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何處不相逢?”優哉遊哉的騎在馬上,公羊詳嘴裏叼著枯草,朝著天上情不自禁的感歎。


    “相逢何必曾相識?君為座上客,我為階下囚。你不肯援手,又何必來挖苦我?”隨著馬車的顛簸,柱子上的人影甩動的幅度越大,說話也越加艱難。


    “當初我唿救的時候,可沒見你出來。”公羊詳瞥了贏子嬰一眼,繼續說道。


    “自身難保,談何救人?”贏子嬰自嘲苦笑,無奈的說道。這天雖然沒有太陽,可汗水還是不住的下淌。


    公羊詳鼻子哼了一聲,不再理會贏子嬰,拍馬去向察哈爾討好了。


    整整被吊了三天了,每日裏有水喝,有飯吃,但察哈爾就是不願意將贏子嬰放下來。也不知道在顧忌他什麽。


    又快中午了,羌人開始準備吃飯。一堆堆篝火在荒野中點起,給空蕩蕩的原野帶來了一點人煙。


    先零部這一次遷移,並沒有帶上太多的牛羊。他們的羊群和馬群已經被白馬羌奪走了,剩下的這些東西已經不足以讓他們走到西部王庭。看著為數不多的牛羊,察哈爾宰得毫不遲疑。每日裏照樣的喝酒吃肉,仿佛絲毫不為以後考慮。


    羌人們很清楚他們的處境,一個個都變得非常憂鬱。能談笑自若的,隻有察哈爾和幾個秦人。


    聽著耳畔吹來的風,贏子嬰看著下麵默默的苦笑。察哈爾騙了整個族群,他就從未想過要迴到西部王庭。因為他知道,迴去他會死得很慘。在隴西說不定還能找到一點活路。


    夜晚的星鬥,風吹過的荒野,讓贏子嬰知道,這一隻隊伍偏離了他們的目標。至於能去哪?他也不清楚。


    孤身一人,任人宰割。亡國遺族,如此淒慘。


    一路上,贏子嬰有點明白當年六國遺族的心理了。每一到夜晚,他看著星辰,就會不斷的提醒自己,不要忘記自己的夢想。


    然而現實讓他偏離了原來軌道,不知道走向哪。贏子嬰清楚,這離著他的方向已經越來越遠了。


    察哈爾到底要將部族帶向何方?除了他自己,沒人清楚。哪怕他憐愛的女人,那個灰衣的姑娘也不知道。


    姑娘有個好聽的名字,叫檀燒。檀燒是一個很善良的姑娘,她每天會為贏子嬰送來飯菜,還會陪著他說會話。


    這一次,檀燒又將贏子嬰的食物帶來了。她爬上了車篷,端著碗,將盛著粥舀給贏子嬰吃。她小心的喂著贏子嬰吃飯,陪著贏子嬰說話:“恩公,我央求了察哈爾好久,他還是不肯放你。”


    “別叫我恩公,你我互不相欠。”贏子嬰將粥吞下,歎了一口氣,問道:“那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麽要綁起我。”


    “他沒告訴我,不過我隱隱知道,他好像非常忌憚你。認為你不是一個普通的人物!”檀燒小聲的說道。


    “忌憚我?嗬嗬,檀燒,你認為我像不像一個普通人?”贏子嬰用嘴撕著肉,一邊狼吞一邊問道。


    “不像。”檀燒迴答。


    “為什麽?”贏子嬰將肉咽了肚子裏,又問。


    “因為你的眼睛。”檀燒弱弱的迴答。


    “我的眼睛?”贏子嬰疑惑。


    “沒錯。你的眼睛裏有光,讓人、讓人有些害怕。”檀燒埋著頭,悄悄的說道。


    “那你怕我嗎?”


    “不怕。”


    “為什麽?”


    “因為你被綁著。”


    贏子嬰明白,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瘋子!”一根骨頭砸在了贏子嬰的臉上,下麵一個羌人叉著腰兇狠瞪了贏子嬰一眼,然後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


    轉頭看著眼睛裏盡是關切的姑娘,贏子嬰歎了一口氣,搖頭安慰道:“我沒事。”


    “你也是個英雄,不應該被綁在這,我會救你的。”檀燒低著頭收拾著飯碗,飛快的將憋在心裏的話說完,然後跳下了馬車,邁步跑開了。


    檀燒迴到了營帳,跑得滿頭是汗。察哈爾愛憐的用袖子將她額頭上的細汗插去,朝著她小聲的責備道:“我不是說過,別向那個人送飯的嗎?”


    “可是他救過我的命。”檀燒垂著頭,捏著衣角,小聲的咕噥道。


    “唉!總之,你相信我。少接觸那人,那個人以前是位將軍,曾經帶著三百名騎士衝殺上萬的羌族部隊。想想哪怕是我,也不敢帶著三百人衝陣。他是一個猛士,手上沾滿了鮮血。不要接觸他,我是為你好。你這麽善良,他肯定會利用你的。”察哈爾小聲的勸慰道。


    檀燒捏了捏拳頭,輕輕的點了點,說道:“我聽你的,察哈爾。我不會為他送飯了。”


    察哈爾將她擁入懷中,輕歎道:“既然他是你恩人,我會放了他的。隻要走出了荒原,讓我敵人再也找不到我,我就會放了他。”


    “真的麽?”檀燒睜大了雙眼,希翼的望著察哈爾。


    察哈爾愛憐的刮了刮她的鼻子,說道:“當然是真的。”


    公羊詳正在和他的妻子密謀。


    帳篷裏麵,公羊詳皺著眉頭不停的打轉,他搖著頭說道:“不行,必須要離開他們!先零羌已經沒有希望,不論走到哪,都不會有他們的安身之地!我們跟著他們早晚會倒黴的!”


    圓臉婦人吊著一隻傷臂,問道:“那我們什麽時候逃走?”


    “最好越快越好!”


    公羊詳思索著,他道:“你去告訴檀燒,向她哭訴,就說你思念遠在定西的孩子。讓她幫忙助我們脫險!”


    婦人猶疑著問道:“那個小賤人如今已經傍上了先零族的首領,以前我們那麽對待她,她會幫助我們嗎?”


    “會的!那小婢性子柔著。你隻要一哭,她就不會記恨你了,然後你在她耳邊說些掏心窩子的話,她還不得乖乖答應你?”公羊詳肯定的迴答。


    “說來也是。不過我還是擔心,擔心她太黴,反正吧!這事兒隻要是沾上她了,準會倒黴!說不定一逃出去就會遇見什麽妖魔鬼怪,到時候吃不了兜著走。反而誤了大事!”婦人愁眉苦臉的說道。


    “也是啊!有著她我幾次性命不保。”公羊詳度步尋思著,突然想起了什麽,他眼睛一亮,拍手說道:“那我們就順便將那姓張的救下!這樣路上就不怕遇見什麽鬼怪妖魔了!”


    “哼,那姓張的會好心幫你?”婦人撇嘴說道。


    “哈哈,這就輪不到他了。路上我們許以金銀,先安定下他的心。然後我們去投奔月氏,向月氏王尋求幫助!別忘了,我哥哥公羊禮可是月氏王的軍師啊!”


    “對啊,我怎麽沒想到!就這麽定了!


    二人商議已定,再仔細推敲了細節。


    隻待尋求時機,好從先零羌手裏逃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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