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著的時候,唿吸有些沉,眉頭,常常是皺著。


    欽慕後來一直坐在沙發裏,托著腮幫子在那裏直直的望著他,端詳他,審視他,領悟他。


    天黑以後,欽慕跟那姐弟倆開了個視頻,聊了五分鍾,讓他們姐弟看了看睡夢中的穆熠宸,然後便小聲的跟那姐弟倆道別,掛了視頻。


    七點,她覺得他可能快醒了,便輕手輕腳的下了樓,去煮飯。


    這期間,欽慕出門去買菜,順便幫他買了個退熱貼,穆熠宸迷迷糊糊的抓下來好幾次,尤其是看到是孩子用的東西,便想扔掉,欽慕又硬是給他貼在上麵,反覆了幾次,他放棄了,就那麽安穩的睡著了,越睡越沉。


    晚上欽慕還是沒有什麽胃口,不過心情好了點。


    因為穆總,食慾不錯!


    「怎麽不吃?」


    穆熠宸吃著軟硬適度的米飯,抬了抬眼,看欽慕一直托著腮幫子打量他,便問了句。


    「我煮飯的時候吃了點,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欽慕隨便解釋,穆熠宸便又低頭吃飯,並不太在乎她吃不吃的樣子。


    欽慕突然想明白了穆熠宸平時吃飯總那麽斯文的原因,因為,煮飯的人到了餐桌上,真的就已經胃口不大了。


    這兩頓飯,大概是她活到現在,給他做過最正式的兩頓飯吧。


    也是她做的最好的飯。


    陳小伊來過的事情,穆熠宸沒對她提,欽慕也不問,兩個人好像都心知肚明的樣子,然後各執一見的,堅持著自己的某些不靠譜的原則。


    「昨天王環宇的事情,謝謝你!」


    欽慕還是提了一句別的。


    「他的事情,還用得著你來謝了?」


    穆熠宸便質疑了一句。


    欽慕淺笑了笑,沒迴應。


    穆熠宸吃完飯便像個甩手掌櫃一樣去沙發裏坐著看電視,欽慕收拾好後端著藥去給他,他也不再那麽抗議,接過去,慢慢喝著。


    欽慕站在邊上一會兒,想了想,還是坐了下來,拿起果盤裏的一個蘋果,幫他削皮。


    兩個人誰都不說話,穆熠宸偶爾看她傾身削蘋果的姿態,倒是挺閑的樣子,然後又不動聲色的去看電視。


    昨天她說什麽都不肯留下,他問她是不是他這幅樣子她還要走,她頭也不迴的走了算是給他的答案。


    穆熠宸突然有點佩服自己那個傻妹妹了,不知道穆傾心用了什麽招數,讓她現在這麽愜意的坐在這裏陪他。


    欽慕削完蘋果切成兩半,分一半給他。


    穆熠宸伸過手去,手指又碰到她的,這次她沒有觸電似地離開,也沒看他,倒是穆熠宸看了她兩眼,然後吃著蘋果繼續看電視。


    欽慕也咯噔咬了口蘋果,蘋果清脆,汁多味甜,隻是她咀嚼起來,總像是使不上力。


    已經快要九點了。


    穆傾心給她發了n條微信。


    欽明珠給她發了n條微信。


    然後微信群裏,已經幾百條信息過去。


    她聽著微信一直在響,但是卻沒有拿起來看,因為她大概能猜到她們在聊什麽。


    至於穆熠宸,已經被吵的皺起眉頭來:「你不看?」


    「她們在八卦!」


    欽慕淡淡的一聲迴答他,用那種還不都是因為你的眼神看他一眼,然後又繼續吃她的蘋果。


    穆熠宸也沒再說什麽了,八卦嘛!大概就是說他們倆那點事。


    已經九點了!


    穆熠宸不著痕跡的看了眼腕上的手錶,然後又稍微動了下,舒服的姿勢繼續看電視。


    欽慕看著他一點都不犯困也是犯愁,心想他大概是這兩天睡多了,今晚喝了藥好一點,現在一點也不困吧?


    唉!


    這些日子的冷處理,讓兩個人好不容易走的遠了點,今天這麽一趟,欽慕心裏嘆息,想著,大概又……


    她又忍不住去看穆熠宸,心裏越發的,像是有隻貓在撓她的心裏,孩子氣的感覺特別難受,又不得發作。


    「下盤棋?」


    「沒賭注吧?」


    「隨你!」


    穆熠宸看她防備的樣子,說了句,欽慕放了心,便陪他下棋。


    「最近你女兒的棋藝也有所長進了,改天你們父女倆試試吧。」


    欽慕一邊跟他下棋一邊對他講。


    穆熠宸看著棋局,『嗯』了一聲!


    欽慕抬了抬眼,看他那麽認真的望著棋盤上,心想,我都說到這地步了,這個點,你還不叫我迴去?


    等下晚了,你不怕我遇上壞人?


    還是……


    欽慕心裏百感交集,但是麵上卻隻能雲淡風輕。


    下了兩局,已經快十一點,欽慕突然直起腰:「不來了,不早了,你還病著,你早點去睡吧!」


    穆熠宸慢慢抬起眼,那狡黠的眼裏,幽暗深邃,高深莫測。


    欽慕看的心裏發慌,移開眼:「你感覺好點沒有?」


    裝作平常的詢問他的病情。


    穆熠宸更是平心靜氣:「嗯!」


    欽慕一聽這個字,頓時心裏又有了激情:「那……」


    「但是,有點心慌氣短!」


    穆熠宸低下眸自,又說了句。


    欽慕……


    頓時想要咬斷自己的舌頭,不,是咬斷他的,不,還是咬斷自己的吧。


    欽慕心想,我看你的樣子,不像是心慌氣短的樣子啊?


    「我打電話給醫生,讓他過來給你看看?或者我們去醫院做個檢查?」


    欽慕試探著問他。


    穆熠宸沉吟了一聲:「明天吧,今天晚上你再受累照顧我一晚。」


    欽慕……


    「你不是喜歡睡沙發嗎?今天晚上沙發讓給你睡,而且……」


    穆熠宸幽深的眸子望著她,她開始發慌了。


    「而且什麽?」


    她低氣壓的問了句。


    「而且我這幅樣子也不能怎麽你,所以你放心的睡在這裏。」


    噗!


    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後來上了樓,穆熠宸洗完澡上了床,問在沙發裏蓋著被子要躺下的女人:「你不去洗澡?」


    「不用!我湊合一晚!」


    欽慕見外的拒絕。


    穆熠宸沒有多說,躺下後把燈關了。


    欽慕也躺下,望著那黑暗的屋頂半晌,又轉身麵對著沙發,然後又轉身望著外麵。


    穆熠宸躺在床上,一隻手搭在額頭上,偶爾的,咳嗽了兩聲。


    欽慕坐了起來,黑暗中詢問他:「你要喝水嗎?」


    「可以!」


    可以?


    這叫什麽答案?


    欽慕生氣,但是還是掀開被子,下床,出門,去給他倒水。


    穆熠宸便自己在房間裏,長長的喘了口氣。


    穆傾心給他發了信息:「老哥,這次妹妹可還行?」


    「嗯!再接再厲!」


    穆熠宸迴了她,然後聽著腳步聲,又趕緊把手機收在枕頭底下。


    穆傾心也沒再給他迴,不打擾他們夫妻短暫的夜晚。


    「喝水!」


    欽慕端著水過去,打開床頭上的燈。


    穆熠宸費力的喘息著,坐起來的時候慢吞吞的,欽慕看他像是很沒力氣,便理解的坐在旁邊去扶他。


    穆熠宸就著她的肩膀靠著,轉眼看她一眼:「辛苦你了!」


    欽慕……


    穆熠宸喝了水,然後又看著她說:「心裏是不是很煩?」


    欽慕……


    「我是不是要說謝謝,畢竟你現在也不愛我了!」


    穆熠宸幽幽的眼神望著她,一句句的……


    欽慕……


    「你怎麽不說話?」


    穆熠宸問她。


    欽慕眼都不抬,轉身把水杯放下,又把燈關了,便想要起身。


    手卻突然被人摁住,黑暗中,她的心,總算是可以放肆的亂跳,一點規律也沒有。


    他這番話,她真的是,無言以對。


    但是,他真要那麽明白,那麽分得清,就不該叫她在這裏給他當老媽子。


    穆家那麽多人可以照顧他,她其實不該是留在這裏的那一個了。


    至於愛不愛的……


    欽慕清楚地記得自己,從沒有跟他說過愛他這樣的話。


    欽慕突然有點感激,感激曾經的自己,在跟他感情那麽好的時候,還能把持住不說出那三個字來,也讓自己到現在,不至於在他麵前那麽沒有餘地。


    「你好好休息,別亂想了。」


    欽慕低聲對他說,耐著性子呢。


    「你現在真像是在照顧一個老弱病殘。」


    穆熠宸終於忍不住,在黑暗裏諷刺她,亦或者在諷刺自己吧。


    這麽苦巴巴的,絞盡腦汁的留她,有意義嗎?


    可是這一刻,他抓著她的手,就是怎麽都不放開。


    欽慕坐在邊上,收了幾次都沒成功,後來有點氣餒的低著頭,任由他抓著。


    穆熠宸等了好一會兒,她許久都不動,他才又躺下。


    也許是因為此時房間裏沒有一點光線,他的手握著她的,然後才合上了眼睛。


    欽慕後來聽著均勻的唿吸,眼眸漸漸地望向他冷峻的臉上。


    不知道為什麽,會抬起手來去摸他的臉,然後無奈的輕嘆。


    或者那聲輕嘆,是對他的妥協,甚至是寵溺。


    隻是,她自己也不知道。


    再後來她便又迴到沙發裏躺下,隻是,睡著的時候已經是下半夜。


    ——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是幾點?


    外麵陰著天,不,是下著雨,她聽到了雨水敲打窗子的聲音,手稍微一動,卻發現沉甸甸的,手腕上,好像被綁了東西。


    一低頭……


    他的領帶,在他們兩個的手上纏著。


    欽慕……


    他什麽時候變的這麽幼稚了?


    還是他內心裏一直這麽幼稚,隻是她沒發現?


    他竟然……


    她在沙發裏睡的好好地,他竟然把她抱到床上,然後又把他們的手腕綁在一起。


    欽慕悄悄地將領帶解開,隻是剛想起身,人就被他的手臂給困住了。


    欽慕木吶的躺在他身邊,大氣不敢喘一口,隻想逃也似地,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但是……


    她看了他好幾次,他好像一直在睡著,但是,她每次想要逃,他都會將她抱的緊一點。


    欽慕感覺自己的唿吸裏有一層層的濕氣,沉甸甸的,讓她覺得憋悶。


    什麽叫上了賊船?


    再次體驗了一把。


    她絕望的躺在那裏,聽著他的唿吸,聽著外麵的雨聲,漸漸地,再次入夢。


    大概是因為昨晚睡的太晚,而且今天,又是這麽合適睡覺的日子,加上被他這麽綁架著,不再想著逃走後,真的很快,就又入了睡。


    而穆熠宸那雙漆黑的眼睛,卻慢慢的睜開了。


    穆熠宸起床後去沖了個涼,已經是一身清爽,自己喝了杯水,在窗口站了站便又上了床。


    欽慕隻覺得自己的胸口有點風灌了進去,不自覺的動了動,一轉身,一睹溫暖的胸膛便在臉前,她感覺胸口像是有什麽抵著,不舒服的皺著眉頭睜開眼……


    等她的眼看清楚了胸口是某人的手,當她下意識的抬眼看清了他稜角分明,幾乎完美的峻顏,等她迴過神,下意識的立即推他,氣火攻心。


    人卻被迅速撤了迴去,直接拉到了懷裏:「你今天跑不了了!」


    「你……」


    「你這就是養虎為患!」


    穆熠宸輕笑,溫柔的提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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