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鳳朝歌哪裏會是輕易上當的人,於是轉了轉眼眸,對測字先生問道:“這自己將牌子掛到樹上和用木丫子掛到樹上有什麽區別?”


    他挑著眉頭,測字算命本是百姓求個心安的法子,可對於他來說未免有些不屑一顧,若不是……哎,他看了眼捧著肚皮笑在一旁的女子,覺得無法。


    測字先生沒想到鳳朝歌有些不情不願,當時結巴在了那裏,反而是剛才那位賣銅釵的大娘一臉奇怪:“還能因為什麽,不就是為了一個心誠嘛!”


    大娘頓時想起自己守了這麽多年寡,一個人拉扯娃兒長大的艱辛,語重心長道:“這位公子,我看你們也不是缺錢的人家,所以平常肯定有人伺候著,可你夫人都身懷六甲的辛苦著,你掛個牌子都不樂意?”


    還沒等鳳朝歌說話,雲舒就笑的連眼珠兒都眯了起來,十分有期盼的對測字先生問道:“先生那你看這樹上的丫子長得高低不齊,是不是掛的越高顯得心越誠?”


    鳳朝歌心裏突突了一下,果然見那測字的愣了下邊開始順著雲舒給的杆子往上爬:“是這個理兒!”


    於是雲舒樂開了花,將寫著生辰八字的木牌子放到鳳朝歌手中,素指往天上一點,聲音清魅:“夫君你看,就上麵那根尖尖細細的,最高的那一根!”


    這聲音透著說不出的清朗華美,兼有幾分清純無邪,雖說鳳朝歌心裏跟明鏡似的,明知雲舒裝出這一副含羞帶怯的樣子擠兌自己,可那份明豔動人卻讓人無法拒絕。


    就這一會,街邊已經陸陸續續來了好些看熱鬧的百姓,有的是因為好奇,有的是因為雲舒和鳳朝歌的容貌,反正裏三層外三層將算命攤為了個水泄不通。


    那算命的破落書生喜不自勝,還吆喝了起來:“走一走看一看啊,無論是平頭百姓還是達官顯貴,任你是天人之貌還是醜若無鹽,都來結節姻緣了!”


    鳳朝歌看到旁人正指指點點的看著他,心中無奈的歎了口氣,他解開自己的腰帶,將錦袍的前襟別到一旁就準備往上爬。


    千算萬算,鳳朝歌沒想到自己有當著眾多百姓寬衣解帶要爬樹的這一天,可他用眼角瞥了下笑靨如花的女子,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鳳朝歌將褲腰帶勒緊,黒長如墨的發絲被捋到一邊,那樣子雖說不十分雅觀,但放在他身上卻又是極為耐看,那瀟灑風流的樣子不知迷倒了街邊多少良家女子。


    哦,還有前頭藏香閣的風塵女子。


    可當鳳朝歌轉身,直麵那棵要兩人合抱才能圍成一圈的參天大樹時,他還是忍不住黑線了。


    雲舒捧著五個月的肚子,向測字攤的老板討要了一張長凳和一把瓜子,開始坐在旁邊磕了起來。這樣子本該讓人覺得有些不厚道,偏巧,雲舒的容貌極美,竟讓人覺得她做什麽都是天經地義的。


    嗬!光看那長身玉立的背影,別人還以為站在樹前的男子是要賞風弄月、吟詩作對來的!


    可他深深的吸了口氣,雙腳岔開,以一種狗熊掏蜂蜜的奇異身姿開始往上爬,他兩隻精美修長的手扣在樹皮上,兩腳死死地攀附在樹幹上,呈大字形,正如一隻黏在蜘蛛網上的大青蛙。


    且…這衣…確實是青色的。


    雲舒坐在下麵嗑瓜子,看到樹上的人身形凹凸,或者說是撅著屁股,十分艱難的往上麵拱,她十分不厚道的笑了。


    “哈哈!”


    那笑很大很清晰,如同奔流不息的清水淌入每個人心中,讓人覺得十分邪肆放達,卻令人莫名的著迷。


    鳳朝歌背對著眾人覺得有些氣惱,卻不由自主的勾起了唇角,從心底裏覺得愉悅,可這笑容還沒成型,忽聽‘刺啦’一聲,他再也笑不出了。


    雲舒傻了,測字先生和銅釵大娘傻了,底下看熱鬧的百姓也傻了。


    晚風飄飄,浮雲楚楚。


    樹上的青色衣褲破了一個大洞,露出一片白白嫩嫩的皮膚,那屁股的弧度極完美,就像一顆新鮮出爐的大白饅頭。


    雲舒被瓜子皮卡了一下,捧著肚子在哪裏前仰後合,好不容易沒被噎過去,再抬眼時,鳳朝歌已經悠然立於樹丫子的最高處,那裏還有什麽大白饅頭。


    鳳朝歌獨立枝頭,如同一隻驕傲優雅的青色鳳凰,他亙古不變的笑意擺在臉上,隻是望著雲舒的眼神相當幽怨。


    他動作行雲流水的將木牌掛在最高的那棵枝丫上,聲音低沉蠱惑從晚風中飄來:“夫人可還滿意?”


    雲舒望著他沒說話,嘴角掛了個瓜子皮,呆呆點了點頭。


    幾乎是在雲舒點頭的一瞬間,鳳朝歌便從樹上飄了下來,牽起雲舒的皓腕一溜煙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鳳朝歌不知什麽時候將雲舒抱在懷中,經過了好幾條街市才將她放下來,看著她上氣不接下氣的笑容,竟黑著臉找不到詞責怪。


    遠處的測字攤見人都走了沒有熱鬧看,沒一會便四下散去了,而測字書生則是捧著桌上留下的銀元寶,喜滋滋迴家睡覺。


    人閑桂花落,夜靜街市空,鳳朝歌輕輕歎了口氣,將所有的熱鬧散去,才慢悠悠牽著雲舒的手往王宮的方向走去。


    笑鬧過後更顯人走茶涼的淡漠,一時間兩人竟然沒有人說話。


    鳳朝歌捏了捏手中溫軟的手,低聲說道:“新王繼位三個月需要選人入宮侍奉,你可聽人說了?”


    雲舒一邊隨著他走,悶悶的‘嗯’了一聲,臉上將放肆的笑意盡數收斂起來,換上了高雅難窺深意的淡笑。


    她捧著肚子慢慢前行,將街市上的燈火人潮漸漸放在身後,仿佛方才的風花雪月不過是紅塵一遊,過眼雲煙。


    鳳朝歌一貫知道她的性情,即便真的有了什麽不快的地方也不會像尋常女子一般吵鬧,至多嘲諷一句便不再談,可他又哪裏敢真的放任。


    於是他停下腳步,歎了口氣:“廣陵,我一貫不屑那至死不渝之說,這你是知道的。”說著用手將雲舒的發絲別在腦後,聲音清醇:“但我答應過你此生不負,便再不會娶這世間任何一人。”


    這話之後,他頓了一會才又繼續前行:“誓言於我們而言或許如鏡花水月,所以我從不承諾,但我既然說出口,便不會失言,你可願信我?”


    雲舒自然從成碧那裏聽說了這件事,但王族娶妾納妃延續後代是再正常不過,即便是自己的父王也不能免俗,可鳳朝歌卻敢說出這一番話。


    她低頭看著鞋尖,心跳不可自抑的紊亂起來,鳳朝歌這個人一貫是表麵上的多情,骨子裏的無情,可若是他真的深情起來,卻讓人有些招架不住。


    “哎呀!”雲舒突然停下腳步,看著近在咫尺的宮門,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你不是說要將襄垣府尹的職位罷免,別是忘了吧?”


    鳳朝歌神秘一笑:“姚子淳可文可武,用起來十分順手。”


    雲舒啞然失笑,原來這人自己逍遙,卻將爛攤子交給別人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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