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酒杯就要送到雲舒手中,可還沒等靜慧公主露出得逞的笑容,鳳朝歌就截過那隻銀樽,用內力送出的聲音讓整個承陽殿都聽得清清楚楚:“廣陵不善飲,方才那幾杯敬天地高堂的酒水已畢,靜慧的酒就由王兄代勞如何?”


    哦…原來是廣陵公主不勝酒力,疏國的官員總算明白是怎麽迴事。


    靜慧哪想到鳳朝歌如此維護雲舒,看到酒杯被他含笑捏在手裏,她隱隱有些企盼卻同時露出懼怕的表情,語無倫次道:“王兄,你…你…”


    雲舒在一旁將她又恐懼又期待的眼神看了個清清楚楚,心中覺得既可憐又可悲。


    靜慧拿不定主意,向後麵瞥了一眼自己的親兄長懷王,懷王和陳王後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


    就在此時,有箭離弦射向疏王!


    雲舒身處江湖日久,於刀光劍影甚是熟悉,下意識探向自己腰間的匕首,她此時領悟談衝或許是特意放鬆管製,並沒有搜到雲舒身上的武器。


    鳳朝歌也馬上反應過來,飛快握住她探向腰間的手,眸色極深的同她搖了搖頭,讓她靜觀其變。


    緊接著,刀光四起,那些混在禁衛軍中的人突然亮出隨身佩劍殺向王座,直指上麵的疏王和陳氏。


    懷王就在不遠處,飛身挑落那隻飛過來的箭矢,立刻向近前的禁衛軍高聲命令道:“護駕!保護王上和王後!”


    朝臣都坐在極遠的地方,他們意識到宮中混入了刺客,卻看不清高台上到底是誰在殺誰?隻聽到懷王護駕的聲音,猜測著大概發生的情況,更有人在惜命而逃,或者大喊著‘救駕’衝上前來。


    場麵雖然慌亂,但雲舒師承司馬氏,對天下武學都有獨到眼光,幾招便看出看出那些刺客的來曆,他們手中拿的雖然是疏國宮中禁衛所用的長刀,但詭異的身法似曾相識。


    雲舒不可置信的看向鳳朝歌,這些無影堂的刺客如今正是為他所用,但他們現在出現在這裏、想要刺殺的是疏王!是他的父親!


    疏王也震驚了片刻,但馬上反應過來,護著陳氏連連後退。


    “給本王將那些刺客拿下,要抓活的!”懷王揚聲大喊。


    混亂中,又一隻金色強弩從遠方城牆上射出,直指雲舒,帶著必取其性命的威勢,這弩箭與尋常不同,威力極大,帶著金光轉瞬來到眼前!


    鳳朝歌一貫最會收服人心,若非親自指使有誰能夠動用他的人?


    雲舒想明白了其中關鍵後苦澀一笑,眼角瞥見鳳朝歌極其驚訝的表情,似乎並不知道這金色箭弩從何而來,她有些迷茫,竟分不出到底是鳳朝歌想取自己性命?還是真的如所表現的那般,他也感到意外?


    箭弩雖快,但對武功高深的雲舒來說卻毫無威脅。


    這一刻,她心中盤算了許多,若此箭是鳳朝歌為取她性命而來,那她沒有躲避的意義,因為自嫁給他起,便注定難防來自於枕邊的明刀暗箭。


    若不是……


    則意味著刺殺疏王的人為鳳朝歌所派,而不管他謀劃的是什麽計謀,隻要承陽殿中疏王或陳氏受傷,而他和鳳朝歌卻完好無損,都會惹人懷疑。


    深處嘈雜的險境中,她這一刻覺得有些悲哀和難過。


    無論真相如何,今日都是她和鳳朝歌的大婚,即便是今日都要落入權利和朝局的算計之中嗎?


    掩在大婚吉服下的手隻在腰間頓了頓,然後頹然放下,她並不打算抵擋...


    金色箭矢仿佛自天上而來的流光,卻輕易破入她自以為強大的內心……


    雲舒忽然淺淺的笑了,笑的淡入清風,眼眸深處卻無比寂落,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隻金箭沒入自己的身體。


    罷了,既然已經選擇嫁他,便再成全他一次又何妨?


    金弩穿過身體,血肉破開的聲音格外刺耳。


    眼中的那抹落寞還未及掩去,卻換上了震驚至極的表情。


    雲舒看到鳳朝歌俊美的麵容飛快閃過一絲痛苦,看到他身上的喜服瞬間染上暗沉血色,看著那弩極其強橫,竟從後背戳穿左肩大半裸露在前。


    細看之下,那金弩的箭身上竟然帶著細密的金鉤倒刺,這樣穿過身體便會將肌理破開,令人痛苦非常,此刻掛在外麵的已經是一片血肉模糊!


    與此同時,一名刺客的刀也在忙亂中砍中疏王腰腹!


    巨大的疼痛牽扯住鳳朝歌的每一根神經,他無法站立,身子晃了幾晃便歪倒在雲舒懷中,瞬間蒼白的臉色上掛著一抹強撐的笑意。


    “保護父王!”懷王高喝。


    “保護昭王!”那兩名從昭王府的帶來的侍衛高聲喊道。


    雲舒此時正捧著鳳朝歌的身軀半坐在地上,當初在司馬策舊居中,那麽重的傷勢都不見他在意,如今卻連說話都在顫抖,可見這箭傷的厲害。


    鳳朝歌眉頭緊促,見雲舒擔憂心下一軟,複雜的暖意浮上心頭,不免歎了口氣。


    他用另一隻手摸了摸雲舒的臉頰,眼神竟是難得的清澈與專注,他聲音雖然斷斷續續,卻帶著抹長久的溫情:“眼淚…並…不適合你…”


    抽痛的傷口時刻都在啃噬他的意誌,說完這句話後他緩了許久,才又接著道:“你、你剛才……為何不躲?”


    雲舒動了動唇,任由淚水淌下,竟不知該如何將話說出口,剛才那一瞬間她懷疑鳳朝歌是想借刀殺了自己。


    鳳朝歌又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心痛之餘有些歎惋和無奈的蒼涼,這份疑心是他該受的,隻是剛才自己連思考都未來的及,又算什麽?


    懷王這邊見到鳳朝歌和疏王紛紛受傷,知道此刻的時機敏感,他反應很快,當下指著身旁一名將死刺客大喊道:“此人招認是昭王欲謀害父王奪取王位,來人!將鳳朝歌給本王拿下!”


    “誰敢!”雲舒冷豔的麵容似夾帶冰雪,漠然對懷王質問道:“本宮乃楚國嫡公主、昭王王妃,懷王今日在大婚賓宴上汙蔑我夫君,難道要無視兩國交好,一意孤行嗎?”


    懷王看著她,沉默了一會,很知分寸的對疏王迴稟道:“兒臣做不了主,請父王示下!”


    疏王也算是有明君之風,如此大的驚嚇再加上深受重傷,思考依然清晰敏銳,他盯著懷王和躺在雲舒的鳳朝歌各自看了一會,然後狀似隨意的對談衝問道:“談將軍一向和昭王交好,依你看…這該如何是好呢?”


    談衝看了眼傷勢不輕的鳳朝歌,果斷迴道:“臣認為既然有人指證,應該先將昭王殿下暫時收押。”


    “好!”疏王對他的迴答很滿意,然後吩咐道:“那就帶去刑部吧…”


    “臣讚同!”朝臣圈子中傳來陳丞相的聲音。


    雲舒胸腔中浮起怒意,王公犯法一向可以由禦史台檢查審訊,無論是楚國還是疏國都有舊例可尋,可刑部是關押犯人的地方,進去非死即傷,難道疏王就不怕懷王虎視眈眈會讓鳳朝歌死在裏麵嗎?


    疏王冷眼看著雲舒,似是根本沒看到她的冷漠和威嚴,隻平淡道:“昭王妃雖是楚國公主,但從今日起便是我兒之妻,還是不要僭越為好。”


    聽聞此言,雲舒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還要再辯...


    不意鳳朝歌卻再一次輕輕握住她的手,借此之機將一枚冷硬的東西塞到她手裏,觸感像是令牌,雲舒知道這定是重要之物,於是飛速將東西滑入袖中。


    眾人都在看著她和鳳朝歌,儼然已將他們視作叛臣賊子,卻聽...


    “你生…生氣的樣子…也很、很好看…”


    這是鳳朝歌昏迷之前所說的最後一句話,令雲舒有些哭笑不得,他如此睿智高慧之人,如此百般權謀算計之術,如今這算什麽?


    看著他清雅貴氣的身形頹軟如屍體,一貫儀容修整的長衫滿是血汙,就那麽被談衝扔到刑部的牢房……


    她承認,心中覺得冷冷的很不舒服,或者應該說…心疼……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凰圖江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牧蘭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牧蘭並收藏凰圖江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