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德九年,春。


    此時正值初春時節,乍暖還寒時候,天氣忽冷忽熱,今天剛脫了厚厚的衣裳,明天天氣又冷了,因此,不少人都受寒生了病,就連蘇婉也不小心中了招,染上了風寒。


    其實,蘇婉已經很久沒有生過病了,經過這麽長時間的鍛鍊和精心的調養,她的身體比以前不知好了多少。正因為很久沒生病,所以,這次生病,頗有些來勢洶洶之感。


    福瑞堂,蘇婉半趟在西套間臥室裏的靠窗一張貴妃榻上,蘇婉接過菡萏雙手奉上的,盛著藥汁的玉碗,毫不在意地一口氣喝完。剛喝完,就忍不住坐起身來,用帕子捂著嘴咳嗽了幾聲。


    菡萏見狀,立即將玉碗放到一旁小丫頭手中的托盤上,急忙替蘇婉拍了拍背,蘇婉有咳了幾聲,才對抬手阻止道:「好了,我沒事。」


    聲音裏帶著幾分鼻音。


    蘇婉接過茶盞,喝了一口,漱了漱口,就吐到丫頭捧著的漱盂裏。


    此時,蘇婉裏麵穿著睡衣——淺白偏襟,鵝黃色綿綢長裙,外麵披著一件蔥綠色織錦皮襖,長發披在身後,身上蓋著柔軟的錦被,蒼白的臉色,讓她看起來有些憔悴。


    「你們都下去吧,我休息一會兒。」蘇婉說道。


    「菡萏和黃梅向她欠了欠身,這才帶著幾個小丫頭輕手輕腳地退了下去,隻留下兩個丫頭在門口聽候使。


    菡萏和黃梅從房間裏退了出來之後,站在用遊廊下,不由對視了一眼。


    黃梅嘆了一聲,輕聲說道:「也不知陛下今天會不會來看望夫人,若是夫人見到陛下,說不定一高興,這病就好了呢?」


    菡萏眼中也閃過一絲憂慮,但她很快就隱藏了起來,言語肯定地說道:「放心吧,陛下這兩天肯定會看望夫人的。」


    夫人病了,陛下不可能不知道,以陛下對夫人寵愛,必定不會漠視不理的。


    黃梅點了點頭,眼神卻不怎麽確定,猶豫了好一會兒,她才輕聲問道:「菡萏,陛下已經好幾天沒來了,你說,陛下是不是被什麽狐媚子絆住了腳?」


    「住口!」菡萏聞言頓時轉過頭來看向她,沉聲喝斥道,眼神極為銳利,冷冷說道:「這種怎麽說出這種混帳話來?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菡萏雖然也有些擔憂,但是,她卻相信,陛下跟夫人之間的感情,絕對沒有那麽脆弱,陛下也絕不可能因為別的美人兒,就忽略了夫人。


    隻是,陛下多日沒來也是事實。


    她知道,夫人雖然嘴上不說,心裏其實也有些在意的,畢竟,也沒聽說朝中有什麽大事,何況,以前,就算再忙的時候,陛下也會抽出時間來看望夫人,怎麽這次就……


    菡萏極力阻止自己往不好的地方去想,但是,卻依舊是忍不住心裏猜測。


    黃梅沒想到菡萏的態度如此嚴厲,雖然有些害怕菡萏板著臉的模樣,但還是忍不住為自己辯解道:「我不是在瞎說,隻是府裏的下人們也都是這麽猜測。而且……」


    「而且什麽?」菡萏打斷了她的話,皺眉問道。


    黃梅的眼神略顯躲閃,咬了咬牙,還是說了出來:「而且大家都說得頭頭是道,由不得我不相信。據宮裏傳出來的消息說,陛下最近寵上了那位陸才人……」


    菡萏臉色頓時大變,話未聽完,就立即呸了一聲,道:「到底是哪個在亂嚼舌的在亂說,邱媽媽怎麽也不管管?」


    被菡萏三番兩次打斷話,黃梅亮色也不好看,翻了個白眼說道:「下麵的人都在傳,邱媽媽管得過來嗎?」


    「我怎麽沒有聽到過?」菡萏臉色難看地問道。


    「你是夫人最信重的人,你知道了,夫人也就知道了,他們怎麽敢讓你聽到?何況,邱媽媽也不準這些閑言碎語傳到夫人的耳朵裏。」黃梅說道。


    聽到連邱媽媽都這麽鄭重其事的囑咐了,菡萏越發覺得事情不簡單了,可是,這怎麽可能呢?陛下怎麽會……


    菡萏覺得有點心慌,心裏更是縮成一團,若是陛下真的寵上了別人,那夫人怎麽辦?


    好容易平復下來之後,菡萏問道:「那個陸才人又是誰?」


    黃梅撇了下嘴,麵帶不屑地說道:「還能是誰,就是武清伯家那位小姐唄。」


    「原來是她。」菡萏頓時恍然,喃喃說道。


    她也是聽說過陸婧頤的大名呢,據說,那位陸姑娘的美貌,比起夫人來,有過之而無不及,若那人是她的話,陛下還真有可能被迷惑。


    「不,不會的,這絕對是不可能的。」菡萏立即搖了搖頭,想要甩掉這種想法,可是,心裏那種不好的預感,卻越發深了。


    菡萏正要說話,突然看到一個中年婦人,帶著兩個小丫頭,從角門裏走進了院子。


    菡萏立即壓下了所有的情緒,臉上露出一絲看起來恭敬卻不失熱切的表情,說道:「房媽媽有事嗎?夫人吃了藥,才剛剛睡下。」


    房媽媽看起來不到四十歲,長相很圓潤,臉上常年帶著笑意,看起來很是平凡,屬於擱在人堆裏就找不到的,不過,她的醫術卻很不錯,尤其擅長治女人病,最重要的是,她最擅長治療女人不孕無子,在京城的貴婦圈裏也有些名聲。


    在年前的時候,她就被皇帝的人找來專門伺候蘇婉了,什麽時候蘇婉懷了孕,她才能功成身退。


    對於房媽媽,菡萏敬重卻不親近,畢竟不是自家的人,又是客人,當然,要敬重客氣一些了。


    至於喊她房媽媽,則是她自己要求的,覺得更好親近。


    房媽媽笑道:「也沒什麽事,本打算陪夫人說說話,解解悶的,既然夫人已經睡下了,那我也就不打擾她了。」


    不過,她也沒走,反而笑著問道:「你們剛才在聊什麽?」


    「就隨便聊聊。」菡萏笑道,「對了,房媽媽,我們夫人的身體,到底調養的如何了?什麽時候才能懷上身孕?」


    菡萏以前其實是不怎麽著急的,反正,夫人還年輕,隻要調養好了身子,早晚能懷上身孕,但是,現在,她心裏卻起了一絲緊迫和不安,覺得夫人還是趕快生個孩子才好,至少以後也算有個保障和依靠。


    房媽媽笑著道:「其實,夫人的身體早就已經調養的差不多了,隻是受孕的機率還是要比其他人要低許多,所以,具體什麽時候能懷上身孕,我也不太確定。」


    菡萏聞言,不由有些失望,但還是笑著感謝了房媽媽。


    房媽媽又跟她們說了一會兒話,突然感嘆一聲道:「說起來,陛下已經有六、七天沒來看夫人了,也不知道是個什麽緣故。」


    菡萏聞言,臉色又是一變,動了動唇,但到底還是沒說什麽。


    ……


    夜晚,皇宮。


    寧皇後坐在梳妝檯前,釵環俱都已經摘了下來,長發披散,身上隻穿著大袖衫,她看著對麵鏡子裏,自己眼角的細紋,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說道:「本宮真得老了。」


    眼中閃過一絲黯然。


    沒有女人不注重容貌的,即便是她,也不例外。


    她比皇帝還要大一歲,身體不好,常年吃藥,再加上操心過度,再美麗的容貌,也經不過如此摧殘。


    想到後宮裏那些年輕貌美的嬪妃,寧皇後也是羨慕和嫉妒的,但她卻知道自己年華老去,已經失去了爭寵的利器,她就是再不甘也沒用,隻能故作大度,盡量看待這些寵愛。


    她雖不愛皇帝,但不代表她不想得到寵愛。


    因為,隻有得到皇帝另眼相看,她的地位才會穩固,她說的話才有分量,才會有權勢和地位。正因為如此,才有那麽多人奉承皇帝,千方百計的討皇帝歡心,


    高嬤嬤一邊替寧皇後梳理頭髮,一邊說:「娘娘又說笑了,您可是一點也不老呢!」


    寧皇後聞言笑道:「奶娘你就別再安慰我了,本宮老沒老,難道我自己還不知道嗎?」


    「娘娘在奴婢心裏,永遠都隻是個孩子。」高嬤嬤說道。


    寧皇後笑了笑,沒有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起身,扶著高嬤嬤地手,走到一旁雕龍畫鳳的床上坐下,高嬤嬤親自服侍她洗腳,寧皇後將腳放進有些微燙的銅盆裏,舒服地嘆息一聲,這才問道:「陛下又去翊坤宮陸才人那裏去了?」


    翊坤宮是貴妃的寢宮,陸才人就住在翊坤宮的配殿裏。


    高嬤嬤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後說道:「是。」


    「這都已經是第幾次了?」寧皇後又問道。


    高嬤嬤不假思索地說道:「第四次了。」


    寧皇後聞言,不但不怒,反而輕笑道:「陸才人還真有本事,竟然能將皇上從楚國夫人手裏奪過來,又能連續幾天受寵,隻憑這一點,本宮就該賞賜她了。楚國夫人獨占皇帝這麽長時間,也該知足了。」


    高嬤嬤說道:「可不是嗎?陛下這都多久沒進後宮了。如今一寵幸陸才人,整個後宮都歡欣鼓舞,再也沒有之前死氣沉沉的模樣了,這幾天,禦花園裏可又開始熱鬧起來了。」


    寧皇後頷首道:「一枝獨秀不是春,百花齊放滿春園,這樣的後宮才是正常的。」


    想到楚國夫人,寧皇後就滿心不爽。


    若不是她,她的名聲,又豈會受到如此大的影響?


    不但讓她在誥命夫人麵前出醜,威信大失,讓她在民間的聲望也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而且,她現在的名聲,隻局限在順天府,根本就沒有向她當初想的那樣,遍布全國上下。


    何況,楚國夫人還提議建立了拍賣館,年前就已經舉行過了慈善拍賣,所得善款,全部用於幫扶窮苦之人,養濟院和育嬰堂等等,更別說,顯德帝還將她貢獻出白藥方的事情公布了出來,楚國夫人的聲望,此時,已經遠遠超過她了。


    雖然依舊有人對楚國夫人有些質疑,但外麵攻擊她的那些流言,卻早已經銷聲匿跡了。


    她原本的大好局勢,就這麽付諸流水了。


    她豈能不恨,豈能不怨恨?


    但是,皇帝寵愛她,她拿她毫無辦法。


    隻能耐心地等待她失寵。


    如今,陸才人受寵,就意味著楚國夫人失寵,她簡直比任何人都高興,甚至還特意在顯德帝麵前誇讚了陸才人幾句,還建議過幾天給陸才人升位份呢!


    高嬤嬤說道:「娘娘,這次您可一定要抓好機會,千萬不能讓楚國夫人再復寵了。」


    寧皇後笑著點了點頭,道:「肯定不會的,陛下向來喜新厭舊,如今正稀罕陸才人,哪裏還記得楚國夫人?你放心就是了。」


    翊坤宮。


    西配殿裏傳來陣陣絲竹之聲,一名身形極美的絕色女子,穿著一襲精美的舞裙,在一眾舞女間翩翩起舞。


    她的舞姿極美,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甚至每一個笑容,都勾魂攝魄,隻讓人感覺到極致的美,似乎時間所有的讚美之詞,都不足以形容她。


    顯德帝坐在椅子上,以手支頤,眼睛似閉未閉,另一隻手似乎還敲打著節拍,在他不遠處,立著一座青銅鎏金雙龍戲珠三鼎薰香爐,香氣瀰漫,大殿裏仿佛又多了幾分旖旎色彩。


    不知過了多久,絲竹聲依舊,絕色女子的舞姿卻停了下來,


    她看到顯德帝一動不動,似乎是睡著了,她先是咬了咬嘴唇,似乎覺得有些委屈,這才輕移蓮步,緩緩走了過去。


    走近之後,看著顯德帝那張極為俊美的臉,陸婧頤心跳頓時忍不住加速了,臉色也忍不住紅了起來。


    隨後,她便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跳,輕輕喊了一聲——


    「陛下?」


    顯德帝沒有說話,陸婧頤又喊了一聲,顯德帝還是沒動。


    陸婧頤先看了看熏爐,才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伸出手來向顯德帝的衣領伸了過去。


    然而,她的手還沒碰到他的衣服,手腕一下子就被人給捏住了。


    「你在幹什麽?」顯德帝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題外話------


    噗~吐血,沒想到會拖到現在,開卷不好寫,可能要修改一下,我先發了。


    還有一更,明早九點之後,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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