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蒲鬆齡的這番話中,莫小川至少發現了兩個重點。


    首先,裁決使這一職務,從秦朝的時候就有了。


    嗯,至少比曹操的摸金校尉要早,對此莫小川深感欣慰。


    但第二個問題就比較嚴峻了。


    裁決使,都是混血異人?


    莫小川沉默了片刻,並沒有再繼續問下去,轉而道:“所以,裁決使的真正職責是……”


    “維護世界和平,並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守護山海一脈族人的傳承。”


    蒲鬆齡的這句話說得很籠統,但莫小川聽懂了。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裁決使在精怪異妖的內部,是一個居委會大媽的角色,而對外,則承擔著維係妖界與人類橋梁的重責。


    同樣的事情,一處的人也在做,但二者卻有一個根本上的區別。


    一處的人,不管是李浩田,還是汪賜將,乃至於楊少磊,他們,都是人類。


    所以,他們的行事手段,當然是更偏向於人類的。


    而如莫小川這般的曆屆裁決使,卻是偏向於精怪異妖的!


    按照蒲鬆齡所說,如果裁決使一職是在始皇帝一統天下的時候誕生的,那麽理論上,初代裁決使也應該是聽從人類號令的,至少他成就了一位千古第一帝君。


    那麽,曆代裁決使又是怎麽一步步成為精怪異妖的代言人的?


    這裏麵一定存在著某段被堙沒在曆史長河中的秘事。


    現在的莫小川還不曾知曉。


    他同樣不知道,現如今人類與異妖共存的局麵,耗費了多少代裁決使的心血,讓他們付出了多少不為人知的代價,但可以想象的是,那必將是一部可歌可泣的史詩。


    不論是李時珍,還是蒲鬆齡,都必然為此奮鬥了終生。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他們是栽樹人,而到了莫小川這一代,已經可以在樹蔭下乘涼了。


    蒲鬆齡接著道:“因為山海一脈的族人需要俺們裁決使的庇護,所以相應的,他們也需要付出自己的忠誠,比如說,立下魂誓,將他們的血脈傳承留於裁決令中,隻有當他們建立了一定的功勳之後,才能得以解脫,或者,永生。”


    莫小川接著道:“所以隻要響應一次裁決令,就算是建立一次功勳?”


    “可以這麽理解。”蒲鬆齡撓了撓頭道:“當然,具體的情況遠比這個要複雜得多,也存在符合了條件但不入永生者,亦有原本永生之人被革名之事,很多時候哪怕不通過裁決令,也可以建立功勳。總之你需要知道的是,現在被裁決令所承認獲得永生之人,隻有十一位,俺們也習慣稱他們為山海一脈的守護神。”


    “隻有十一位?”莫小川愣了愣:“可是我見過相柳,也見過九尾狐,還有春姐、陸先生他們,都是從遠古時代活到今日的大能,總不會他們都是守護神吧?”


    蒲鬆齡搖搖頭道:“當然不是,不過即便不入永生者,亦是可以用功勳換來部分壽命的,事實上,現存於世的大部分山海族人,都是這麽做的。”


    這麽一說,莫小川就明白了。


    “那麽,您剛才所說的那十一位守護神,是……哪些人?”


    聞言,蒲鬆齡不禁尷尬地撓了撓頭,好像有點諱莫如深的樣子,隻是模糊地說道:“反正在你的身邊,一位都沒有……”


    莫小川一怔:“連阿龍也不是嗎?”


    蒲鬆齡搖了搖頭。


    見對方好像有什麽忌諱的樣子,莫小川也非常自覺地不再多問,但心中其實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連應龍都不入山海守護神之列,那麽,有資格獲得永生者,得是何方神聖?


    西王母?


    燭龍?


    還是祝融、羲和什麽的大佬?


    這可就有點厲害了啊!


    所以接下來,莫小川問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關於功勳的問題,以及永生的事情,是咱們裁決使說了算嗎?”


    對此,蒲鬆齡再次露出了靦腆的笑容:“當然。”


    這一下,莫小川是真的被嚇著了。


    這個掛開得有點大啊!


    隻是非常可惜的是,好像裁決使本身是沒有辦法用功勳換壽命的,否則李時珍和蒲鬆齡他們現在也不會存在於另一個世界了。


    念及此處,莫小川不禁疑道:“蒲大爺,我想知道,人死之後,都會變成鬼嗎?”


    蒲鬆齡聽懂了莫小川的弦外之音,頗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道:“這就是俺們裁決使的宿命,或者說是一個詛咒,不論生前多麽聲名顯赫,威震天下,死後,均不入輪迴,而將以另一種方式,永存於世。”


    莫小川猛地瞪大了眼睛:“您的意思是,我死後,也會……”


    蒲鬆齡苦笑著點了點頭。


    但緊接著,蒲鬆齡又補充道:“當然,你並不是曆代裁決使中唯一知道這件事的人,也有很多的先輩,為此付出了一生的心血,專注於研究如何超脫,據說曾經有人成功過,不過俺不知道是誰……”


    莫小川的神色有些恍惚,他不知道這個到底應該算是一個好消息,還是一個天大的噩耗。


    因為在他看來,永生,或許不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但如果是作為一隻鬼來永生,那就簡直太沒趣了啊!


    作為一隻鬼,吃吃不到,喝喝不到,玩兒也沒什麽好玩兒的。


    所以為什麽有些鬼一天沒事兒到處顯靈嚇人玩兒呢?


    就是閑的啊!


    然後莫小川又想到了一個問題。


    “那麽,除了我們裁決使之外,普通人死後也會變成鬼嗎?還是直接就輪迴了?”


    蒲鬆齡想了想,答道:“這個主要得看個人的執念,一般來說,對人世間仍舊留有眷戀的人,他們會以鬼的形態存在比較長的時間,隻有當執念消失,他們才會進入輪迴。”


    “比如說聶小倩?”


    “比如說聶小倩。”


    莫小川沉吟片刻,終於鼓起勇氣問道:“那什麽,蒲大爺,你在你們,呃,鬼界,混了這麽多年,應該屬於很吃得開的那種吧?能不能幫我打聽一個人?我想知道……她是否已經輪迴了,如果可以的話,你能不能,帶她來讓我見見?”


    “你是說……”


    “陳靜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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