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陰沉下來,偌大的雨點一個個的,兇狠的砸到地上。


    穆熠宸的車子停在了路邊,不遠處,三個男人圍著一個女人,而那女人,不巧,正是他的臨時秘書,楊琴。


    車子裏沒什麽太有力的武器,不過他想起了有把雨傘在裏麵,或許那可以幫他擋住一些什麽。


    「你們別過來!」


    楊琴手裏拿著把不大的匕首,那當然是防狼用的,但是麵對這三個高大的男人,她這把小小的匕首好像絲毫派不上用場。


    但是她,唯有忍著,臨危不亂,才能有一絲絲的機會。


    「少廢話!上車!」


    男人壓根不把她手裏的東西當迴事,上前就去擼她,一個吸引她的注意力,另一個從她另一側,直接將她抱住,那個更是眼疾手快的將她手裏的匕首搶過,然後冷冷的一眼掃向車裏,那兩個男人就把她抬了進去。


    穆熠宸還沒等下車,看著雨中,那輛麵包車迅速離開,他下意識的打了方向盤跟上去。


    就三個人,如無意外,他自己完全能搞定。


    所以他就一個人跟著沖了過去,十幾分鍾後,那輛麵包車便停在了一個胡同裏,他的車沒辦法再往裏走,他聽到了前麵的車門響,聽到了楊琴痛苦的叫聲。


    楊琴被推倒在地,疼的抱著自己的一雙肩膀,在角落裏看著那三個將她圍住的男人。


    大雨將她身上淋透了,那三個男人在雨裏解著皮帶,絲毫沒有感覺不妥。


    「你們會遭報應的。」


    楊琴心裏已經認定她今天完了,她沒有機會了,她隻能被眼前這三個齷齪,骯髒的男人玷汙了,她憤怒又微弱的眼神在雨裏望著他們三張臉,她發誓,將來如果再見到,她一定會雪恥。


    後麵有車子在鳴笛的聲音,三個人在雨裏往外看去。


    穆熠宸報了警,但是警察趕來前,他要是不下車,估計楊琴就算是完了,所以他撐開那把欽慕最喜歡的雨傘,站在了雨裏。


    幹淨的皮鞋站到地上的那一瞬,立即就被地上砰起來的雨水給打濕了,他整齊的褲腳也濕了些,隻是這卻絲毫不影響他的氣勢。


    ——


    欽慕在公寓客廳的窗口焦急的等待著,這一刻她的心跳的有些過分的快,如果上次穆熠宸放她鴿子是因為跟她賭氣,那麽這次呢?


    其實是不該的,她心裏隱隱有種不踏實的感覺,但是電話她已經打了幾個,一直沒有人接。


    後來不知道是什麽驅使,她披了件毛衣衫便拿著傘出了門。


    她想要去等他,她在單元樓門口站了會兒後心裏越發的難受,在喘不過氣來之前,她撐著傘大步往外走去。


    腳上的高跟鞋濕了,好像有水濺到了鞋裏去,但是她不太在意,因為她隻想去門口看看,興許他的車子已經到小區門口了。


    毛衣衫上沾了些水霧,她走到門口後,東張西望了一會兒。


    幾輛車進去,也有車子從裏麵出來,但是……


    她後來低了頭,靜靜地看著自己的腳底,不知道為什麽,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他可能出了什麽事,她手裏捏著手機,然後又給他打電話,打不通。


    眼淚莫名其妙的就冒了出來,她用力的摁著手機屏幕,找著她熟悉的號碼,她先打給了秦逸,秦逸跟他算是形影不離,秦逸說他早就走了,說不能讓她等太久。


    欽慕掛了電話後又抬眼看著遠處,一輛黑色的車子緩緩地向她駛來,她激動起來,隻是眼睛模糊的無法看清那個車牌,但是好像是一樣的車子。


    直到那輛車子從她麵前經過,將她的褲子跟毛衣衫上麵濺起些髒水,她才慢慢迴過神,那不是他。


    她看清了那個車牌號,然後又低頭,用力的捏著手機找到已撥電話裏,找到穆熠宸的號碼繼續打給他。


    還是沒有人接。


    欽慕的心情一下子沉到了海底,她不知道要打給誰,他說來找她,他肯定是要來找她的,他不會騙她。


    可是現在他人在哪裏?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天已經黑到底了,他人還沒來。


    正在她埋著頭難過的時候,她的手機突然在懷裏響了起來,她嚇一跳,卻是激動地立即拿到眼前,但是……


    是馮芳華。


    她有氣無力的接了起來:「喂,媽!」


    「你們怎麽還不迴來?又在別處住下了?」


    「雨下的有點大,我們在公寓這邊吃晚飯再迴去。」


    欽慕壓製著自己難過的心情跟她裝著平常的說道。


    「你們倆真是……」


    馮芳華氣唿唿的,話還沒說完就自己掛斷了電話。


    欽慕聽著那嘟嘟聲,卻猶如自己掉進了地獄。


    他到底去了哪裏?


    門口的小哥看她一直站在那裏,走過去問她需不需要幫助,她搖搖頭,感謝人家的好意,那位小哥離開後她又繼續等著,她想,她一定能等到他迴來。


    因為,他從來不舍的叫她等太久的。


    隻是一顆心像是漸漸地掉入了自己不知道黑暗,她不再給他打電話,隻是寂靜的等待。


    這份煎熬,她相信,穆熠宸也承受過。


    秦逸迴到家後給穆熠宸打電話,沒人接,還跟溪夢嘟囔:「欽慕打電話給我找熠宸,你說奇不奇怪,熠宸打完球就走了,還跟我們說他絕不會讓欽慕等他。」


    「那你打電話給穆總問問。」


    溪夢想了想,覺得事情有蹊蹺。


    「我打過了,但是沒人接!」


    秦逸也有些煩躁起來,但是想著穆熠宸那個人,不是誰都能動的,肯定是有什麽事情耽擱了,說不定手機掉在某個地方了,或者在靜音還不自知。


    欽慕後來等的快要沒有力氣,本來就感冒,身上現在濕氣重的厲害。


    她感覺到自己舉著傘的手都要乏了,然後又拿出手機給穆熠宸打電話。


    她想,穆熠宸一定會接起來的,時間已經夠久了。


    「餵?」


    也果然,那邊接起了電話。


    欽慕聽著那邊特別寂靜,除了他的聲音。


    欽慕激動的立即握緊了手機,雨傘不自覺的從她肩上掉落,她兩隻手緊握著手機:「穆熠宸你在哪裏?」


    「我這邊出了點狀況,大概一個小時後才能過去。」


    「什麽……好,好!我等你,你不要著急!」


    欽慕雙手抓著手機,怕手機被雨水淋壞了,她感覺到穆熠宸幹淨的聲音裏透著一股壓抑,她知道他肯定是有事,知道他安全她便放了心,不敢催他,不敢有任何的負麵情緒,答應著便掛了電話。


    穆熠宸掛掉電話後又低眼,此時他的外套已經脫下,襯衣也脫了一隻袖子,胳膊上的血勉強被止住。


    那種強烈的男性荷爾蒙叫楊琴有些緊張,她從來沒有跟一個男人這麽相對,眼前的這個人,還是她尊敬的老闆。


    楊琴不敢作聲,怕打擾他跟欽慕打電話,但是他那結實的身體散發出來的溫度,叫她忍不住羞燥起來,但是因為在幫他包紮傷口,所以不敢有半點怠慢。


    他這個傷雖然不是很重,但是楊琴猜測著,絕對會留下傷疤,一個男人為了保護她而被傷,還會因為她而留下傷疤,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報答。


    她沒想到他會救她,他可以不管的,他沒有那個義務,也沒有那份責任,他完全可以像是人們說的那樣無情的當做沒看到。


    可是她在大雨中看到了他,他像是一個神明一樣出現在她的視線裏,替她阻擋了那些噁心的人的玷汙,保護了她的名節。


    還好他車子裏有醫藥箱,還好她上學的時候學過幾天急救,可是看到他為自己受了這麽重的傷,楊琴還是心裏覺得心痛,不知道該怎麽報答他。


    「一點小傷,不要放在心上。」


    他看楊琴難過的臉,隻以為她是被嚇著了,便對她說了句。


    楊琴用力搖了搖頭,還是一個字也沒對他說,隻是用力將紗布纏在他的左臂。


    「你最近惹了什麽人?」


    穆熠宸向來不猜測別的女人的心情,便直接問了自己關注的問題。


    可是楊琴想了又想,最後也隻是無奈的搖頭:「我剛來榮城沒幾個月,每天三點一線,認識的人都是公司的同事,我整天在樓上辦公,實在是想不起自己能惹誰。」


    穆熠宸聽後稍微點頭,然後看了眼外麵,警察已經把人都帶走了,還要等待再被盤問。


    雨在沖刷著他昂貴的車子,他們倆在裏麵也能聽的很清楚,楊琴始終在隱忍著心內的一團怒火,那些人口袋裏竟然都裝著匕首,而且都是那麽鋒利的類型。


    穆熠宸就算再強,卻最終還是被其中一個人給劃傷。


    楊琴幫他包紮好後才問:「迴去你要怎麽說?」


    「實話實說!」


    穆熠宸看她一眼,猜想她是不想叫別人知道這件事,但是他不可能瞞著欽慕。


    「嗯!」


    楊琴低下頭,沒再多說什麽,雖然共事的時間不長,但是足夠她了解他的秉性了。


    穆熠宸很快穿上衣服,他當然也有自己的避諱,剛剛是迫不得已,但是現在,他就沒必要在別的女人麵前袒胸露背了。


    楊琴在他穿衣服的時候一直低著頭不敢多看,盡管她發現穆熠宸的胸口有一道淺淺的疤,那像是被咬出來的痕跡,她不敢多問,也不敢猜,低著頭將自己看的都消化在肚子裏,也將自己此刻的不該有的情緒都壓製住。


    隻是自己的心跳,跳的那麽兇猛,仿佛這輛車子裏都要裝不下,她有點害怕,直到他發動車子,楊琴才又看他:「你胳膊上有傷,我來開車吧!」


    「穆太太還在等,你坐好吧!」


    穆熠宸輕嘆了一聲,眉頭微蹙,他眼神裏的堅定告訴楊琴,他要用最快的速度迴到穆太太身邊去。


    他的心裏,從來都隻有一個穆太太而已。


    楊琴沒再動,把手從他的手臂上放下,然後係好安全帶。


    穆熠宸先開車送楊琴迴去,因為車上已經沒了雨傘,所以她也隻能拿包擋著雨往家裏跑,穆熠宸在她下車後就立即走了,往公寓走,沒想到楊琴住的小區距離他們的公寓竟然那麽近。


    當然,隔著一條街,房價也是天差地別。


    不過這裏距離他們上班的地方倒是近一些。


    穆熠宸盡量將車子開的再快一些,但是現在雨越來越大,再快也不能像是平常那樣。


    等他開車快到了小區門口的時候,看到那裏有個撐著傘的人望著這邊,他看不太清楚,但是眉頭卻首先皺了起來。


    因為她雖然撐著傘,但是渾身上下卻是都濕透了。


    他甚至都不需要看清,就已經先生氣了。


    欽慕!


    他親愛的穆太太,竟然蠢到……


    她該不會是打電話的時候就已經在雨裏站到現在吧?


    她打了多少電話給他?十七個?


    那已經突破了他們從小到大的歷史記錄,她從來沒有給他打過這麽多電話。


    她打第一個電話的時候是什麽時候?


    穆熠宸心裏恨恨的低咒了一聲,緊咬牙根。


    穆熠宸的手情不自禁的用力抓著方向盤,因為拉扯,傷口處好像又開始流血,但是他顧不得那麽多,他隻覺得憤怒,車子幾乎是立即提了速,也不管會不會濺到她身上水,到她身旁的時候一個急剎車。


    欽慕的臉上都被濺起了一層髒水,身上就不用說了。


    她下意識的躲閃,一張嘴的功夫,嘴裏都是。


    但是……


    她絲毫不生氣,因為她看到了她熟悉的車子,熟悉的人。


    穆熠宸沒有撐著傘,直接打開車門從雨裏走向她,兩個人身上都是濕的,但是氣場卻完全不同。


    一個憤怒的厲害,一個卻是熱淚盈眶,激動地厲害。


    欽慕看到他走到她麵前,也不管自己身上多髒,雨傘一丟,直接抬手摟住他的脖子緊緊地依偎在他懷裏:「你哪裏去了?」


    那一聲,她已經忍了幾個小時,又像是已經忍了幾個世紀。


    穆熠宸沒說話,那會兒在車子裏接她的電話,他就覺得她那邊有點吵,他隻以為她在窗口之類的,但是現在想想,自己簡直蠢不足惜,她一直站在外麵。


    現在是十月,這時候的雨水多涼?


    她身子本來就寒氣很重,穆熠宸抬起手抓住她的肩膀將她抽離自己:「你個蠢貨,你站在這裏做什麽?」


    欽慕抬著眼,雨水打濕了她的眼,淚水更是讓她看不清,但是她還是捧住他的臉,毫無顧忌的就堵住了他發涼的唇瓣。


    她什麽都不想說,她隻想吻他,隻想讓他感受她有多麽的擔心他,緊張他,想他。


    這輩子,真的第一次,她心,疼的特別厲害。


    為什麽最近,頻頻發生這種事?


    先是讓她看到他抱著他的女秘書去醫院,今天又……


    欽慕突然想起什麽,在他要抱緊她的時候,突然將他鬆開了,她眼睛緊張的望著他,然後慢慢的端詳他的身體。


    直到看到他西裝的肩膀上破了的地方,她聽到一刺耳的聲音,那仿佛是刀子穿透他的聲音。


    穆熠宸留意到她看的地方,自己也看了一眼,握著她的肩膀大聲對她說:「我沒事!」


    沒事?


    欽慕半個字也不信,咬著唇有些發恨的望著他。


    「先迴公寓再說!」


    穆熠宸說著就拉著她把她帶到副駕駛。


    欽慕這才發現,車裏都是濕的,前麵。


    他開車往裏走,傘落在小區門口,接受著雨水的洗禮。


    後來小區的保安小哥從裏麵出來替他們將傘收了起來,準備改天遇到再還給他們。


    車廂裏寂靜的要命,開著暖氣,但是底下還是濕的,他們身上也是濕的。


    欽慕知道自己坐的地方剛剛有別人坐過,他又受了傷,如果不是他遇到什麽麻煩,那麽就是別人遇到麻煩被他撞見了。


    欽慕平靜下來,努力的分析著可能發生的狀況,後來她索性什麽也不想了,車子停在地下停車場的時候她推開車門往電梯那裏走,穆熠宸跟上她。


    她的毛衣衫還在往下流水,她的牛仔褲很單薄,她走過的地方都濕了。


    穆熠宸也好不到哪兒去,但是他真的什麽都管不了,當他的身邊有她,他的所有注意力便都在她身上。


    電梯裏,他稍微抬眼,看到她那長發上還在往下滴水,心想迴去後不管如何先洗個熱水澡,然後給她熬完薑糖水喝,這感冒,肯定要加重了。


    但是迴到公寓之後,兩個人在門口脫著衣服,欽慕抬眼看他:「我去放洗澡水。」


    「我跟你一起去!」


    欽慕的聲音有氣無力的,她身上現在早就涼透了。


    穆熠宸說要跟她一起去的時候她沒攔著,現在她有脾氣也沒力氣發出來。


    隻是上樓梯的時候腳一軟差點摔倒了,幸好他在後麵,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拽住了她。


    欽慕也心有餘悸,剛剛在雨裏他都沒感覺到,這會兒才發現,她全身冰的厲害,好像在發抖,臉色寒下來的同時,他已經將她橫抱起來。


    「你放我下來!」


    「別說話!」


    他聽著她說話時候的喘息都是涼的,他想讓她靜靜地保存體力。


    「你身上有傷。」


    欽慕這才不得不提醒他,她不是嫌棄,她是怕他的傷太嚴重,抱她會讓他的傷更嚴重。


    可是他哪裏管那些。


    到了浴室裏,兩個人將衣服脫光了,坦誠相見著,原本穆熠宸是想趕緊洗完澡去熬薑糖水,可是她身上涼成那個樣子,他在欽慕低著頭的時候突然就捧住她的臉去吻她,迅速增溫的辦法就是愛她。


    欽慕卻是立即抗拒,掙紮不開的時候她便主動吻他幾下,然後用力咬住了他的嘴唇。


    穆熠宸終於停下來,欽慕卻是抱著他的臉哭起來,嘶啞的嗓音對他說:「你現在不要亂動。」


    她的聲音很虛弱,又是懇求。


    穆熠宸突然發現情況不對,而欽慕卻已經抵著他的胸膛低著頭哭起來,地上淡淡的紅色告訴她,他的肩膀在流血,那塊紗布已經沒什麽用了,被染紅了大半。


    「好,我不動,別哭,我沒事的!」


    欽慕兩手輕輕地抓著他的手臂,慢慢的離開他一點:「我知道,但是你先不要動!」


    她稍微抬眼看了下他的傷口處,然後就不忍再看,別開眼,找了塊浴巾圍在身上便走了出去,穆熠宸不知道她去幹什麽,但是看她的樣子,應該不會做什麽出格的事情。


    幾分鍾後她就又迴來,迅速幫他洗了澡之後找了紗布幫他暫時止血。


    臥室的沙發裏,兩個人洗過澡之後,欽慕穿著簡單的睡衣幫他包紮了傷口,然後找了吹風機幫他吹頭髮。


    穆熠宸忍不住看著她的胸口,額頭就那麽抵了上去。


    欽慕稍微動了動,但是沒有說什麽不準的話,他流了多少血?


    是什麽混帳東西讓他流血的?


    欽慕心裏恨死那個人的同時,隻想他靜靜地養著。


    她幫他認真的將頭髮吹幹,就像是他平時替她吹頭髮的時候那麽仔細。


    她發現自己很少這樣關心他,這不是第一次,但是也是屈指可數的。


    ——


    門鈴適時地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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