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依依惜別


    雍王午時之前就迴到了王府,玉菱等到夜已深,他還是沒來曦園。


    小翠跟府中下人打聽後,才知道雍王今日從皇宮迴來後一直呆在雍王妃住的靜園裏。


    第二日,玉菱表麵如常,心中仍然帶著隱隱的不安,坐在園子裏樹蔭下的秋千上看著兵書。


    樹上的小鳥一陣清脆而歡快的叫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放下手中的書,看到濃密的樹葉中兩隻小鳥探出頭來,相互梳理著羽毛。


    “小翠,園裏有穀子嗎?”玉菱急忙問道。


    小翠不知從哪裏抓來一把粟米放到玉菱手裏,“夫人,你看著粟米可以嗎?”


    玉菱捧著粟米看著那兩隻小鳥,兩隻小鳥也警覺的盯著她。她想到以前公孫淵用簫聲引鳥的情景,不由笑了起來,對鳥兒道:“鳥兒,你們是一對吧?你們餓不餓,快過來!”


    那兩隻鳥猶豫著,還是不敢動。玉菱又對它們道:“以前有個呆子竟然想用簫聲把你們從樹上引下來,殊不知‘鳥為食亡’。”


    “是哪個呆子,這麽笨啊!”有人從背後溫柔的抱住她。


    玉菱知道背後的人是雍王,她忙將手中的粟米灑到地上,轉過身,“義,你來了,事情都忙完了嗎?”


    玉菱看雍王滿麵笑容,想著,雍王真得為我報了仇,公孫寒死了嗎?勵勤在天之靈總算可以安息了。


    雍王拉著她的手,拿起秋千上的書,兩人一起坐在秋千上,樹上的兩隻鳥真得飛了下來,啄食地上的粟米。


    雍王隨手翻起幾頁兵書,問道:“看到哪裏了?你現在可是書不離手,還想當女將軍不成。”


    “義,你在取笑我嗎?隻是閑來無事打發時間而已。”玉菱依在雍王的懷中,秋千悠悠的晃動著。


    “前夜公孫寒沒有死,可他手下的一個副將死了,但這件事狠狠的打擊了他,而且皇兄也不會再像以前那麽信任他。”


    雍王的話如同投入湖中的一塊石頭,玉菱驚訝的道:“烏維犁死了。”


    “好像是叫這個名字。”雍王用手撫著玉菱的秀發。


    原來一切還沒有結束,隻是剛剛開始。本來自己心中單純的仇恨,已演變成了你死我亡的殘酷爭鬥。


    隻是烏維犁去了,梨花該怎麽辦,她幸福就這樣幻滅了,她今後還能依靠誰?玉菱想對雍王說點什麽,可此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一個月後,軍營失火引起打鬥的事總算平息了。咬舌自盡的那個士兵被定為罪魁禍首,暴屍三日。其他參與的士兵,不論是漢人還是匈奴人都懲以鞭刑後,放迴軍營。


    皇上又下旨因公孫寒多年來戰功顯赫封為定北侯,並將賢妃所生年僅十四歲的慕秀公主賜與他為妻。


    以遊牧為生的匈奴人為了過冬的糧食、棉衣、金銀,又像死灰一般複燃,不斷的騷擾大興北疆的郡縣。


    這次皇上做出的安排,讓所有人都很意外,仍是任命公孫寒為主帥鎮守北疆,卻任命雍王為副將隨公孫寒同去,又將西營的兵符交給了公孫淵讓他留守京城。


    玉菱得知雍王將遠去北疆的消息後,心中雖萬分不舍,但也無可奈何。


    相愛的人最害怕離別,玉菱有種不祥的預感縈繞在心頭,雍王這次與公孫寒同去北疆必定會暗中爭鬥,恐怕吉兇難料。


    而雍王因為將要遠行,變得忙碌起來,已有十天沒來過曦園。


    眼看已到夏末初秋時節,昨夜電閃雷鳴暴雨傾盆,這讓玉菱想起了兩年前勵勤死去時,那個雷雨交加的夜晚,她滿是悔恨和愧疚,一夜都無法安睡。


    早晨起床時園子裏的花草樹木已被昨夜的雷雨肆虐的一片狼藉,玉菱還沒梳妝,秀發自然散落,倚著窗欞若有所思的看著丫鬟們正在收拾園子。


    雍王穿著玫瑰紫滾著緞麵黑邊的便服,頭上的發髻綰得一絲不亂,插著一支看似普通的玉簪,腰間也係著緞麵黑色腰帶,手中拿著一把折扇,豐神朗朗地邁進園子。


    玉菱像一陣風,急速從屋裏奔向雍王,撲到他懷裏,將他死死抱住,哽咽的哀求道:“義,不要離開我!不要去北疆!現在就去求皇上,讓你留在京城好嗎?”


    丫鬟們看到這情景,竟都忘了請安。在雍王的示意下,她們都退了出去。


    雍王展臂緊緊摟著她,“小菱兒,怎麽了?是不是被昨晚的雷雨嚇壞了?“


    玉菱將頭埋在雍王的胸前,愧疚的道:“你本可以做個逍遙王爺,都是因為我害了你。你和公孫寒同去兇險異常!”


    雍王扶住她的肩膀,退了兩步,托起她的下巴,看她美豔的麵容帶著幾分憔悴,顯得消瘦了些,眼中盡是憂慮。


    他明白她是在為自己擔心,心中雖開心,麵上卻既難受又生氣的問:“在你心中難道我就這麽沒有用嗎?永遠都不如公孫寒對嗎?”


    “義,不是這樣的。在我心裏你永遠是最好的,也是我最愛的人!隻是公孫寒他從小就在如狼似虎的匈奴軍隊中。。。。。。”


    雍王用食指按住她的嘴唇,“這些我都明白,我就是要聽你說你最愛我!”


    玉菱這才發現自己中了雍王的激將法,她無奈的笑了一下。


    雍王安慰她道:“我隻去幾個月就會迴來。皇兄說到了冬天就調我迴京。皇兄這次派我去隻是為了監視公孫寒,怕他會背叛大興重迴匈奴。皇兄雖封他為定北侯,但對他已有了疑心,這是好事,他也不敢輕易害我的。”


    玉菱含著淚,心中不舍的道:“現在離冬天還有四個月啊!一日不見君如隔三秋!義,你不在身邊我會度日如年。”


    雍王又摟緊她道:“四個月其實很短。小菱兒,當今年冬天下第一場雪的時候,我一定會迴來的。”


    玉菱此刻就開始盼望冬天的第一場雪,依依不舍的問道:“什麽時候出發?”


    “明日出發。”雍王語氣中亦是不舍,憐惜的道,“一切我都為你安排好了,容君答應我,我不在時會好好照顧你的。”


    原來離別已近在眼前,玉菱想著他還為自己想的這麽周全,心中更是一陣難受。


    雍王收起離別的感傷,露出溫暖的笑容,用手中的折扇敲了敲玉菱的頭,道:“趕快梳洗,換身衣衫,今日我們出去走走!”


    玉菱亦暫且放下心中的隱憂,珍惜與雍王在一起的時光。


    難怪看他今日的穿著像個大戶人家的讀書人,玉菱頑皮的道:“公子稍等片刻。”


    雍王順手打開折扇,似模似樣的扇了幾下,“請小娘子不要耽擱太久。”玉菱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


    因昨晚的雷雨,今日的天氣還算涼爽。雍王和玉菱如一對尋常夫婦逛著京城的大街。


    記得上一次還是和念月小姐在一起逛過,街市依然繁華如昔。隻是念月已嫁與公孫淵為妻,而自己已成了雍王的姬妾。


    雍王看玉菱正在走神,自然地牽起她的手,拉著她隨自己逛。


    玉菱想掙脫雍王的手,卻被他牽得更緊。要知道這大街上人來人往,就算是尋常夫婦牽手而行,也有違禮教。


    玉菱有些急了的叫:“義!”


    雍王神態自若的笑道:“小娘子,你老跟在我的後麵,街上人又多,我怕會和你走散了。千金易得,佳人難求。萬一尋不到你,我豈不是要悔恨終身,還是牽著你的手安心些。”


    玉菱聽到他的話頗為感動,主動與他十指相扣。說話間,他們已走進一家綢緞莊。


    雍王在綢緞莊裏四處看了看,問店家道:“可有上好的綢緞?”


    “這位客官,本莊才到一批上好的織錦,無論色澤還是麵料都是上乘的貨。”店家熱情的介紹著。


    雍王讓店家全數拿出來給他和玉菱瞧瞧,他細細的挑選,不停地問玉菱的意見,最後選了四匹織錦。


    走出綢緞莊,玉菱好奇的問:“義,錦緞不是由王府的管家置辦嗎?你今日怎麽親自買了這些啊?”


    “小娘子,你不是覺得四個月的時間太長了嗎?等我走後,你就用孔雀藍和深褐色兩匹錦緞為我縫製兩件錦袍,等你為我縫製好錦袍,再細細的繡上圖案,四個月的時間就到了,我迴來正好可以穿。剩下兩匹湖藍和煙紫的錦緞,我看你喜歡就買下給你留著自己做兩身羅衫。”


    “公子隻要不嫌棄妾身手藝粗糙,妾身願為公子親手縫製。”玉菱用力拉住雍王的手,讓他停下來,望著他道:“但公子一定要如期迴來,不要讓錦袍擱置太久!”


    雍王柔情的微笑道:“放心,你要照顧好自己。”眼神交匯的瞬間已明了彼此的心意,雍王牽著玉菱的手饒有興致的繼續逛著。


    玉菱此刻溫暖而幸福,帶著淺笑,與他攜手而行。


    當走到一家店鋪前,玉菱無意中望到高懸的匾牌上寫著“珍寶齋”三個字,便愣愣的停住了腳步。


    “小娘子,想選幾樣首飾嗎?進去瞧瞧吧!”雍王拉著她走進珍寶齋。


    珍寶齋裏的飾品琳琅滿目,玉菱的目光在一盤首飾前停了下來,看到在這個托盤毫不起眼的位置放著一對和勵勤送給她的耳環一模一樣的式樣的耳環。


    店家以為她看中的是那托盤裏的金手鐲,熱情的道:“這位夫人,真是好眼光。這手鐲是純金打造,請看上麵雕刻的千葉牡丹圖秀的栩栩如生。”


    雍王已拿起這手鐲套在了玉菱的手腕上,店家連忙道:“這金鐲戴夫人手上正好合適,像是依著夫人手腕大小打造的。”


    玉菱並不是很喜歡,覺得太俗豔,她取下金鐲放迴盤中,對雍王笑道:“義,這個太重壓手。”


    她又看向旁邊的托盤,一個踏著祥雲的麒麟玉佩吸引了她的目光,將其拿在手中感覺圓潤光滑,麒麟表情溫順仁和。


    “夫人果然是好眼力,這是上等的羊脂白玉雕刻而成,你看這色澤多好啊!”店家又說道。


    玉菱笑了笑,輕輕的放迴托盤。店家忙從櫃子裏拿出一塊與這塊差不多的玉佩道:“公子、夫人,你們看這本是一對。剛才夫人看的那個是母麒麟,我手上拿的這隻是公麒麟。”


    玉菱細看店家手上拿著的那隻玉麒麟,果然要比自己剛才看的那隻體型要大些,腳上踏的是火輪,這隻麒麟神態威嚴。


    店家接著道:“看公子和夫人十指相扣,定是對恩愛夫妻。這對麒麟正好寓意著吉祥如意,多子多福,能驅邪免災。”


    玉菱聽到“多子多福”,低下頭兩頰微紅。雍王拿過這一對麒麟看了看,甚是喜歡,“店家就要這對麒麟。”


    那店家高興的將這對麒麟裝入錦盒,雍王又道:“這個金鐲我也要了。”


    店家不由多打量了雍王兩眼,看來今日是遇到貴客了,更是滿心歡喜。


    玉菱本想推辭,雍王複將這金鐲戴在她的手上,道:“知你平日愛素淨的飾物,但這個鐲子襯的你手上的肌膚更是如雪,戴在手上很好看,其實有一兩這樣的飾物也不妨事。”


    “義,隻要是你送得我都喜歡,必會日日佩戴。”玉菱覺得這沉甸甸的金鐲就如雍王對自己深深的情意。


    玉菱和雍王盡興而歸迴到王府的曦園時,已是黃昏。明媚的紅霞將天空潤染的絢爛之極。


    他們站在園子裏仰望著天上的紅霞,都有“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的惆悵。


    雍王打開錦盒,凝視玉菱被霞光染紅的臉,拿著一個麒麟玉佩,“小菱兒,我們一人一個,這對神獸會保佑我們的。”


    玉菱接過麒麟,“義,拿錯了,這隻是公的。”


    雍王笑著將這個玉佩掛在她脖子上,“這隻公麒麟雙目炯炯有神,體態強壯,戴著它就如我在你身邊保護你一般。”


    玉菱柔情幾許,帶著濃濃的不舍之情,淡淡的憂慮,掂起腳雙手勾住他的脖子,“義,我會在這園子裏等你,一直等到你迴來。等你迴來,我們一起讀書寫字,飲酒作詩、彈琴歌舞,賞花開花落,看紅霞滿天,相守到白發,兒女成群,好嗎?”


    雍王攬著她,低下頭,用自己的額頭輕輕撞了一下她的額頭,眼中亦閃著淚光,“你這樣叫我如何能放心去北疆?”


    “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我隻是擔心你。。。。。。”


    雍王已輕柔的抱起玉菱,她微微羞澀,雙手仍緊緊攀著雍王的脖子。


    彼此的眼中唯見對方的影子,屋內紗帳已落,窗外紅霞已變暗,纏綿間隻想把對方融入自己的身體,從此不再分開。


    歡愛過後,雍王緊緊的將玉菱攏在懷中。


    “王爺,王妃娘娘派人來問您什麽時候去靜/園,時辰不早了,該準備明日出發的事了。”門口春喜高聲稟告道。


    雍王看著玉菱,猶豫的道:“你去迴王妃,本王稍後就過去。”


    玉菱感到酸楚,離別的前夜她不能獨占雍王,還有他的結發妻子正在等著他。


    她掙脫雍王的懷抱,推起他,強笑道:“義,快去吧!別讓王妃等急了。我今日也累了,想自己歇息下。”


    玉菱躺在床上背過身,不再看他,閉上眼,假裝累了想睡的樣子。


    雍王無可奈何的起身穿好內衫,“明晨皇兄在西營校場親自為我和公孫寒送行,容君和碧蓮都會去西營送我,你去嗎?”


    “去!想看你身著戎裝騎在馬上,指揮千軍萬馬的颯爽英姿。”玉菱聲音如常,淚水已浸濕了枕頭。


    雍王穿戴整齊,滿心依戀的道:“那明早校場見,等我迴來!”


    第二日天還沒大亮,玉菱就妝扮好了,著青色的衣衫,青色的羅裙,秀發綰成發髻,插了隻簡單的銀簪,以白紗掩麵,帶著春喜和小翠直接朝靜/園去。


    走到靜/園門口,正好碰到蓮妃和雍王妃一起出來,玉菱忙行禮。


    雍王妃淡淡的道:“王爺早就去西營了。”


    “奴婢想隨娘娘一起去西營送別王爺。”玉菱恭謹的道。


    蓮妃生氣的道:“昨日你糾纏了王爺一天還不夠嗎?”


    玉菱隻得道:“昨日王爺臨走時,特別囑咐奴婢為他送行。”


    “你倒是很順從王爺。”雍王妃伸手摘下她臉上的麵紗,冷冷的道,“但你可有為王爺著想過,你想以什麽身份出現在校場上,這樣的妝扮不但會引起王爺的注意,還會引起皇上和其他文武百官的注意,你想讓王爺貽笑大方嗎?”


    蓮妃附和道:“隻有皇後手中玉冊裏有名字的妃子才有資格去。”


    玉菱對她的話置若罔聞,最後爭取道:“王妃娘娘我這就迴去換身衣衫,奴婢可以扮作您的丫鬟。”


    “不必了,你就留在府中好好等著王爺迴來。蓮妹妹我們快走吧!”雍王妃說完,便拉著蓮妃急忙出府,蓮妃得意得看了眼玉菱。


    玉菱一直追到王府門口,卻被門口的下人攔住了。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雍王妃和蓮妃坐上馬車而去。


    迴到曦園,她靜靜得坐在屋裏,想著此時皇上為雍王和公孫寒餞行的情景。


    小翠看玉菱迴來後安靜的可怕,知她心中傷心,上前安慰道:“夫人,別傷心了。隻不過到軍營送別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王爺走了她們就故意欺負你,等王爺迴來了,你再告訴王爺,自然沒她們好日子過。”


    玉菱微笑的拉著小翠的手道:“你這丫頭才多大,就知道告黑狀了。快去把王爺昨日買迴的錦緞拿給我。”


    小翠依言抱出一匹孔雀藍的錦緞,玉菱騰開桌子,將錦緞鋪開,用木尺比劃著,義,你說的對,四個月其實很短,等我做好這兩身錦袍你就迴來了。


    西營的校場上,雍王一直心不在焉,他來迴看了幾遍皇上身後的女眷,看到了皇後,看到了慕秀公主,看到了容君和碧蓮,就是沒看到玉菱。


    他想著,昨晚臨別時,玉菱答應會來的,怎麽又沒來?難道是因為昨日逛了一天累病了?


    等到慕秀公主和容君分別上前向公孫寒和他道別時,他想問容君,卻又不好開口,隻道:“我走後這幾個月王府裏大小事就拜托你了,要將惜自己,別太操勞。記得幫我好好照顧她。”


    雍王妃理了理他的戎裝,心中難受的道:“臣妾知道,王爺在軍中不要為府裏的事掛心。今日一大早我就派人去叫她同來,可她還沒起,想是昨天陪王爺一天累了。”


    “吉時已到,出發!”皇上身邊的侍衛大聲喊道。


    公孫寒和雍王即刻一躍上馬,公孫寒抬高手臂,向前一揮,大軍便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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