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寶魚公墓出來,莫小川接到了來自李浩田的電話。


    因為時間差不多了。


    之前計蒙給了莫小川二十四小時的期限,讓他找到吳霜,現在時間已經到了。


    莫小川當然沒能找到吳霜,但現在這件事情已經不再重要。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現如今莫小川隻需要把注意力放在搜捕吳進榮的行蹤上,這件案子就可以完美了結。


    可他願意再給計蒙一次機會。


    理由前麵已經說過。


    因為蒲鬆齡。


    所以在四個小時之後,莫小川再一次出現在了京城mss的暗獄中。


    還是那間密不透風的小房間。


    場中還是三個人。


    莫小川來到計蒙的對麵坐下,迎來了這位神級大妖的第一句開場白。


    “您遲到了。”


    莫小川點點頭,沒有說話。


    於是計蒙接著道:“您是一個人來的。”


    莫小川笑了:“看起來,你比我更焦慮一些,是在擔心李壯壯的生命安全嗎?”


    聞言,計蒙不禁歎了一口氣:“看來事情發生了一些我不曾預料到的變化。”


    如果不論實力,單論智商的話,莫小川相信計蒙在山海一脈的所有族人裏麵可以排到前十,而跟聰明人說話,往往會變得很簡單。


    所以接下來,莫小川不再繞圈子,而是直截了當地問道:“這件事情,與十五年前的滅門案,有關係嗎?”


    計蒙沒有迴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我想知道,大人的立場。”


    莫小川抬手敲了敲桌子,仔細組織了一下詞匯,開口道:“昨日楊天笑來我清水街大開殺戒,被我驚退,而我則融合了一滴他的心血,所以在稍晚一些的時候,我閑著沒事兒,看了看《聊齋誌異》。”


    莫小川的這句話用了一對潛在的因果關係詞。


    因為,所以。


    但前後兩句話卻並沒有因果關係。


    為了保證一處的人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麽。


    而計蒙卻聽得懂。


    莫小川在告訴計蒙,他已經見過蒲鬆齡了。


    這就是立場。


    於是計蒙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


    “自十八年前,最後一任裁決使大人因故離世之後,我山海一脈內憂外患不止,風雨飄搖多少輪迴,現如今總算撥開雲霧見青天,承聖天庇佑,山海不絕!”


    計蒙的這番感慨很晦澀,但卻為莫小川解答了他內心深處的某個疑惑。


    為什麽計蒙在入了暗獄整整十五年之後,才想著借由吳進榮之手,為自己翻案?


    因為他終於等到了新一任山海裁決使戴上榮冠。


    莫小川。


    計蒙的目標,從來都不是吳霜。


    那是吳進榮的計劃。


    計蒙隻是計劃的一部分。


    但從某一刻開始,計蒙在這個計劃裏麵,摻雜了一些他想要的東西。


    終於在今天,得到了最完美的迴應。


    他通過前後四次的交談,知道了莫小川是一個什麽樣的人,知道了他的立場,並且徹底安下心來。


    所以他可以功成身退了。


    “十五年前的事情,對於我來說,其實並不重要,因為我知道真相是什麽,並且不需要得到法律的認同,大人亦不用為我勞心。”


    莫小川從這句話裏麵隱隱聽到了一些不好的苗頭,但還不等他開口,計蒙便接著道:“我沒想到吳進榮會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甚至殘忍殺害了向陽的女兒,我也並不知道,他還聯係了島國的間諜參與其中,否則,我不會同意他的這個計劃。”


    莫小川暗暗皺眉。


    事情有些不對勁。


    李浩田跟他說過,自從上次莫小川與計蒙見過麵之後,他就已經將計蒙單獨關押,隔絕了他與外界的一切聯係。


    所以,計蒙不應該知道姑獲鳥的事情。


    那麽……


    莫小川還沒有能夠從中理出個頭緒來,便聽到計蒙繼續說道:“此事,我會給大人一個交代。”


    話音落下,莫小川突然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山海意向自己洶湧而至。


    計蒙站了起來。


    他手中的鐐銬轟然墜地。


    莫小川沒有動,也沒有感到半點恐懼,因為計蒙傷不了他。


    他是山海裁決使。


    所以計蒙的此番舉動有些奇怪。


    可在其他人看來,計蒙此舉無疑對莫小川產生了極大的威脅。


    所以在監控屏幕後的李浩田心中一沉,連聲道:“不管他想做什麽,阻止他!”


    李浩田的反應已經很快了,但暗獄的安保力量卻沒能在第一時間趕到現場。


    因為在此之前,計蒙已經與莫小川見了三麵。


    什麽意外都沒發生過。


    他們一位是山海一脈的大妖,一位是山海裁決使,就連李浩田也覺得計蒙不會傷害莫小川,所以才敢讓莫小川和計蒙在這麽近的距離內接觸。


    所以暗獄的人懈怠了。


    這同樣在計蒙的計算之內。


    但問題是,場上並不止計蒙和莫小川兩人,還有一位從來沒有說過話,存在感極低的禦靈師!


    存在感極低,並不代表不存在。


    所以就在計蒙起身的同一時刻,那位禦靈師動了。


    一襲黑袍在瞬間將場中的光線盡數吞噬,使得不管是莫小川的眼前,還是在監控畫麵上,都變得一片黑暗。


    對於莫小川來說,他隻感覺到了一股與山海意有些類似的能量波動在空中炸開,發出了一聲有些低沉的轟鳴。


    “啪!”


    計蒙身後的椅子似乎被撞倒了。


    莫小川突然握緊了右拳,沒有揮出去,而是揣迴了褲兜兒裏麵。


    大概五秒鍾之後,審訊室的大門被暗獄的人從外撞開,黑暗也悄然褪去,光明重現人間。


    莫小川就坐在原地,一動也沒有動。


    禦靈師半跪在桌子上,背對著莫小川,身上的黑袍缺了一角。


    而計蒙,已經消失不見了。


    李浩田隨之趕到了審訊室,看著莫小川對麵空空如也的椅子,額頭上的青筋直跳,他來到那位禦靈師麵前,沉聲道:“怎麽迴事!”


    禦靈師的臉色有些發白,搖搖頭道:“我不知道,似乎是某種空間類能力,我沒能攔得住。”


    李浩田壓抑著內心的滔天怒火,卻沒有斥責那位禦靈師,而是緊接著問道:“知道他去了哪裏嗎?”


    禦靈師歎了一口氣:“跑不遠,方圓百裏之內。”


    李浩田鐵青著一張臉,沒有半點拖泥帶水,轉頭就帶人走出了審訊室。


    等人都走光之後,場中就隻剩下了莫小川和禦靈師兩人。


    莫小川很快就想到了一件事情。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上官家就是京城最大的禦靈師家族。


    而上官野自從被郝德成功解救之後,就被上官家的人接走了,從此再也沒有了消息。


    這位上官家的小少爺,現在怎麽樣了?


    是否尚未從昏睡中蘇醒過來?


    念及於此,莫小川不禁目色幽沉地看著身前的那位禦靈師,他張了張嘴,終究還是一個字都沒有說,最後隻是對其微微頷首,便轉身走出了審訊室。


    而那位禦靈師,則目露感激之色,一直揪著的一顆心,終於可以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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