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銘坐在玉舟之上,東摸摸西看看,好像是一個剛剛得到了新鮮玩具的小孩子,好奇而興奮。


    玉舟和普通的小漁船大小相似,船的正中帶有烏篷,可以遮風避雨,船頭和船尾微微上揚,有種迎風破浪的曲線之美。玉舟上沒有帆也不帶槳。隻是烏篷之內設有一方桌,方桌上有一圈九個凹槽,每一個凹槽大概都有拳頭大小。


    程子銘略一推算,便知道這肯定是玉舟的動力係統,這九個凹槽,肯定就是放靈石的位置了。不過此玉舟品質非凡,又是從流沙蛤蟆嘴裏吐出來的,一般的靈石肯定是帶不動了。很可能需要靈珠,至少也是極品靈石之類的動力,才能讓此玉舟飛翔起來了。


    這也太浪費了。程子銘心中暗暗想到。


    好在他隻是要個歇腳的地方,並不真要玉舟行駛起來。不動的話,玉舟倒也不消耗靈石。


    祈飛雲一直冷眼看著程子銘搗鼓玉舟,片刻之後他終於忍不住了,長歎一聲道:“程道友,說正經的,你難道真的打算在這裏安家落戶,等到天荒地老,等到山脈倒掉,變成平地?”


    “稍等。”程子銘又鑽到烏篷下看了看,這才從玉舟上露出頭來,說道:“祈道友,不要心急,這個試煉任務,心急不得。”


    說完,他同樣長歎一聲道:“沒辦法啊,我們現在,也隻能在這裏等下去了。地圖的標注,石碑上的詩文,都說得很清楚了。按照魔女的提示,這裏就是取蟹膏的地方。我們隻要在這裏等,就一定能取到蟹膏。”


    “可是……”祈飛雲雙臂抱胸,帶著不屑的語氣說道:“你就這麽相信魔女?她給出的地圖就不會有假?她立在此地的石碑就不會是要故意引我們上當?她自己也承認了,魔燈是魔族聖物,魔族那幫異類,性格都古怪得很,行事也往往叫人摸不著頭腦。要我說,魔女的話,最不可信。”


    溫珊瑚遲疑著看看祈飛雲,問道:“祈大哥,依你看,如果不在此地幹等,要去哪裏尋找蟹膏?”


    祈飛雲毫不猶豫地道:“先到螃蟹城裏打探消息,那裏人口聚集,又是臨海城市,聽說還有沙漠地帶最大的海鮮集市,或許那裏的漁民,知道石蟹的捕撈地點。等我們知道了石蟹的位置,就可以準備出海了。到時候,程道友這玉舟,剛好可以用得上。”


    “這……”溫珊瑚眼眸轉動,眼神滿是猶疑之色,顯然,她也不知道該聽誰的好了。


    溫珍珠拉住溫珊瑚的胳膊,撒嬌道:“姐姐,我們一行人不是說好以程大哥為首麽。既然一路都聽他的,這次也聽他的好了。想那麽多做什麽!”


    “唉。”溫珊瑚歎息一聲,抱歉地看了祈飛雲一眼,點了點頭道:“既然這樣,我們姐妹依舊聽從程大哥的安排。”


    祈飛雲搖了搖頭,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於是,一行四人,便在海灘上落腳了。幾人平時在海邊吹著海風聊天,夜晚就睡在玉舟之中。渴了餓了,便分吃一個從流沙蛤蟆那裏得來的靈果,日子雖然無聊,但是也很悠閑。


    三個月一晃便過去了。詩句中所說的天地異象,連個影子都沒見著。


    祈飛雲漸漸等得不耐煩了,他每日裏最喜歡做的事情,便是手握靈劍一路走到礁石的最後方,最靠近大海的位置,迎著海浪屹立在礁石之上,用靈劍劈碎一波波拍向他的巨浪。他用這種方式,來化解內心的煩悶和不安。


    可是陷入無盡等待中的焦慮,又豈是練劍可以輕易化解的?


    終於有一天,祈飛雲再也忍不住了,他平心靜氣地對程子銘說道:“程道友,這次一定是你錯了。已經三個月過去了,我每日都在礁石上畫下一道豎杠,如今已經刻了將近兩百的豎道,別說螃蟹了,連隻海鳥都沒見到過。這片海灘,根本就是一片死域,沒有任何生靈。你被魔女騙了。”


    程子銘依舊信心滿滿,他好像一點也不擔心,隻是安慰祈飛雲道:“再等等吧。再等等就好了。”


    祈飛雲目光平靜,搖頭道:“我聽從你的安排,是因為覺得你氣運當頭,運氣特別好。可是現在看來,道友的好運氣,似乎是用光了。現在我更相信我的直覺,魔女根本就是在玩弄我們。她給我們指引的方向,有真有假,或者說半真半假。地圖所指的目的地,的確和尋找蟹膏有關。但是地圖把我們引到此處海灘,是為了讓我們找到螃蟹城,然後出海尋找石蟹。決不是在這裏死等。而那處石碑,更是魔女用來迷惑我們的,完全不可信。”


    “你忘了麽?許願神靈的那番話。”程子銘忽然道:“把承諾當做是世間的真實,就好像花園裏有鮮花,梨花桌上有書,地板上放著油燈,屏風上有純白的駱駝,時間在無聲無息地流逝一樣。如果你相信我,就請把我所說的,當做這世間的真實。


    自然,你也可以選擇不信任。可是,如果不相信我的承諾,你又如何判斷這世間的真實?永遠無法知道,花園裏是否真的有鮮花?梨花桌上是否真的有書本?地板上的油燈中燈芯是否在慢慢燃燒?屏風上繡著的,可是象征著吉祥的純白色駱駝?


    這是在許願神靈的寢宮裏,那小女孩所說的一段話。她所說的,就是許願神靈的提示。在這個燈中世界裏,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隻要魔女所說的,就是真實的。隻要是魔女的承諾,就一定會兌現。就如同我們在許願神靈寢宮裏看到的那樣:花園裏有鮮花,梨花木桌上有書本,地板上有油燈,屏風上繡著駱駝。當時,時間也是在靜靜地流淌。


    魔女的話,就是這個世界的真實,就是這個世界的最不容置疑地絕對存在。


    她可以令星辰熄滅,可以讓世界無聲,能夠凍結住整個宇宙,能夠讓萬物陷入靜止的沉寂,甚至能夠止住時間的流逝。


    在燈中世界中,還有什麽是她無法做到的?


    我相信:以魔女的力量,絕對可以讓蒼山化為平地,令瀑布水流枯竭,讓海水傾覆,讓天地合在一起,這可比令時間停止要容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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