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秋風吹幹的老槐樹葉子,打了卷,從枝條輕輕脫落下來,灑滿了地,踩上去沙沙的響。


    少年抹去嘴角一些血漬,坐在被報紙鋪滿的破舊小床上發呆,目光無神……


    屋子很小,除了這張床外已經容不下更多的東西。地麵是水泥,沒有鋪墊瓷磚或者木板;天花滿是黃褐色的斑點,讓人感到一些荒涼。


    “還————”歎息聲從少年嘴巴內發出,他感覺自己太累,肩膀上的擔子快要將其壓垮,他想卸下這壓力,可又不敢。


    “叮叮叮……”電話的鈴聲響起,少年快速從口袋內掏出一部二手手機。能給他打電話的隻有一個人,或者說知道這個號碼的隻有一個人。


    少年按下接聽鍵,強行將愁眉苦臉一掃而空,臉上露出了笑容。


    “媽,我給您寄送的錢到了麽?”少年語氣很輕鬆,絲毫聽不出一絲不暢快。


    “到了,兒子……你在外麵什麽時候迴來呢?媽想你了,過完這個秋,迴家陪媽媽過個冬吧。”電話那頭傳來的是一種帶著關懷的慈愛聲。


    迴家,一個奇妙的字眼,少年嘴邊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容。他何嚐不想迴家?可他憑什麽迴家?且不說迴家後將斷掉經濟來源,現在他的口袋內連車票錢都無法掏出來。


    “不行啊,老板說隻要這一次好好幹我就可以升職了,所以不能迴家。”少年撒了一個謊。


    電話那頭沉默了,沒有那個母親不願意自己遠在異鄉的孩子不能早點迴家過個年……


    又是歎息,打破了這一次的寂靜。電話那頭的母親聲音有些嘶啞了:“孩子……記得有空迴家看看。”


    “當然啊,媽,咱先不說了,我這裏馬上就要開始工作了,您記得按時吃藥,好好保管自己的身體啊!”少年囑咐到,接著電話那頭的母親也囑咐了很多事情。有些嘮叨,可句句都是對自己孩子的愛。


    “媽,你就別操心我了,我在這邊得到了老板的器重,日子好著呢。”少年打斷了自己母親的嘮叨,他的聲音聽起來好像真是如此,日子好著不得了……


    可那一份心酸,隻有少年獨自一人知道。


    電話最終被少年主動掛斷,他將手機塞入了口袋,眼睛有些微紅。


    少年叫做葉峫,是一個苦命兒,出生後被父親拋棄,與母親相依為命,上完了初中後由於付不起學費隻得輟學。


    原本的少年在家中務農,雖然日子並不富裕,可是卻很快樂。


    直到葉峫十七歲那年,母親被查出重病,需要每個月靠藥物維持生命,藥物的價格昂貴,一個月至少需要五千元。這對於務農的葉峫來說是一筆巨款。


    在這種情況下,若想要讓自己母親活下去,唯一的辦法便是外出打工。


    於是葉峫來到了大城市,他以為憑借自己的努力能夠找到一份好的工作,可一切都不是他所想的那樣。


    沒有文憑的他隻能從事苦力活,可苦力活哪裏來的五千元一個月的工資?拿不到五千元一個月他的母親便隻有停藥,停藥過後便隻能被疾病摧殘!最終走到人生盡頭!


    葉峫從小就是他母親一把屎一把尿帶大,他絕不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母親就這樣死去!


    在壓力下,葉峫選擇了犯罪,成為了令人嗤之以鼻的小偷。


    小偷的生活也很艱苦,一個正常人不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是絕不會選擇去犯罪的。


    葉峫挨打已經成了家常便飯,好在小偷這份見不得光的職業延續了他母親的生命,至今為止已經兩年了!


    第一次寄錢迴家,葉峫的母親也懷疑過自己兒子哪裏來的錢。葉峫不敢說,隻能編著被某個老板看重的謊言。


    如果葉峫的母親知道了葉峫從事犯罪,那麽她寧可去死也不會繼續用藥物延續生命。


    做母親的永遠不希望自己兒女犯罪,更不用說是為了自己才迫不得已去犯罪。


    此刻的葉峫坐在房間內發呆,他動了動身子,傷還在,很痛……


    這個月葉峫得手次數不多,勉強湊足了五千元,也就是說他的生活費沒有著落,他已經餓了好幾天了。


    就在這時候,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忽然有人敲響了門。


    “快點開門!快點給老娘開門!”聲音尖銳刺耳,葉峫從床上起身來到門前將門打開。門外站著一個肥婆,她正是葉峫的房東。


    “房租!知道嗎?房租?你已經欠了一個月了!快吧房租叫出來!”肥婆用粗壯的手指指著葉峫,一臉憤怒。


    她不懂的如何體諒別人,隻知道一個月對方該付多少租金。


    “對不起……這個月出現了意外,我現在沒錢了,能不能拖延一個月?”葉峫語氣帶著坑求的聲音。


    葉峫當初找遍了很多地方,最後發現這裏的房租是最便宜的,如果他被趕出去了,就別想著找到同樣廉價的地方。


    “沒錢?沒錢就給老娘收拾東西滾蛋!”肥婆不依不饒,她要把葉峫趕出去。


    該來的總迴來,葉峫很無奈。他無法過多的辯解,肥婆是一個蠻橫不講理的人,這一次他是注定無家可歸。


    “滾滾滾!別等老娘來丟你東西!”肥婆在咆哮,葉峫忍著傷口傳來的痛感,將幾件破舊的衣服塞入自己的灰色破爛背包內,匆匆離開。


    走出門口,身後肥婆的叫罵聲依舊不依不饒。


    深秋很冷,葉峫雖然已經習慣,可在寒風之下也感受到了涼意。


    “今晚……睡橋洞麽。”葉峫想到,作為無家可歸的人,橋洞是他唯一的去路。


    在街道內穿梭著,葉峫尋找最佳的橋洞。


    白駒過隙,時間亦如流水般飛逝。葉峫找到了很多橋洞點,可裏麵都被“丐幫”占據了,對方不允許葉峫這個外來人加入。


    最後,葉峫在一座很小很小的橋下尋到了一處“淨土”,這裏沒有其他人。


    葉峫走到橋洞內,比起外麵這兒更加暖和,過夜起碼不會被凍死。


    葉峫蜷縮在角落內,意識也一點點消失,他太累了,快要睡著了。


    忽然,有聲音吵醒了他……


    “能讓我借用你的地方麽?”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葉峫將原本低下的頭抬起來了,對方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女子,衣服也有些破舊,身材很好,外貌也很漂亮,可左臉卻有一道疤痕。


    對於女子的問題,葉峫不知如何迴答。對方將他當做了霸占這橋洞的主人,所以才用坑求的語氣來詢問。


    “這具身體可以作為借住的費用。”女子又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


    葉峫呆住了。


    “雖然我臉上帶著疤痕,可我的身材還在,滿足你不難。”女子說的話讓葉峫感到恐怖,他想要打消這個話題。


    “我什麽也不要,這地方本來就是公家的,你要住就住吧。”葉峫聲音很小的說,他特意移開了身子,騰出足夠的空間給這女子。


    女子自嘲的笑了笑,自言自語:“連個乞丐都嫌棄我的外貌……”


    她搖了搖頭,坐在一旁發呆。葉峫見對方沒有過多的反應也鬆了一口氣。他將頭重新埋下去,準備睡覺。


    “我很醜麽?因為這道疤痕我很醜麽?”女子背靠在牆壁上忽然發問。


    葉峫又一次將腦袋抬起來,他瞥了一眼女子,對方目光空洞無神。


    葉峫沉默著,他沒有迴答。


    “對啊,若不是我醜,你為什麽不要我的身體?還是覺得我這種行為像個妓.女?可我本來就是啊!你們這種臭男人不應該就是由下半身思考的禽獸麽?現在因為老娘臉被劃傷了所以就不要老娘伺候了?就連你一個乞丐也不屑……”


    女子發了神經一般自言自語,她責備了很多東西,包括這個世界、這個社會、臭男人,甚至是她的父母……


    葉峫沒有出聲,他能想象到,一個妓.女因為某些原因失去了原本的外貌,不再有人想要花錢買她的身子發泄,所以她走投無路了。


    女子抱怨了好一會兒後終於消停了,或許是她太累了。


    葉峫也不願再多去想什麽東西,他合攏了眼睛,漸漸地睡去。


    葉峫進入了夢鄉,可那女子卻沒有睡著。


    女子掏出了早已準備多時的刀片,她在自己手腕處輕輕割了下去。


    厭倦了這個世界,女子閉上眼睛安詳離去。


    隨著葉峫的入睡、女子的自殺,一道黑色的光將橋洞包裹住。不一會兒,黑光消失,女子的屍體依舊在,可葉峫已經不知去向。


    一種靈異的黑光將葉峫帶入了另一個世界。


    一款名為“無限生存”的遊戲多出了一名叫做葉峫的玩家。


    原本的世界,所有人忘卻了葉峫的存在。


    肥婆原地發愣,她在思索剛剛做了什麽,趕走了誰?


    一件農村小屋子內,某個四十歲的婦女將藥吃下去,她忽然覺得自己的胸口無比空洞,好像敲起來會發出沉悶的聲音。可她又找不到原因。


    望著手中的藥,婦女忽然想到,這些買藥的錢到底是從何而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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