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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河的天氣陰沉沉的,太陽被空中的雲遮住。


    大賀彌四郎府邸的玄關處,綠色的青苔格外顯眼。


    大賀彌四郎不記得自己已經被關了多少天了,反正這半個多月以來,他吃不好飯,也睡不好覺,右眼皮還不知為何,跳得厲害。


    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大賀彌四郎開始為自己的命運擔心了起來。


    大賀一門與大久保家族有些許關係,而大賀彌四郎本人,就是靠了大久保忠世的推薦,才得以成為武士的。


    自己風風光光的做事十幾年的武士,從一個小小的奉行,一直做到家老,這對於很多而言,幾乎是想都不敢想的。


    不過呢,那些人也不會再去想了,因為半個月之前,自己就從一位家老,淪落為階下囚了。


    當然,說是階下囚,還有些誇張,因為案件還沒查清楚,所以他還隻能算作是“嫌疑人”,裏“犯罪者”還有一定的差距。


    而“嫌疑人”的待遇還不錯,一日三餐都還準時的供著。


    不過呢,這件事情牽扯的人實在是太多了,甚至連少主信康與築山夫人都被軟禁了起來。


    不過呢,一想起跟自己上過床的築山夫人,想到他那雖已經過了四十歲,但保養的依舊很不錯的身體,身陷囫圇的大賀彌四郎還是忍不住色心大動,露出了邪邪的笑容。


    “我有話和他說,你們在外邊候著。”


    這是大門外傳來一個聲音。


    這個聲音是大賀彌四郎所無比熟悉的,他甚至感到有些親切。


    大久保忠世!


    即便如此,大賀彌四郎的口吻卻並不客氣。


    “大久保大人!你來了!彌四郎現在是罪犯之身,所以無法招待大人,請不要見怪啊!”他話語中的陰陽怪氣,誰都聽得出來。


    果然!脾氣本來就不怎麽好的大久保忠世被彌四郎的傲慢所激怒了。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麵無表情的做到了榻榻米上。


    “彌四郎,你有何可說?”他目光冷峻的看著大賀彌四郎,“事情既已敗露了!


    “哦?”大賀彌四郎心中一驚,但很快就恢複過來了,仿佛早就料到了這件事情一樣。


    “你好大的膽子!”大久保忠世嗬斥道:“竟然意圖謀殺少主與主公!將三河獻給武田勝賴!還把德川領內的軍事情報都透露給武田。。。。。。如果不是找到了你寫給武田勝賴的書信,我還真不知道,你竟然有這麽大膽!”


    “書信?”大賀彌四郎裝作一臉茫然的樣子,“什麽書信?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


    “你個混帳東西!”大久保忠世終於爆發了,大賀彌四郎做的種種醜事,讓他在德川諸臣麵前丟盡了臉,而當事人竟然還厚顏無恥的在自己麵前裝出一副很無辜的樣子。


    再也不顧自己的身份了,他直起身,對著大賀彌四郎就是狠狠的一記老拳。


    周圍的近衛旗本連忙抱過來攔住他,大賀彌四郎雖然罪該萬死,但如果就這樣被大久保忠世打死在這裏的話,那就沒法向織田信長交差了。


    也多虧了他們,常年“抓經濟,坐辦公室”的大賀彌四郎,根本就不是行伍出身的大久保忠世的對手,轉眼間就被打的鼻青臉腫。


    “tmd!我以前真是瞎了眼了!竟然向主公推薦你這樣的人來為德川家效力!”大久保忠世恨恨的罵了一句,“不要再勉強為自己開脫了,你把自己跟武田勝賴之間的書信埋在大爺寺附近的森林裏麵,自己為神不知鬼不覺,哪想到,被寺裏麵的一個叫做孝恆的和尚,起夜的時候發現了。。。。。。你這王八蛋還有什麽話說?!要不要讓我把信拿過來,讓你鑒定一下是不是自己的筆跡啊?!”


    “原來是這樣啊。。。。。。”


    聽了大久保忠世這番話,大賀彌四郎的眼角痙攣起來,但很快又傲然坐正了,嘴角露出輕蔑的微笑,眼望著牢門外邊,仿佛自己是什麽了不起的人物。


    “彌四郎,這迴你是死定了!德川家與信長公都不會放過你的!不過。。。。。。”大久保忠世的聲音低了下來,“咱們畢竟也是十幾年的交情了,你就沒有什麽話要跟我說嗎?”


    “跟你說的話?這個還真有!”彌四郎露出了鄭重的神色,並第一次直唿忠世的名字,“忠世大人!你覺得主公是個什麽樣的人?”


    “雄才大略!蓋世豪傑!”大久保忠世信心滿滿,帶著一絲驕傲的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的確!沒有哪個三河人,不是這麽看待他們的領主的。


    “是啊,在你眼中,主公的確很了不起,但是,在我看來,卻並非如此!”


    “你!你。。。。。。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忠世大人,你還記得嗎?年輕的時候,在做武士之前,我彌四郎隻是個遊手好閑的家夥,那時候,我總是喜歡在賭場裏廝混,”大賀彌四郎露出了一絲笑容,“等我當了武士,我慢慢地發現,這個世道,也是一個巨大的賭場,沒有不可能的事,隻要你執著努力,一切皆有可能。如果我是白費心機,主公所做的一切,不也是白費心機嗎?”


    “白費心機?”


    “哼!難道不是嗎?你知道主公在關西那邊,被稱為什麽嗎?‘信長的狗’啊!”大賀彌四郎痛心疾首道:“我們三河武士頂天立地,竟然被稱作‘狗’,主公堂堂一國守護,官拜左近衛少將,威震一方,竟然被稱作‘狗’,忠世大人,你難道不覺得憤恨嗎?”


    “。。。。。。”


    大久保忠世沉默了,畢竟大賀彌四郎說的都是事實,他無從反駁,但是,他仍然辯解道:“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成為你禍害主公的理由,我問你,究竟是為什麽?為什麽你竟對如此信任你的主公毫無感激之情?年輕的時候,你雖然有些懶散,但還是個重情重義的漢子,不然我怎麽會把你推薦給主公呢?你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大賀彌四郎嘴角露出微笑:“變化?我根本就沒有什麽變化?我怎麽可能忘記主公他把我從一介浪人提拔到武士的恩情?他而且,還是他教給我人生的智慧,給了我力量。”


    “那你。。。。。。”


    大賀彌四郎卻打斷了大久保忠世的話,“但是相比較主公,我對整個三河的感情才是更深的!”


    “三河?”


    “是啊,三河國雨水充足,土地肥沃,地勢險要,又臨著大海,”說到這裏,大賀彌四郎的眼中流露出了迷離和自豪,“如果這個國家由一個真正的強人來統治,那完全可以成為戰國裏最強的國家,那時候,統一東海道,統一關東,甚至就連統一天下,也是很有可能的!”


    “等等!彌四郎!”大久保忠世指著大賀彌四郎的臉,道:“你不會狂妄自大到,認為自己比主公更適合作這個‘強人’吧?”


    “狂妄自大?嗬嗬,”大賀彌四郎看著大久保忠世道:“我覺得這些都是事實啊。。。。。。”


    “瘋了!瘋了!”大久保忠世指著大賀彌四郎,仿佛從來都沒有認識過他一樣,“你這家夥不僅狼子野心,而且完全神誌不清!”


    “哈哈哈。。。。。。”大賀彌四郎狂笑道,見忠世氣得不說話,又道:“忠世大人,《史記》裏麵有句話叫做‘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忠世大人,你不懂我的誌向啊。。。。。。”


    “閉嘴!你算什麽鴻鵠,最多就是紙糊!”


    “不準侮辱我的誌向!”大賀彌四郎第一次露出了憤怒的神色。


    “你懂什麽?佛家有雲:‘眾生平等’說的就是,無論主公少主,還是我們這些家老或者別的武士,都是平等的。當我從佛經裏麵讀到這句話之後,我的想法頓時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什麽變化?”


    “主公能夠擁有三河遠江之地,我彌四郎為何不能?照我自己的想法去做,有朝一日,我甚至可以讓主公和少主成為我的家臣!”


    大賀彌四郎的話驚世駭俗,讓大久保忠世氣得差點吐出血來:“讓少主跟主公來做你的家臣?!你個蠢貨!先掂量一下自己的斤兩吧!”


    “我蠢?哼哼!主公就很聰明嗎?”大賀彌四郎露出了不屑的神色,“主公深信自己能勝武田,不斷發動戰爭。但戰爭不過是白費心機,隻能為領民們帶來災難。”


    “主公在武田麵前不屈不撓,竟被你說成。。。。。。”


    “若論武勇,主公可能勝人一等;但論心計,我大賀彌四郎可就比他強太多了,在我看來,武田家雖然敗於長筱之戰,但盤踞甲信多年,雄風猶存,與本家和織田家的戰鬥中依然勝券在握,而主公卻認為武田家氣數已盡,持續與之交惡,使得本家隨時暴露在武田鐵蹄之下,而實際上,我覺得,隻有和武田家保持和睦,甚至成為其附庸,齊心協力對付西邊的尾張人,那時候,武田家怎麽會虧待我們三河人呢?


    所以呢,我必須讓武田贏得這場戰爭,以免更多生靈塗炭,救百姓於水火。我的真實想法,你能解得幾分?而主公,又能懂得幾分?”


    “放p!”大久保忠世一把衝了過來,提起大賀彌四郎的領口,“原來就是因為你這個荒謬無恥的想法,才讓本家遭了這麽大的罪。。。。。。你等著!我一定會想信長公稟報,親手活剮了你這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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