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臻自從來了侯府,已經睡了整整一日夜,雲舒看著他如死豬一般的睡相,不住搖頭,這人聲稱是從京城趕過來幫自己的,結果一聲不吭的睡了過去,她忍了忍,等到第二日,她終於忍不住了。


    “喂,你要睡到什麽時候,難道等那個陳連跑了才醒?”雲舒用手指撥了撥床上的人。


    蘇子臻悠悠轉醒,眼神中含著一絲不耐,他哼了一聲,帶著微啞的鼻音“要不是為了看某人有沒有死在洛城,你以為我會這麽辛苦的趕路?”他白了雲舒一眼,聲音冷漠至極“賣命也不是這麽個賣法。”


    雲舒被他氣的一時說不出話,愣了片刻,尷尬地收迴手,而鳳朝歌卻在旁邊低低笑出聲來,帶著揶揄。


    蘇子臻哪會去理會鳳朝歌,隻斜了雲舒一眼“去把我包袱裏的衣服拿來。”


    “你這是要我伺候你穿衣服?”雲舒有些詫異,有些不滿的問道。


    “你不是著急去勾欄拿人嗎?包袱裏有官服,你還不趕緊的。”


    雲舒有些氣結,蘇子臻那張臭臉好像每個人都欠了他一筆銀子似的,可是求著他辦事,當下也無可奈何,扶額微微一歎,不情不願地將包袱拿過來。


    “怎麽這麽重?”雲舒提著包袱好奇的問,這可不像是隻有一套官服的重量。


    蘇子臻聞言,丟過來一個‘你是白癡嗎’的眼神,冷聲道“難道你要穿著這身衣服去提審陳連?再說你辦案子不需要公主印鑒啊?”


    雲舒訕訕一笑,覺得今日腦子不是很靈光,既然蘇子臻記得把尚書官服帶在身上,又怎麽會忘記她的朝服和公主印信?誠知理虧不肯多言,看著他極其熟稔的穿上緋色仙鶴絳紗袍,頭戴烏紗通天冠,腰纏青玉束帶,英俊的眉目拘成冷硬的線條,仿佛又是那個嚴厲的尚書大人。


    雲舒既為楚國嫡公主,自出生之始即獲封廣陵城,位同王公。她身著一件水色繡雲紋的浣花錦朝服,穿在身上仿佛有潺潺溪水流動,不勝高貴,除此之外,腰間白玉綬帶還可以墜雙佩,瑤台發髻束以金絲鑲南珠朝鳳冠,金冠水裙,看上去高傲如天湖,清豔不可方物。


    雲舒從屏風後走出來時就注意到了鳳朝歌一閃一閃的目光,學著他的樣子挑了挑眉,不悅道“出身尊貴的鳳朝歌殿下,難道你不知道非禮勿視這句話嗎?”


    鳳朝歌眯了眯眼,清雅的笑容昭示出他的好心情,這樣的雲舒他從未見過,又從上至下審視了一遍,目光深沉而熾熱“你這個樣子……”


    “如何?”


    他低低一笑,難得讚道“清心玉映,卓然風姿!”


    雲舒本以為他會嘲諷兩句,譬如她就算穿上朝服也不像公主之類的,卻沒想到他會這麽評論自己,於是眨了眨眼道“當真?”


    “自然當真!”鳳朝歌難得痛快道。


    雲舒抿了抿唇,有些不自然的移開視線對蘇子臻道“等一下你直接去明妝樓,不管陳連說什麽都要把他收押至洛城府衙處。”


    “還有,明妝樓的老鴇姓柳,記得一定要讓她帶你去見陳連,然後將她一同帶過來。”她勾了勾唇角,暗想:這等扮豬吃老虎的人,如果不將她的後路全部堵死,豈會甘願地去指正陳連?


    蘇子臻點了點頭“平安候已經準備好了鳳攆,你直接去洛城府衙等我。”


    “你小心,即便此次要和陳連撕破臉,也盡量別招搖,迅速拿人便是。”


    又說了幾句,將蘇子臻送出平安侯府,雲舒卻不著急起來。以陳連的性情,不撞南牆山窮水盡,他才不會認罪,而那個假陳連必定等著自己的主人來救,一早亮出自己的身份反倒不好,有一句話說得好,殺人誅心!


    吩咐平安候先去洛城府衙同蘇子臻一道問案,自己又喝了杯清茶,同鳳朝歌說了兩句閑話,這才慢悠悠地乘著攆,往府衙行去,同時還特意吩咐轎夫不用著急,慢慢走,轎夫雖不解其意,但也不敢違抗。


    剛到門口,雲舒就聽到裏麵傳來蘇子臻的聲音。


    “你這刁民,居然假扮陳連阻撓官府辦案,這等欺君之罪可不是你一人能承受的,還不快把細節說清楚?”


    假扮陳連之人似是被蘇子臻嚇破了膽,卻仍然嘴硬道“迴、迴稟大人,小人確確實實就是陳連,不知大人說的欺君之罪是什麽意思?”他渾身顫抖,眼神卻瞄向了平安候和洛城太守。


    雲舒心中冷冷一笑,陳連在洛城紮根已久,因此假陳連明知堂上坐的是吏部尚書卻還敢嘴硬,是想著平安候和洛城太守都和陳連有來往,所以敢包庇他呢。若不是自己親自來洛城,再加上蘇子臻的雷厲風行,朝廷想指望一個平安候和一個洛城太守還真不能把他怎麽樣!


    看到雲舒走進來,蘇子臻和洛城太守趕緊行了跪拜之禮,一直旁聽的平安候也誠惶誠恐的站起來拱了拱手,做出很恭敬的樣子。


    一時府衙裏變得無比安靜,那是眾人沒聽到雲舒說話,不敢私自起來。


    雲舒緩步走到假陳連身旁,停了好一會,跪在地上的人開始瑟瑟發抖,直到冷汗‘啪嗒啪嗒’地滴到青石板上,她才用無比高貴而清冷的聲音對眾人說道“起來吧。”


    假陳連卻不敢起來,反而將頭埋得更低了,他隻恨這青石板沒有縫不能鑽進去。心中大覺不妙,能讓當朝吏部尚書行跪拜之禮,平安候禮遇有加的人,到底是什麽個來路?


    門外的洛城百姓也有些騷動,在他們眼中,洛城太守就是他們心中最大最有權利的官,像平安候這樣的大人物一輩子也見不到一次,所以一聽說侯爺親自審案他們都覺得有些好奇,吏部尚書是誰卻聽都沒有聽過。


    百姓們本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情正往裏擠,想看一看他們最大最有權利的太守大人和一輩子難得一見的侯爺是個什麽樣子,可是他們似乎都很怕這個高貴的女子,這到底是個什麽人?


    許久過後,壓抑的氣氛似乎已經凝住。


    假陳連聽到一個冰涼如泉水的聲音,她緩緩道“假扮陳連,妨礙朝廷羈押,欺上瞞下,今有明妝樓柳媽媽指證,又有陳連被羈押,依我楚律,一向是坦白從寬,你若一五一十的說出來,可免死罪。”


    假陳連伏在地上有些雙腿發軟,這句話裏的消息量太足,首先明妝樓裏的柳媽媽怎麽敢指證陳爺?再來陳爺居然已經被抓了?他實在想不出來洛城有誰敢和陳爺過不去,心裏覺得有些不可能……而自己最關心的問題,這女人說能饒了自己的命,也不知是真是假。


    “你說能饒了我,你、你能做主嗎?”假陳連磕磕巴巴的問道,這實實在在是他最關心的問題。


    “放肆!”蘇子臻冷冷的斥了一聲,聲如冰凍三尺“這是廣陵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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