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暖風和暢,梨白花開,天氣終於不再反複,而是一往直前的暖了下去。


    雲舒從儀元殿中走了出來,帶著成碧往鳳朝歌的書房中走去,聽說那裏的古卷頗多,剛好可以一閱。


    自從鳳朝歌繼位疏王之後,世子府中的人跟進來七七八八,那些常用的心腹雲舒都見過,也不覺得生分。


    能常侍候在君王身畔的除了文武大臣便隻有那沒了性別的內監,因此原來府中武藝高強的人大都充了禁衛軍,唯有季伯仍舊跛著足,佝僂著背過活。


    雲舒自與鳳朝歌大婚那日起便一眼看出了季伯的不同,那等武功高強又精明強幹之人,必不是個不起眼的府中雜役,原來在世子府季伯就相當於府中的管家,雲舒感念他對自己頗多照顧,所以十分親厚。


    “季伯。”雲舒從王宮花園處經過,看到了擺弄花草的佝僂老人,季伯身上總是有那麽幾分神秘,但她卻不想探究。


    原來季伯現在是個花園中的工匠。


    他看到雲舒與成碧二人,眼中閃過親厚之意,咧著笑一跛一跛的走過來:“原來是王後。”他看了眼頭頂的日頭,啞著嗓子勸道:“王後既然懷著身孕,還是注意保養些,不要頂著暑熱行走。”


    季伯是個聰明人,在雲舒眼中甚至是那種返璞歸真的聰明,於是他隻看了雲舒來時的方向,便對她道:“殿下是想去疏王的書房吧?”於是指著一條小路道:“疏王還未下朝,殿下從這條路走,最是幽靜涼爽。”


    雲舒點頭謝過,成碧跟著雲舒卻覺得有些好奇:“殿下,這位老人家有些奇怪,他雖然有些跛足眼花但卻很得疏*任,而且很熟悉王宮似的。”


    “誰還沒有三兩個不可告人的秘密,你也不必問,迴頭讓沈意之去查便是了。”


    成碧點點頭,宮中藏了多少密辛她比雲舒了解的還要清楚,但提起沈意之她卻想到了什麽:“殿下不覺得最近沈大人的來信少了許多,以往一個月總有兩三封,現在卻隻有一封了。”


    雲舒並不在意,笑了笑:“前些日子告訴了他我懷有身孕,想必最近楚國沒出什麽亂子,所以並不緊要。”


    說話間走到了疏國曆代君王的書房,這是一座三層的獨棟閣樓,裏麵十分寬敞,是儀元殿那座書房的兩倍還多,為顯莊重,裏麵的書桌座椅以及樓梯書架一應都是烏木,看上去簡潔大氣,卻少了幾分尋常書房的雅趣。


    雲舒一邊走一邊看,隻見書架上密密麻麻排列著書籍,且這些書籍新舊不一,從史書政要到詩詞歌賦,從醫樂孤本到江湖遊記,甚至有些奇怪字符不知是從北疆還是其他蠻夷之地傳來的,總之一應俱全。


    成碧見雲舒一目十行,竟將這些聞所未聞的書籍一帶而過,似在尋找什麽東西,然後又見她搬來木梯,於是擔心的問道:“殿下想看什麽書讓奴婢去買就是了,當心跌了自己。”


    雲舒輕輕提起裙擺,露出水色繡銀色蘭花的鞋履,然後又縮了迴來,她捧著肚子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這樣子確實不大便利。”於是她指著書架高處的一個藍本子對成碧道:“我想要那本《韻集》。”


    成碧看她膚如凝脂,笑靨清華,卻如同一個嬌憨的孩子,不禁心中喜歡,順著她的手指看去,果然有一本落滿灰塵的淡藍色本子,於是便取了下來放在她手中。


    雲舒放在手中撣了撣灰塵,對成碧頷首一笑:“你坐下,我念叨的字你記在紙上,迴頭拿給我來看。”


    成碧有些奇怪,但還是十分聽話的搬了一把小凳坐在小榻上,但那四平八穩的大桌卻是萬不敢坐的。


    雲舒拿著那本《韻集》看的極為小心,速來過目不忘的她竟然逐字逐句的推敲。


    過了好半天,成碧舉著筆的手都有些發酸,才聽到雲舒嘴裏蹦出一個‘熙’字。


    她這才明白雲舒是在做什麽,可是卻沒落筆,隻笑著問道:“以殿下這般才學也要捧著這本書來給孩子想名字嗎?”


    雲舒躲在陰涼的角落,笑意清潤:“肚子裏的字雖然多,但好似都被孩子擠沒了,或許天下母親都是這般,隻願將所有的好東西放在孩子身上吧。”


    她的手搭在肚皮上,目色比平常溫柔了許多,可腹中突然跳了一下,讓她驚唿出聲:“唔!”


    “怎麽了!”有人破門而入,三兩步便走到雲舒身旁。


    “殿下怎麽了?”成碧問了一句,卻被外麵來人的聲音蓋了過去。


    鳳朝歌下朝後已經換了一身青色常服,本是緩帶輕衣一片閑事,他去了儀元殿聽到小宮女說雲舒來了自己書房,於是才轉來這裏,沒想到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驚唿,這一聲嚇,可不輕。


    成碧見鳳朝歌一陣青煙似的卷了進來,在雲舒椅子前將脊背挺得筆直,仿佛一根拉滿的弓弦,隻要一碰便崩壞了,於是輕輕歎了口氣。


    雲舒抬起臉,滿臉古怪兼一絲不可思議,她削尖的玉指朝肚皮指了指,聲顫道:“這……怎麽動了?”


    鳳朝歌一聽,覺得了不得,臉色都白了幾分,朝跟在身邊的人冷冷道:“杵在這做什麽?還不去請醫監!”


    成碧道了聲‘且慢’,然後扶額稱歎,還抽了抽頗具風韻的嘴角,眼前這二位都是天下極慧之人,到了為人父母身上怎就成了癡兒?


    她看著兩個求知欲極高的人,清了清嗓子,有些無奈道:“二位殿下,女子懷孕的時候月份大了,胎兒會在腹中活動,這也是極為正常的事。”


    “是麽……”雲舒受教的點了點頭。


    鳳朝歌重重唿出一口氣,手中冒出的虛汗將雲舒的裙擺浸濕,他慶幸的點了點頭:“原來如此,怪我從小沒了母後,有些大驚小怪了。”他勉為其難的笑了一下。


    雲舒怔怔的看著他,看到他虛驚一場又對於母親懵懂無知的樣子,心中有些泛酸,可她卻實在不善於安慰人,尤其這個人還是鳳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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