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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個人覺得,戰國的那些“官二代”裏麵,北條氏政算是一個比較有本事的家夥。


    且不說他主政小田原近三十年的種種內政名績(當然,這個家夥的戰略眼光確實很不怎麽樣),他有句預言特別讓人感興趣。


    那是在小田原陷落後,他被豐臣猴子逼死的時候,說的一句:


    “羽柴秀吉遲早會步我後塵。人生不過一夢,有好夢,也有噩夢。到最後,人人都是一死。”


    經曆大阪之戰後,這句話果然得到了應驗!


    猴子家族果然步了他的後塵,猴子不僅國破家亡,更落了個斷子絕孫的境地!


    當初,北條氏政切腹之時,正是猴子氣焰最盛的時候,他是怎麽做出如此精準的預言的?難道“早雲之夢”裏麵也有這個預測?抑或是,他本人就有做陰陽師的潛力?


    。。。。。。


    夜幕之下,我的父親,明智光秀站在太鼓山的軍帳前,凝視著一色義道父子所居住的建部山城的點點燈火,陷入了沉思。


    月亮還未出來,天空中繁星閃爍。


    天正六年六月二十六夜中的丹後太鼓山上,明智家的將領們聚集在這裏,火把照亮了許多人的臉龐,從黑暗中,不時傳來戰馬的嘶鳴。


    父親身邊站著本多彌八郎正信與齋藤內藏介利三,在總大將尚未開口之前,他們兩個,也選擇了沉默。


    一直在帳中候著的,全副武裝的我打破了這其中的寧靜。


    我說道:“父親,這山上蚊蟲比較多,還是到帳中來吧。”


    “嗯!”父親並不迴答,隻嗯了一聲。


    我身邊是十五郎與細川忠興,他們也都沉默不語。


    “不可理喻啊不可理喻,”我自言自語道,“一色義道那個老家夥,精得跟條狐狸似的,眼下形勢已經很明朗了,做任何的抵抗都沒有意義,他到底在抵抗個什麽啊?識趣的話,就乖乖投降啊。。。。。。”


    雖然我的聲音很輕,但因為四周並沒有人說話,所以離得比較近的人應該都能聽的見,但是即便聽見了,也沒有人來迴答,坑都不吭一聲。


    兩天之前,明智軍一萬兩千人馬,在丹波北部豪族(帶路黨?)的幫助下,大搖大擺的攻入了丹後國。


    一路上並沒有遇上任何的抵抗,甚至連一點點幹擾都沒有,整個過程進行的無比順利,唯一的軍事行動,就是我們在來的路上,順手剿滅了一個嘯聚山林,人數過百的盜賊團。


    這個盜賊團。。。。。。拋開別的不說,唯一值得稱道的是,他們多多少少為我們這群無聊的人所做的無聊的軍事行動,增添了一些不算太無聊的樂趣。


    在今天下午之際,明智軍完成了對建部山城的包圍。


    事已至此,誰都看得出來一色家的實力根本無法和織田信長抗衡,不要說織田信長親來,就算是作為一介家臣的明智光秀,都可以輕易地憑借手裏的那點人馬滅了他們。


    是的如今,他們該清醒了吧。


    曆史上,明智光秀作戰有個套路:先禮後兵,能不用武力就盡量不用!


    在來到太鼓山之後,父親又要開始玩起了這一套。


    可是前去勸降的一色藤長卻碰了一鼻子灰。


    對了,先說一句,這個一色藤長與丹後一色家是遠親關係(不過丹後一色氏是“幕府四職”之一,而這個一色藤長,出身隻是幕府禦供眾,地位差距很大),父親也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讓他去勸降,不過人家一色家,明顯不買這個親戚的帳。


    一色義道本人的迴答是這樣的的:“使佐殿下不必多言!我一色一族乃是忠義之人,已抱定和織田內府決一死戰之心,使佐殿下如果想要我族降伏的話,那就多多動用手中的太刀吧!”


    話說的還真決絕,不過話說迴來,你所謂的“忠義之人”,到底是忠於誰呢?難道是那個流浪的將軍足利義昭?亦或者是毛利家?


    你別跟我說是效忠天皇陛下啊。。。。。。大東亞共榮的時代還早了好幾百年啊。。。。。。


    不管你效忠於誰?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也就全沒有了迴旋的餘地。


    “小五郎!”騎在馬上的父親,來迴逡巡了幾圈之後,叫住了正在一邊碎碎念的我。


    “哈依!”


    “一色家族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要跟我們死戰到底,你說說看,他們為何會有這種決心?”


    “這個。。。。。。”當著大家的麵,我總不能說自己不知道吧,當然,我還真的不知道。


    我硬著頭皮道:“這大概。。。。。。大概就是武士的尊嚴吧,一色家是幕府四職之一,家格超過本家,所以,他們將投降我們視為紓貴降尊的恥辱吧。”


    聽完我的話之後,父親斜眼瞥了我一眼,“算了,在沒找到最合適的答案之前,你的這番話就算作是最佳解釋吧。”


    嗬嗬,看來我這番解釋,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他的認可啊。


    “那你有什麽攻下這座城的妙計嗎?”


    我次奧~


    我心裏忍不住爆了個粗口,你真打算把我當軍師使啊~


    建部山城背靠井野、一萬田、藤咲三座大山,左靠太鼓山,右臨筱川(筱川河源自丹波,向北流去注入大海)河水。


    每當夕陽西下,從南邊群山流出的一條玉帶閃閃發光,掩映在綠葉之中的城郭,沐浴著極美的夏天。


    建部山城依山而建,本丸就築在山頂,次即二之丸、一色苑、禦阪苑、鬆尾苑,完美地利用了地形。


    這座堅固的城池,使一色家的數代繁榮一脈相承,從祖上一色詮範開始一直到應仁之亂前,一色家依托這座牢不可破(至少他們自己是這麽認為的)的山城,足足享受了百餘年的太平。


    打住!打住!現在不是我裝文藝青年,在這抒發感情的時候,作為“軍師”,我要是不拿出一條可實行的作戰方略來,眼前這個“老爺子”恐怕就得翻臉了。


    我想了想


    建部山城可以說是一座天然要塞——海拔百餘米的建部山被一色家建起城郭。


    城主一色義道本人自然是當仁不讓的待在位於最高處的本丸,依勢而下是二之丸、一色苑,然後是一色義定所防守的禦阪苑,其與鬆尾苑連為一體。後者有重臣山中美作守秀忠守護。


    “我的想法是,先攻打中部的一色苑,以割斷城主一色義道和禦阪苑一色義定之間的聯絡。”想著想著,一個也不知道是否成熟的方法從我的腦海中脫胎而出。


    “也就是說,在攻下京極苑後,父親大人您立即派兵插入鬆尾苑和禦阪苑之間。”


    “那個,將監殿下,”已經“歸順皇軍”的赤井直正好心的提醒道:“你有所不知,鬆尾袁的山中秀忠,是個難得的虎將,當年發生在丹後若狹邊界的池田原之戰,一色義道就是依靠他,才打退了武田與朝倉的聯軍。”


    “哦?”我來了興趣,“能被赤井殿下您如此讚譽,看來一定很有本事了。”


    “慚愧,十幾年前,老夫向北侵攻的時候,就是被他阻攔下來的。”


    “這樣的話,對於他的作戰套路,想必您也很熟悉,就由您與本家的齋藤利三大人一起去攻打鬆尾苑對付那個家夥,應該足夠了吧。”


    “好的,交給老夫吧。”


    “好的,這樣一來,就能達到孤立一色義道那個老家夥的目的了,”我轉過頭,神情輕鬆的對父親道,“接下來如何對待一色義道,是殺是剮,就由您來決定吧。”


    “不,你是軍師,還是你來決定他的生死吧。”


    我想了想,惡作劇般的一笑,“一色大人,等到保衛本丸的時候,還得勞煩您走一趟。”


    “我?”一色藤長疑惑道,“少主還需要我去勸降嗎?一色義道早就。。。。。。”


    “不,”我打斷了他的話,“正因為他早就拒絕了您一次,所以我才讓您再去一次。”


    “可這樣有什麽意義呢?”


    “意義大了,”我露出了高深莫測的微笑,這種做軍師的感覺真是太爽了,“第一次的遊說,看上去隻是一種‘商量’而已,畢竟戰鬥還沒打,雙方的實力,看上去是對等的。而當我們包圍了本丸,意義就不一樣了,那時候,藤長大人您再去,那就是一種‘可憐’,試問一下,心高氣傲的一色義道大人,能接受這種可憐嗎?”


    “啊!難道一色義道會惱羞成怒,殺了藤長大人嗎?!”細川忠興突然驚叫道。


    我們所有人都看向他,盡管他剛才那一下子嚇了大家一大跳,但不可否認,有這種可能。


    我白了他一眼,“這個盡管放心好了,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一色義道如果還顧及他名門的臉麵的話,就不會那麽做!”


    “這樣啊,”我感覺細川忠興完全沒有繼承他父親的智慧,他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既然接受不了,那為什麽還要。。。。。。”


    “他肯定會切腹的!戰死沙場不是他們這些‘貴人’的特色,他一定會搶在我們進攻之前,先動刀子,宰了自己!”我不想再聽細川忠興再問這些“傻問題”了,“也就是說,我們可以在攻打本丸之前,就將一色義道那老家夥逼死,而失去了主將的一色家,攻打起來還有什麽難處呢?”


    “厲。。。。。。厲害啊,少主!”


    “這個方法,可行!”


    “逼死主將,再破敵人,少主的想法真是不錯。”


    。。。。。。


    讚美的話如同潮水一般向我湧來。


    “說的不錯,”父親拍了拍我的肩膀,“就按你說的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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