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暴亂……”鳳朝歌眯了眯好看的眼睛,北疆自司馬氏和巫族被滅後一直是鬼方人的天下,怎會好端端的在此時發生暴亂。


    季伯有些擔憂,即便鳳朝歌在朝中已經可以和他的父親疏王分庭抗禮,可名義上疏王是君,他仍舊是臣,於是問道:“殿下難道真的要答應嗎?”


    鳳朝歌明白季伯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他初登世子位,根基不穩,顯然是有人在背後使了些招數,卻與疏王的心思不謀而合,如此看來,他是不得不答應了。


    “你先退下吧。”


    雲舒自然是沒有睡,也隱約聽到了季伯和鳳朝歌的談話,她輕薄的羅衣蓋著錦被,長而黑的直發被撥到一邊,她以肘撐起身體,一雙清麗的眸子因方才的纏綿顯得波光瑩瑩。


    鳳朝歌進來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的水眸雖然明燦,卻十分尖銳慧敏,顯然已經將局勢想了個周全,方才的情動仿佛隻是意外,他歎了口氣。


    果然,拋卻世俗的情愛,他們做不到,哪怕隻是一刻……


    “疏國北方的遊牧民族鬼方,也是中原人口中所稱的蠻人,他們將自己生活的地方稱作涼州,擁有上好的戰馬和騎兵,雖然人數不多卻也驍勇善戰,你……真要去?”雲舒問道。


    鳳朝歌走到床邊坐下,有些無可奈何:“父王就是想到我初封世子不會抗旨所以才派我前去,隻是之前因山體防護將國庫耗的一幹二淨,這也是為什麽鬼方在邊境侵略多年卻還沒有被徹底驅逐的原因。”


    雲舒聽後也蹙起眉,覺得此事難辦:“若國庫沒有盈餘便無法支撐軍隊的消耗,籌集軍餉少說也要半年,他這是要至你於死地。”


    無論是疏王還是滿朝文武都知道談衝是鳳朝歌手下的一名得力戰將,然因懷王先前刺殺之事,談衝被臨時擢升為禁衛軍統帥,而疏王顯然沒有將談衝撥給鳳朝歌的意思。


    雲舒想也許正是因為知道談衝這隻臂膀已經被砍掉,疏王才會放心地讓鳳朝歌平息鬼方暴亂吧,想到這裏,忍不住胸中的那一絲怒意。


    鳳朝歌含笑看著她怒意叢生的眼,本想抬手去摸,行到一半卻隻是牽了牽她柔順的發絲,他漆黑的眼眸如黑玉:“現在你該知道我為何不對他們手下留情了?因為隻要有機會,他們會很願意讓我早點死。”


    雲舒聽到他帶著疏離和淡漠的聲音,輕飄飄地出現在房中。


    是啊……之前在大婚賓宴上和刑部牢房中,似乎疏國所有人的願望都是要眼前的這個男人死。


    可是…….


    鳳朝歌低笑了一聲,如風吟玉琢般的好聽,卻讓人覺得無端有幾分愴然:“軍中我並不擔心,隻是朝中卻沒有什麽掌控大局的人,所以在出征前我要做一件事。”


    這也就是為什麽他今日遲遲不接旨意的原因,他需要時間去部署,即便不在朝中他也要保證大局在握。


    剛好,疏國還就有這麽一個人,一個令鳳朝歌相信,甚至令他欽佩的人。


    “穆青?他還活著?”雲舒覺得有些訝異,這個名字雖然在四國之中並不出名,但恰巧她知道。


    鳳朝歌的母後,疏王的第一任王後出身穆氏已經被很多人遺忘,世人隻知宣仁王後這個諡號卻不知道其家世來曆。


    若說蘇氏和沈氏是楚國根深蒂固的兩大世族,那麽穆氏在疏國的地位則更高於這兩家在楚國的地位。


    隻是穆氏子孫稀薄,不似別人那般桃李滿天下罷了。


    穆青這個人並不出名,就連雲舒也隻是在某次受到沈意之的趣聞時看到過,他不曾入朝為官,卻是宣仁王後的父親,鳳朝歌的外祖。


    鳳朝歌也覺得有些驚奇,當日母後專權善謀,所以外祖穆青在宣仁王後入宮的時候便有意退隱,從不涉及宮中之事,不可謂不高瞻遠矚,就連疏國也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好在前一陣和外祖提過朝中局勢,他願意相助,隻是如今父王派我出兵,來不及部署,我修書一封讓季伯帶到壽陽,剩下的也隻能交給你。”


    雲舒想了一會,然後搖頭道:“這樣還不夠,你軍中必需有得力將領,如今談將軍不能和你同去,林一笑、風恪、何樂生最好都與你同在軍中。”


    鳳朝歌看著她的眼中有些讚賞,沒想到僅僅是懷王一事她就將自己的底摸了個清楚,果然她的眼光比世上的任何人都要通透。


    “何樂生鎮守邊關無法隨意調派,好在林一笑和風恪尚可,便讓他們隨我同去吧。”


    第二天一早,鳳朝歌召季伯前來,將那封寫給穆青的信交給他傳遞,並囑咐日後府中諸事都交由雲舒,同時讓雲舒隨時關注朝中動向,若有緊急情況,便向襄垣城中的那座藏香閣中傳訊。


    鳳朝歌隨即領旨向宮中複命,疏王並未責怪他隔了一夜方才領旨,隻是吩咐他行軍趕早,讓其第二日便出征平亂,他沒有推辭。


    唯一順遂的是,疏王以為楚國的其他三位大將都隻聽命於他,於是派風恪跟隨鳳朝歌行軍,名義上是護衛世子安全,實則監視又或許命他見機行事,幸好風恪本就是鳳朝歌的人,而林一笑也在北疆不願處駐軍,緊急時可以調派。


    在萬民的歡唿和膜拜聲中,疏國世子舍身為民,親自平息北疆叛亂的行為得到了宣揚。


    此時,疏國已至初夏,寧國卻桃花初開……


    寧國都城,朝政殿中。


    閔直將自己從疏國的所見所聞寫成一道折子遞交給他們的寧王,曾經是他的學生,如今卻是他的王。


    寧攸颺安靜的目光落在奏折上,裏麵寫的是雲舒與鳳朝歌的大婚賓宴上發生的事,他從字裏行間仿佛又再次看到那盛大的紅妝,驚險的金箭,可無論是什麽樣的字句,他所看到的隻有那個女子。


    他一直熟悉的、珍視的女子,那時而高傲,時而慧黠的眼眸。


    閔直不敢放過寧攸颺的表情,他看懂了那眉宇間的隱憂和欣慰,再思及那枚幾乎可以號令寧國的令牌,不由擔心道:“王上,如今昭王已經繼位為世子,四國初定,您……是否要考慮立後之事?”


    寧攸颺握著手中的奏折,仔細地將雲舒的消息再看一遍,確定沒有遺漏後才抬眼朝著閔直溫和一笑,王冠之下的眼神清明如鏡:“太傅……”


    他頓了一頓,嗓音如水:“太傅以後不要試探本王。”


    閔直心中一凜,趕緊跪下道:“老臣不敢,隻是為固國之根本,不得不言,絕沒有試探王上的意思!”


    寧攸颺輕輕一歎,彬彬有禮:“老師請起吧,如今戰亂頻生,並未到安定之局,我作為寧國之主,必要瞻前顧後,有所憂慮,還不到時候。”


    閔直心裏卻是不住的搖頭,去疏國見了那廣陵公主的風華月貌,聽聞了寧王與那女子的青梅竹馬,再加上令牌的護持,他哪有不明白的?


    隻是寧王殿下這個人他很了解,看上去雖然平和單薄,可最是執拗不過,如今別無他法,也隻能以後慢慢再勸了。


    擱下筆,寧攸颺看著閔直行的緩慢的背影,他如何不明白閔直的意思,隻不過寧國的內政仍是混亂一團,四國之間並不安分,兒女情長之事,何須掛懷?


    他伸手動了動王冠,聲音帶著笑意:“太傅都走了,你打算聽到什麽時候?還不出來?”


    殿閣後麵的珠簾傳出一陣‘嘩啦啦’的聲響,一個纖瘦婉約的影子走了出來,女子生的明眸皓齒,雙蛾顰翠。


    佳陽福了福身:“見過王兄。”


    寧攸颺打量了他一會,發現那個有些單純卻聰慧非常的女子與先前有所不同,隻因眉梢間纏上了幾縷淡淡哀愁與幽柔。


    他豈會不知王妹的心思,於是沉吟了一會問道:“你……見過昭王了?”


    提起鳳朝歌,佳陽的眼中閃過點點微光,卻又暗淡下去,聲音細微:“王兄,我並不知道阿予姐姐就是楚國的公主。”


    佳陽的心中浮現出那道青色如玉的影子,思起他執筆作畫與王兄對弈時的場景,那高雅清簡的風姿就如同雕刻在心裏,帶著雋永不退的顏色和微微痛處,她想她再也找不到這樣一個人。


    隻是她對於雲舒亦是欽佩和敬慕,或許隻有她心中的阿予姐姐才能與那支青色的影子馳騁江湖,攜手並看江山,而她……願意站的遠一些,又或者……


    她可以與他們共同麵向這四國的江山?


    佳陽沉默了許久,心中有無數的心思纏綿而過,那些傾慕的、遺憾的、期盼的、憂愁的,都漸漸化為了一絲不甘。


    “王兄,或許...我...可不可以嫁給贏世子?”


    寧攸颺皺了皺眉,緩了一會才道:“你應該知道王兄不會拿你的幸福去換取安定,若是為了四國的平衡之局你大可不必如此,我自有辦法。”


    佳陽聽她這麽說,心中有些感動,隻是……


    “佳陽生來尊貴,享用的是臣民的供養,如今為了寧國安定和四國平衡,這是佳陽應該做的。”她頓了一頓接著道:“而且佳陽很想嫁給贏世子,望王兄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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