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七月,是秋季開始的第一個月,這時候每天的傍晚,可以看到大火星從西方落下。


    流火的七月,天氣仍然酷熱難耐。


    男孩穿著身上已經被汗水浸濕的校服,一步步地往海裏走去。在他身後,一個男人正大步奔來,大喊著:“阿彥!!!”


    叫做榮彥的男孩停下腳步,迴頭去看。


    男人看到遠處海水的潮浪正在翻湧,蓄勢著隱約下一刻就要撲上岸來。沙灘上埋著兩個孩子,身體皆被深深地埋入泥沙裏,隻留下兩顆頭顱在上麵,正在絕望的哭泣。


    男人渾身汗水,他撲過去,忙不迭的將兩個孩子身邊的沙子往外拋。


    榮彥轉過頭,繼續往海裏走。


    “阿彥!!!!你給我迴來!!”男人一邊歇斯底裏的喊著,一般拚了命的拋開沙子。浪潮瘋狂的擁上岸,一波一波打在嚎啕哭喊的孩子頭上。


    “別怕!叔叔會救你們的!”男人抱著兩個小孩的頭,免得他們被湧上來的水溺著,一邊迴過頭去看。


    金色的夕陽在海麵上浮沉起落,榮彥迴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眼眶裏的淚湧出來。


    “再見了,父親。”


    他轉過身朝大海中心遊去,頭也不迴的,再也沒有迴來。


    男人絕望的大喊:“阿彥!阿彥!!!!”


    潮水好不容易落了,男人飛快的把兩個小孩救出來,讓他們跑到緊接著追上來的一些警察的身邊,然後他轉過身去看海麵。


    那海麵波浪滔天,再也沒有他兒子的身影。


    “阿彥!是我的錯,讓我來陪你吧!”男人跳進海中,由不得身後的同事阻攔,他的身影,已經快速的湮沒在海水之中……


    “好!——”廣播裏傳來一聲大喊,各方麵人員收工。


    剛剛消失在‘鏡頭裏的海麵上’的於修和白祚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相互扶持著紛紛上岸,徐徐立刻給他們拿來毛巾,於修擦了一下,甩了甩頭發上的水珠。


    周其康在廣播裏說:“今天的戲先到這裏了,大家先休息吧,我跟王導我們在看看,可能明天還要補拍一些鏡頭,辛苦了,先迴去休息吧!”


    “導演辛苦了!”工作人員們紛紛收拾東西,白祚拉著於修兩人走到監視器前麵看迴放,當看到男主角奮不顧身跳進海裏去給兒子陪葬的時候,一個工作人員笑著說:“我覺得這怎麽看著像殉情呢。”


    周其康盯著屏幕看了許久,沒說話。


    旁邊的王導說,“是有點兒怪。我覺得最後這裏,不應該讓榮博龍跟榮彥一起死。榮彥做錯了事,再加上他兩個人格衝撞,極度悲觀的情緒下選擇這種跳海自殺以謝蒼天是幾乎是完美的結局。但是榮博龍他是一個正常的人,他是一個警察,雖然這件事的確會給他以後的生活造成一定的影響,但還不至於去給榮彥陪葬。”


    “可是他們是父子。”周其康說,“榮彥的錯誤在一定程度上是由榮博龍的疏忽造成,他在青春期飽受另一個人格存在的折磨,如果榮博龍多給兒子一點關心,或許能避免後來發生的許多悲劇。而這部戲最重要就是榮博龍跟榮彥的父子之情,貫穿全片,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這之上。他活下來沒有什麽用,反而他死了才能把這種悲劇詮釋到極致,也才能把觀眾的情緒推到□□。我覺得這是最好的結局。”


    兩人各執一詞,各有各的道理,卻都不能完全說服對方。於是最後決定,明天再把這裏重新拍一遍,拍成王導說的那樣,榮博龍最終並沒有跟著跳進海裏。這樣後麵也可以有個選擇。


    “你們怎麽看?”周其康決定還是問問兩位主演。


    白祚微微皺著眉,表情有點複雜:“嗯,如果是我,我應該也會跳下去。但不是為了跟他一起死,我心裏是堅信著可以把他救迴來的信念的。這與其他無關,作為一個父親,那種情況下都會那樣做。”


    聽了白祚的話,兩位導演都在沉思。


    “你呢?”周其康問於修。


    “我不是太了解父親的想法。不過如果我是榮彥,大概我會喜歡有人給我陪葬,而且越多越好。”說道這裏於修乍然一笑,“當然這種想法還是不要表達給觀眾比較好。”


    白祚咋舌的看向他,“榮彥的那個分裂人格,我看你演起來完全沒有一點壓力嘛。你到底是演技好還是本色出演?”


    於修哈哈大笑,轉身換衣服去了。


    “修哥,薑越來了。”於修出來的時候,徐徐跑過來在小聲說道,往身後的沙灘上看去。


    於修點點頭,把背包遞給徐徐,“你先幫我拿迴去吧。”


    劇組的工作人員已經陸陸續續的將各種工具撤走,此時時間尚早,正是欣賞夕陽落海美景的黃金時刻,沙灘上自有不少的遊客,以情侶居多。不遠處擺了一架白色的鋼琴,彈琴的是個年輕男子,看著有些眼熟。再一看到旁邊的一排攝像機,於修便明白是應該是哪個藝人在拍mv。


    薑越今天穿的十分休閑,簡單的白色襯衫搭淺藍色的休閑過膝短褲,涼鞋被他脫了放在一邊,正兩手揣在褲兜裏望著海麵。海風揚著他的發梢胡亂顫動,衣袂翻飛,在這種畫麵下,薑越一臉深沉,不知在想著什麽。


    於修走過去站到他旁邊,兩個人都望著海麵,一言不發。


    漲潮了,海浪一波一波的拍打上來,傳來青年男女們的尖叫歡唿。晚霞殺紅了整個海麵,波浪滔天。


    “薑越。”於修突然喊了聲。


    薑越轉頭去看他,於修一側身子,倒了進了海裏。薑越睜大了眼睛,下意識的伸手去拉他。這時候一個巨大的波浪打過來,將兩人都卷進了海裏。


    在劇烈搖動的波浪裏,兩人都隻能緊緊拉扯對方不鬆手,海浪卷著人起起伏伏,衝刷著人的大腦神經,激蕩著五髒六腑,四肢百骸。


    也不知過了多時,等這一波潮平了,兩人已經被衝離海岸好遠。


    四周一片深藍死寂的大海,令人生畏。


    薑越喘著粗氣,視線裏海岸線上和人群在他眼裏飄搖不定,模糊不清。


    於修看了他一會兒,遊到他前麵抱住他,把頭輕輕貼在他劇烈起伏的胸口上。


    薑越低下頭,這才意識到他自己一直緊緊抓著於修的手腕。他微微一鬆開,那手腕上已經有一道青色的淤痕。


    “薑越……”懷裏傳來於修輕聲的呢喃,“你願意跟我殉情嗎?”


    薑越愣了一會兒,輕輕抬起於修的下巴,低頭吻上去。


    海麵上傳來悠揚的鋼琴聲,和著風聲入耳,撫在人耳側心底,說不出的撓人心肺。


    於修的眼睛裏露出笑意。


    “我願意。”在方才薑越低頭的那一瞬間,他聽到他這樣說。


    沒有人會去追究情話的真假,因為無論真假,總是會有人信的。


    迴到薑越在岐山的別墅時已經晚上八點,兩人手拉著手,像一對剛剛相識的情侶愛人。晚夏傍晚的天氣炎熱,岐山腳下的涼風習習擋不住股股火熱的愛潮,一波一波的,裹挾著二人渾身黏膩。


    “先洗個澡吧。”薑越抵在於修耳邊笑道:“好熱。”


    於修推了他一把,沒推動,反而被薑越一把摟住,推門塞進浴室裏。他一把按開花灑,一陣水灑在兩人身上,激的於修仰起頭來笑。


    這時裏麵突然傳來一聲大叫。


    薑越動作一頓,關了花灑,這才看向那玻璃門後的浴池。


    “哥,是你迴來了嗎?”裏麵響起一個男孩子清脆的喊聲。


    “朱利安?”薑越微微皺眉。


    確定的確是薑越了,裏麵的朱利安才舒了一口氣,從浴池裏爬起來,拿了跟浴巾裹在身上就往外走。


    “啊,我在這邊大學做實習。今天不周末嗎,我說過來……”拉開門的一瞬間,朱利安瞪大了眼睛。


    且不說那花灑下牆麵上挨著貼著恨不得黏在一起的兩個人,關鍵是衣冠不整。早聽見朱利安往外走的那一瞬間薑越就反應過來了,忙不迭的把蓄勢待發的家夥事兒重新揣迴褲子裏之後,抬頭一看,於修的t恤已經被掀到脖子頸。再看於修的臉,完全一副躺平任操的表情,他才不管有沒有人。


    朱利安出來的時候,所看見的畫麵就是薑越正在把那皺成一團的t恤拉下來捋伸了,好遮住於修那白花花的軟肚皮。


    “……我再迴去泡泡……”朱利安轉身退了迴去,重新把玻璃門拉上。


    不到一秒,門又被拉開。朱利安下半身裹著個浴巾衝出來,“我、我還是出去吧!!!!”


    衝出浴室後還在喊:“你們繼續啊!”


    薑越迴過頭來,於修仍在他手底下,琥珀色的眸子氤氳霧擾。見薑越看他,便眨了一下眼睛。


    “你抵著我了。”於修說這話的時候微微勾起一個笑,臉頰緋紅,充滿了誘惑。


    薑越一笑,湊過去蹭於修的脖子,低低地喘著氣:“你這個妖精。”


    這一晚浴室裏傳來的叫聲那叫一個婉轉悠揚,且穿透力極強。恰好朱利安的房間離浴室這邊比較近,那浴室的門又關的不嚴,聽著那一陣陣甜膩的叫聲,可想而知朱利安整個腳底板心都要癢死了。他拿著吹風機吹頭發,吹完了,那叫聲裏還夾起一陣陣哭音,於修軟的不成話的聲音在那兒喊:“薑越~~薑越~~~不要了~~~”


    朱利安手一抖,吹風直接掉地上。


    然後他突然想到,他剛剛好像讓保姆給他熬冰糖蓮子羹,熬好了端上來著?


    臥槽這還得了!朱利安連忙跑出去,跑過浴室的時候,裏麵激昂熱烈的叫喊聲差點讓朱利安跪下去。但他居然挺過來了,而且還特別勇敢的伸手幫他們把浴室的門給關緊了。


    “不要……薑越……”


    朱利安眉毛抽動,三兩步奔到一樓,站住腳一聽,嘛呀,好在聽不到了。


    “誒?鶴少爺?”身後傳來喊聲。


    朱利安轉過身去,隻見保姆正端了一碗熬好的冰糖蓮子羹從外麵走進來。


    保姆說:“您怎麽下來了?我剛說給您端上去呢。”


    朱利安輕咳了一聲,“嗯,我想在下麵吃。”


    他坐到沙發上,保姆把冰糖蓮子羹放在他麵前,站起身來,又往樓上看。


    “剛剛大少爺迴來了吧?好像還帶了客人。我再去弄兩碗給他們送去。”


    “咳!!”朱利安正喝了一口,差點嗆著,忙不迭的伸出爾康手:“不用了!!”


    保姆一頓,“誒?”


    朱利安瞪大了眼睛,“那什麽,你端來放在這裏就好,然後你就去休息吧。辛苦了。”


    “哦,好吧。”


    等到浴室裏那兩人完事兒了把自己整利索了出來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薑越出於某種惡趣味,找了件自己的白襯衣讓於修穿上。然後不給褲子。


    “誒呀走不動了……”


    一聽到這個磨人的聲音,已經在睡夢中的朱利安從夢中嚇醒,一個滾兒從沙發上滾下來。


    驚恐的睜開眼,就見那兩人果然已經從樓上走了下來。


    薑越說:“這個時候保姆都已經歇息了,咱們還是自己下去吃點兒東西吧。”


    於修蹭在他身上沒個骨頭,“我不餓。”


    薑越說:“可是我餓了,剛剛我花了那麽多力氣,你總得陪我補充點兒體力。”


    於修:“我也累啊,腰軟,腿也軟。不信你摸摸。”


    薑越一笑:“不就是想讓我抱你,妖精。”


    說完一彎腰,果將於修抱起來,往樓下走。於修身上那襯衫不過剛好遮到臀,光著一雙又白又細的大長腿,隨著薑越下樓的動作,在空中一晃一晃。


    薑越一到樓下居然看到朱利安坐在地上,頭發還亂糟糟的,神情憔悴,一副被鬼追的模樣。


    “小鶴,你怎麽在這兒?還不去睡覺?”薑越把於修放到沙發上,臉上稍微有點兒尷尬,但也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朱利安幽怨的掃了他二人一眼,“整個二樓都是叫-床聲,我要怎麽睡。”


    薑越輕咳了一下,在於修旁邊坐下來,“你實習的怎麽樣啊?”


    那桌麵上放著兩碗冰糖蓮子羹,薑越端了一碗給於修,自己也端了一碗來吃。


    “還好吧。”朱利安重新坐到沙發上,身子往後一倒,癱瘓了似得。“這幾天跟他們跑外景,累死了。一直抗著攝像機,天氣又熱,我右邊肩膀都起皮了。”


    薑越微微皺眉,忍了忍,還是說:“這麽辛苦,還有幾天?”


    “三天吧。明天休息一天。”朱利安閉著眼睛,似乎快要睡著了,“這點兒辛苦我還受的住,又不是我一個人。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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