑起,似乎又想起蘇婉之的命令,笑容斂了斂,略側過臉,吐出一個簡單的音節:“早。”

    第六一章

    蘇婉之在這一刻深切體會到什麽叫做無理取鬧。

    好,這次無理取鬧的其實是她自己……明明是她要姬恪把頭扭過去別說話的,可是姬恪真的照辦了之後,她又覺得不舒服了。

    真是……別扭的心理啊,蘇婉之默默在心裏抓狂。

    可是看著姬恪一臉溫柔笑容的模樣,她又克製不住自己想揍人的**,隻不過她自己也知道,若真是一拳揍實了,姬恪不死也至少半條命下去,於是又強自按捺下。

    內心種種複雜之情一言難盡,蘇婉之在屋內尋了處坐下,硬邦邦迴了句:“早。”語氣裏還帶著壓抑的火星味。

    姬恪見蘇婉之如此,顯然是不大想理他,還是硬著頭皮問:“額……用過早點沒?”

    “沒。”

    “我這還有剛做的點心……”

    “沒胃口。”

    他說一句,蘇婉之堵一句,姬恪無奈垂了垂眉目,便又拿起書,側身看起。

    兩人都不說話,房間頓時陷入了靜默中。

    剛從堵姬恪的話中找到樂趣的蘇婉之不情不願的瞅了瞅姬恪握著的書,是本藍封皮的醫術,正欲開口,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藥我端進來了。”

    白衣裙的少女不等迴答就舉著托盤步入房中,徑直擺在姬恪的床邊,托盤裏裝了幾隻木碗,少女指著每個木碗仔細交代:“喏,這個是現在要喝的,這個要等冷涼了才能喝,這個是敷在傷口上的……”

    姬恪認真聽著,一一記下。

    少女吩咐完,又瞧見姬恪握在手裏的書道:“你現在手臂上的傷還沒好,最好不要亂動……你的傷口,唉,我幫你上藥重新包下好了……”

    說著,手腳熟練的將包在姬恪手上的布帶解開。

    病中要謹遵醫囑,姬恪自然不會反抗,任由少女纖指抹了藥膏塗在傷口重新用材料透氣的紗布包紮。

    倒是渾然將坐在一側的蘇婉之忘卻,蘇婉之總覺著有些不是滋味。

    一邊包紮少女還不斷在唧唧喳喳火上澆油:“你這一身傷都是怎麽弄來的?怎麽有人忍心,這麽好的皮膚,就這麽又是劈又是紮的,要是讓我碰到……”

    忍耐不住,蘇婉之霍然起身

    ,大步走到少女麵前。

    “你要說什麽就直說!他身上是我砍的,你有意見麽?”

    少女挑眉,語帶三分怒氣,神色間絲毫沒有退讓:“你砍的?他身體都這樣了你還砍得下手?我就是有意見不行麽?”

    “這關你的事麽?”

    “他是我迴春穀的病人,自然關我的事!這裏是我迴春穀的地盤,你若是不滿就出去。”

    蘇婉之再懶得爭辯,轉頭便要拂袖走。

    剛走了一步,衣袖便被人拉住,蘇婉之火起欲要甩開,那端飄來溫潤好聽的聲音:“別生氣。”

    那個聲音又對另一側少女道:“姑娘,我是心甘情願的,莫要怪她。”

    少女抬眼看了蘇婉之,平平淡淡道:“那我不管,你是我領進來的病人就由我負責,其他無關人等都與我無關。”

    見蘇婉之又要走,姬恪苦笑,對少女道:“姑娘,你可以先出去麽?”

    畢竟是姬恪開口,少女思忖了片刻,到底還是不甘不願帶門出去,臨走交代了姬恪一句:“穀主待會會過來再為你施針,可別忘了。”

    少女一走,蘇婉之那莫名來的火氣也不覺消散,不等姬恪開口便道:“那我也出去了。”

    “蘇婉之,要怎麽做才能讓你原諒?”

    蘇婉之捏了捏門框,道:“別問我,我現在呆在這裏最想幹的事情隻有兩件——無理取鬧、沒事找事。還有,那個穀主說你的病有治,你不用擔心死了。”

    出門,在路上望著迴春穀的美景發了會呆,蘇婉之才又想起之前那個報酬。

    最珍貴的東西?

    她長到這麽大的年紀,喜好過不少東西,幼時瞧著劍鋪裏的劍漂亮,三求四求求著蘇慎言偷偷買給她,但最後到手了沒多久她就厭棄了,能長長久久惦記著的,數來數去竟隻有一個姬恪,難不成讓她把姬恪丟下做報酬?

    蘇婉之苦惱了,抓著腦袋蹲□繼續思考。

    正發呆之際,瞧見不遠處昨日見過的穀主大人又帶著小童朝此走來。

    不短的距離,竟似眨眼便至。

    “你蹲在這做什麽?”

    蘇婉之不自覺退了一步:“沒什麽……”

    穀主大人隻掃了一眼就大步走進姬恪院內,身後小童捧著一個精致托盤,上頭擺了幾十根銀光閃閃的銀針,皆有指長,很是駭人,再後一個小童抱了一

    個及腰高的木盆,更後頭的小童則各揣著大包的藥囊。

    後頭的蘇婉之沒看明白,但那幾十根銀針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額,都是要刺進姬恪身上的?

    蹲在門口,蘇婉之既擔心又忐忑還有點期待,內心十分之複雜。

    很快自屋內傳出姬恪略帶壓抑的悶哼,蘇星不知何時跑了過來,往蘇婉之身邊湊了湊:“小姐不用擔心,其徐說昨天也是這樣的,但是施完針,姬……公子的氣色真的有好一些。”

    蘇婉之無所謂的揮揮手:“誰說我擔心了?”

    “啊?”

    悶哼聲響了約莫兩柱香,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穀主大人這才姍姍而出,發現不止蘇婉之仍蹲在門口,還多了個人,當下略帶詫異道:“你們怎麽還在這?”

    蘇婉之站起身,跺了跺微麻的腳,斟酌道:“我想問下到底穀主你要的報酬是什麽?”

    “小蝶沒告訴你?”

    念頭飛轉,蘇婉之試探問:“最珍貴的東西?”

    穀主大人停下腳步,好整以暇點了點頭。

    蘇婉之哭喪臉:“我沒有最珍貴的東西啊。”

    “你可有什麽傳家之寶?”

    “那玩意都是傳男不傳女的……”

    “你有沒有什麽絕不舍得與他人分享的東西?”

    “太多了……爹娘,哥哥,衣服,美食,美人……”

    穀主大人沉吟了一下:“那你身上可有什麽絕對不能丟失一定要隨身攜帶的東西?”

    想了想,蘇婉之老實答:“銀子。”

    穀主大人英俊的麵龐抽了抽:“等等,你過去些,轉個圈。”

    蘇婉之不明所以,依言揚袖轉圈。

    穀主大人端詳片刻,淡淡道:“若是都沒有,你幹脆以身抵債。”

    蘇婉之隻覺腦中哐嘰一聲,碎了個徹底。

    眨了眨眼,低道:“小女子不賣身的……”轉念又一想,“不對,喂喂,明明是那家夥看病,為什麽要我來償付報酬?”

    穀主大人想也不想道:“是不是你帶他來求醫的?”

    蘇婉之點頭。

    穀主大人繼續道:“迴春穀規矩,一應報酬皆由求醫者償付。迴春穀的常規診費不高,隻要一千兩,不過他的症狀比較棘手,至少需要五千兩。”

    五千兩……

    蘇婉之還在蘇丞相府中一年的零花也不過一百兩……

    真黑啊……

    這麽想著,蘇婉之不覺就念了出來。

    一直冷著臉的穀主大人聞聲,竟微微笑了起來:“穀內上千口人要吃飯,謀生不易。小姑娘如果做好了決定可以去找小蝶簽一份賣身契,時間不長,也就七八年足矣。你最好快些,不然過幾日說不定還要漲。”

    七八年……

    默默目送豪氣幹雲的穀主大人遠去,蘇婉之怔愣的目光才慢慢收起,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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