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土派的活動範圍並不隻局限在萬靈國,南贍部洲也受到了不少的影響。


    寒冬時節,人王劉徹在忙碌中病倒了。


    孫悟空來看了他的情況,從寢宮出來,已經是日暮西下,寒風中帶著刺骨的冰冷。


    他目光深邃的看著落滿雪花的皇宮。


    老禦醫提著藥箱,躬著背從寢宮出來,蹣跚的想要離開。


    “陪我走走吧。”


    孫悟空說道。


    老禦醫一愣,卻是聽了孫悟空的指令,跟在他背後走了起來。


    “為什麽不迴花果山?”


    孫悟空問道:“還沒有玩夠嗎?”


    老禦醫搖頭。


    “大王。”


    他出聲道:“我在這裏成家立業,輔佐一代又一代的人王,已經習慣了。”


    孫悟空停下腳步,迴頭看著他:“人王知道你的身份嗎?”


    “……不。”


    老禦醫搖頭。


    他來南贍部洲的時間早已過了百年,當初劉恆病重的時候,為了他的安全,特意隱藏了他的身份。


    因此,百年來,沒有人知道他就是當年跟隨劉恆一起過來的少年藥師。


    人的際遇總是那般不可預測,少年當年來南贍部洲闖蕩,心裏總想著有朝一日學到更多的知識,迴到花果山效力。


    但他卻在這裏愛上了一位柔弱的公主,為了她,他寧願放棄遠行,隱姓埋名,在皇宮一呆就是一百年。


    這是他的選擇,孫悟空聽罷,神情有些暗淡。


    “我當年送你過來,卻未曾想到你會把自己局限在這小小的皇宮。”


    老禦醫停下腳步,在雪地上向著孫悟空跪了下來。


    “起來吧。“


    孫悟空轉身讓他起來:“我也沒有生氣。”


    老禦醫緩緩站了起來。


    孫悟空看著他滿是皺紋的臉,已經很難看出當年那個孩子的相貌了。


    就連那雙原本明淨透亮的眼睛,也被歲月和生活磨礪了光輝。


    “我且問你。”


    孫悟空出聲問道:“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會留在這裏嗎?”


    老禦醫沉默片刻,最後還是點頭。


    “我與大王不同。”


    他說道:“我隻是一個凡人。”


    “不……”


    孫悟空搖頭,眼中閃過一絲悵然:“也許我也是個凡人。”


    老禦醫敏感的察覺到了孫悟空的不對勁。


    “大王有何煩惱?”


    他問道。


    孫悟空說道:“有一事,我始終找不到答案。”


    “大王過謙了。”


    老禦醫搖頭:“大王聰慧絕倫,這世間哪有事難得倒大王。”


    “……”


    孫悟空陷入沉默,也許他已經找到了答案,隻是那答案太過可怕,他不願承認而已。


    但該麵對的、遲早還是要麵對。


    孫悟空隻身來到了妖國。


    妖國皇宮,此時已經重新建立起來。


    他來到之時,裏麵有嬉笑聲響起,進去大殿之後,眼睛所見,一片肉欲橫流、糜爛不堪。


    孫悟空的出現,吸引了所有醉生夢死的妖怪們的注意。


    他身上的光芒潔淨無瑕,不被任何事物汙染,哪怕看上一眼,也會讓人自覺形穢。


    女妖們看到那份光芒之後,一個個都穿上了衣物,匆忙逃離大殿,其他妖怪也都滿臉羞愧,轉身離開了。


    孫悟空沒有在意它們,隻是看著六耳獼猴。


    那六耳獼猴高居王座,手拿葫蘆,喝著烈酒。


    “你總算來了。”


    他說道。


    “我來確認一個答案。”


    孫悟空說道。


    六耳獼猴甩開葫蘆,踢開腳邊醉倒的女妖,大步走下台階,近身瞪著孫悟空:“你知道了什麽?”


    “佛祖寧犯貪戒,也要阻止我知曉的原因。”


    孫悟空問道:“是因為我會毀滅這三界?”


    “哈,哈哈哈哈……”


    六耳獼猴忍不住大笑。


    他真沒想到孫悟空敢說出來。


    “可悲。”


    六耳獼猴看著孫悟空:“你找到了,這三界隻是你的牢籠,你不覺得可悲嗎?”


    孫悟空退了一步,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我早該明白了。”


    他喃喃說著。


    六耳獼猴冷笑:“不明白更好。”


    孫悟空轉身就走。


    六耳獼猴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以及在他身上逐漸燃起的火焰。


    “他要走火入魔了。”


    六耳獼猴心裏想著,然後一躍而起,飛到了北俱蘆洲。


    “佛祖。”


    到了靈山,他不顧眾佛的目光,直接說道:“你沒能算計到大聖,他已經知道三界的真相了。”


    “阿彌陀佛。”


    佛祖歎息一聲。


    眾佛吃驚,問道:“佛祖,何謂三界真相?”


    “三界……”


    事已至此,佛祖已別無選擇。


    他看著金缽盂:“就如此物。”


    眾佛看過去,見到缽盂中的極樂淨土,所有人都大驚失色。


    “這、這……”


    普賢菩薩忍不住大叫:“難道三界,就如這極樂淨土一般?”


    “此三界,非彼三界。”


    佛祖迴答:“我等所在三界,不到兩百年。”


    眾佛一下子就陷入了慌亂之中。


    這樣的事實實在是太荒謬了,三界怎麽可能存在還不到兩百年?


    “佛祖,我的記憶並非如此。”


    有人恐懼的開口:“難道我們……”


    佛祖把他送了出去。


    眾佛一驚,都把目光看向了佛祖。


    “此言一出,心魔驟起。”


    佛祖再次開口:“汝等乃真實存在,速速穩定心神。”


    眾人一驚,連忙施法,把心神穩定了下去。


    許久之後,觀音才站出來問道:“佛祖,這究竟為何?”


    “為了大聖。”


    沒等佛祖迴答,六耳獼猴冷笑起來:“這三界因大聖而生,乃造化推演之物。”


    “如今他得知真相。”


    他接著說道:“與異變一同,才是三界真正大劫。”


    眾佛略作思考,就明白了裏麵的厲害關係。


    多年前的那場比試當中,孫悟空就展現過他不被人困的意誌。


    如果他道心未改,就必然會打破天地,返迴他該去的地方。


    “為今之計,三界眾生需齊心協力。”


    佛祖說道:“完成淨土,方能共禦大劫。”


    事已至此,孫悟空已經極難渡化。


    靈山隻能把真相訴說給那三界眾生,提前完成淨土,尋求一線生機了。


    “隻是可惜……”


    佛祖把目光望向靈山外麵。


    這個真相,會有多少人的內心徹底粉碎呢?


    這個世界的所有生靈,所有的愛恨情仇,不過是推演的結果。


    昆侖山,孫悟空獨自坐在藏經閣的窗沿上,翻看過去看過的天書。


    他終於明白,這本天書裏記載的那個大劫裏,大神通們創造的寶物‘造化’究竟是什麽。


    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麽自己會看到大鬧天宮的景象。


    他明白為什麽從大鬧天宮開始,他就再也看不到那本無字天書。


    答案如此簡單……


    因為他一直都在天書裏。


    真正的他,也許還在天門的廢墟上沉睡。


    這兩百年,不過隻是短暫的一夢。


    “夢……”


    孫悟空的內心顫抖著:“這怎麽能是夢。”


    兩百年,真正存在的人、真正存在的物,怎麽能用一個夢字就解釋呢?


    他在這裏生活了兩百年。


    而他在原來的世界,也僅僅活了不到一百年。


    在這裏所經曆的一切,此刻把孫悟空壓得喘不過氣了。


    “哈哈哈哈!”


    他大笑著,忽然一躍而起,化作一道火龍,撕裂了天空。


    天空,仿佛像火焰一般燃燒。


    這三界是天書幻化的,這個世界因他而生,也必將因他的離開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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