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02年七月至八月,漢王劉邦采納張良之策,以掩耳不及盜鈴之勢除掉了楚國的上柱國項聲,隨後囚蜀王曹鬆於南鄭、兵襲衡山王吳苪,吳苪客死漢國,張良孤身入蜀營勸降蜀國大將霍子期。


    項聲進攻關中所用的三路大軍,其中兩路告破,唯獨剩下臨江國的軍隊。所謂的‘三軍入關’之策,本是使蜀軍攻武關破關南,衡山軍在故道奇襲陳倉,臨江軍從白馬殺進隴西。這三路大軍卻在一兵未發之時就宣告瓦解,唯一剩下臨江軍也成了一路迴不去的孤軍。


    八月中,陳平獻計給劉邦道:“大王先敗於楚王之手,此時借項聲之刀,偷取蜀國、衡山之軍。其勢看似壯大,實則是不堪一擊。漢國之中,降軍多過主力;兩處降營,人心惶惶,多有不服者,每日從軍營中逃脫者就有數百人!如此下去,漢王的精力必然被這兩支降軍所牽製,等魏國被滅之後,下一個不是秦國,而是大王您啊!”


    聽得此言,劉邦陡然一驚,慌忙問道:“公可有計教我?”


    陳平笑道:“山蠻之眾,野性未除。若不加以打磨,必不能用!山蠻之所以能成軍,全得山蠻首領、洞主領導。一旦這些人有了異心,他們隨時都可能倒戈!依我之見,可以用蠻,卻不能使蠻!用蠻者,先去其骨幹,削其心智,勞其筋骨,餓其體膚。閑時可用來修路鋪橋,戰時才發放武器驅使衝鋒!此乃定蠻之策!除此之外,還有定蜀之策!”


    劉邦聽得精神一振,又問:“如何定蜀?”


    陳平撚須沉思了一會,突然抬頭問道:“大王想如何處置曹鬆?”


    劉邦一怔,遲疑著開口:“如果曹鬆安於現狀,孤可以饒他不死!”


    陳平冷聲道:“不可!曹鬆前期可用,後期可除!此人不死,蜀軍難以定心!大王若是有心爭奪天下,早晚會離開漢中,假若蜀地一當有變,漢中危矣!”


    劉邦臉色不停的變幻,長歎一聲道:“若曹鬆一死,可憐我那女兒豈不是年紀輕輕就要守寡?”


    陳平淡淡的說道:“大王必須拿下蜀國以做根基,到那時候進可攻、退可守!公主國色天香,愛慕之人何止千萬?曹鬆一去,公主自然可以改嫁!”


    劉邦沉默著點了點頭,陳平又說道:“平定蜀國,還須借重蜀地世家的力量。如今蜀王在漢,大王何不借曹鬆之手,邀蜀地的族老大臣入漢輔佐?常言道,君往臣從,若是蜀王相邀,這些人不得不來。等他們來後,大王不妨一一接見,然後許諾官職財帛,將這些人一一收複,等待時機一到,再除掉蜀王,到時候這些豪族一起倡議,共擁大王為蜀主!大王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取得蜀漢二地作為基業!”


    說到這,劉邦霍然開朗,忍不住執陳平之手激動的說道:“劉邦得公,何其幸也!”


    陳平微微一笑,繼續說道:“此計不急不緩,恰好適中!若項羽還在楚地,或許有用。可如今楚軍伐魏、魏國岌岌可危。一旦魏國一滅,項羽豈能給大王時間,讓大王坐穩蜀漢二地?”


    陳平此言,卻又如一盆涼水,劈頭蓋臉的一澆,將劉邦內心的騷動瞬間澆沒了。陳平看著劉邦那變幻不定的臉色,卻還是那般不急不緩的說來。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劉邦再也不像先前那麽激動了,他終於明白陳平是一位什麽樣的人。


    劉邦又迴到自己的座位上,雙手覆膝,靜靜聆聽。


    陳平道:“天下諸侯何其多也!十餘國互相拚鬥,然而真正的主力卻隻有兩國。那便是秦楚二國!項羽伐趙也好、伐魏也罷,他的最終目標是秦國!一來秦楚之間有不共戴天之仇!二來關中乃潛龍之地,隻要一給秦國機會,就很有可能動搖楚國霸主的地位!項羽不過是伯王,而秦國的那位可是始皇之孫啊!”


    “大王自戰敗之後,其勢歸於楚,所以才有項聲攻秦之事。如今大王想脫離項羽掌控,再起山頭與秦楚爭雄,那與楚國之間的仇恨就不下於秦國。然而秦國遠在西陲,又有關塞天險,與之相比漢國就脆弱得多。一旦魏國被滅,楚王肯定會先滅漢再滅秦!所以在這個時候,大王跟秦王不是仇人!而是盟友!大王必須在楚軍滅魏之前,與秦王結盟,然後秦漢大軍攻打楚軍!此戰隻能勝,不能敗!最好是一鼓作氣直接打進楚國,滅了楚國!”


    陳平一口氣說完,不覺也些口幹舌燥,他走至案邊,取水自飲。劉邦還在深思陳平的話,腦海裏似乎出現了那一副波瀾壯闊的景象!


    滅楚!滅楚!


    這兩個字猶如夢魘,一直在劉邦腦海中迴響。


    曾經作為一個楚人,劉邦從一個亭長一步一步走到了現在,其中的艱辛又有幾人能明白?然而有些人,天生就是貴胄、如子嬰、如項羽。他們天生嬌貴,生來就有人聽命於他們。劉邦與他們相比,相差何止千裏?


    在西進關中的時候,不可一世的他被子嬰打敗;在平分天下的時候,他又被項羽生生打敗!


    兩次大敗,使得他囚困在漢中,每日還要受那項聲的監控,日夜思醉圖樂。


    不知覺,已然快六十了,年已半百,將行就木。此時若在敗,就永無機會了。


    劉邦吞了一口口水,卻像是喝了一壇子烈酒一般,感覺頭腦都有些發暈。就在這暈暈然的時候,劉邦的眼睛卻異常的明亮,他盯著陳平的雙眼,突然笑了。


    看著劉邦的笑,陳平依舊很平靜。他不在說話,因為該說的已經說了,隻剩下兩道選擇。


    陳平給予劉邦的就是兩道選擇,一是趁此機會,擺平後方,鞏固自己的基業;一是冒險一搏,與項羽一決死戰。


    已經年過六旬的劉邦,還是否有當年拔劍而起的勇氣?陳平靜靜的看著劉邦,他在等待劉邦的決定,也在等待自己的將來。在轅門之外的密林裏,陳平準備兩匹好馬,能堅持十天的幹糧。一旦劉邦的選擇錯誤,他便會立即離去,或者歸隱山田永不出世,或者北上入秦,再當一當亂世的謀主。


    劉邦並沒有猶豫多久,他說話的時候很從容,如輕描淡寫一般訴說著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我已經老了,就快要入土了。想想我自己,當年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亭長。漢中雖然窄小,但總好過我那十裏亭長!不管是西鄉王也好!漢王也罷!終究是個王!我這人就是不甘於現狀,我就是不服那些出身名貴的家夥!什麽子嬰、什麽項羽,我呸!不過是投了個好胎罷了!他們敢殺敢拚,我這個就快要入土的老頭又為何不敢?基業再好也沒用,子孫再多也無福啊!”


    陳平聽完這話霍然起身,他後退數步,先是彎腰鞠禮,然後屈膝跪拜,張口大聲說道:“陳平見過主公!”


    他稱唿的是主公,不是大王。因為主公比大王更顯親切,關係也更為緊密。


    劉邦依舊跪坐的席上,不過他換了個方向,正麵麵對著陳平,紋絲不動的受了陳平這禮。陳平跪拜完畢,抬頭一看,入目間有一顆花白的人頭,有一道挺直的身軀,其狀偉岸如山,其勢寬廣如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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