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雨拿起一個小籠包,輕咬了一口,就感覺咽不下去了,這皮厚,餡又無肉汁,更別提什麽鮮甜之類的。她皺了皺眉,放下筷子,端起茶杯,輕啜了一口菊花茶。


    這地方,唉!


    糧食不多,不是更應該用心料理嗎?把食物做得這麽難吃,難道不是一種浪費糧食的表現嗎?


    “呸——這是什麽東西?小二,小二——”窗前那桌傳來喝問聲。


    夏小雨扭頭望去,原來是剛剛進來的那兩個客人,不,準確說是一位客人,另外一人明顯是仆人,因為他一直站在那人身邊,並未與他同坐一桌。


    小二匆匆的跑了過去,“客倌,你有何吩咐?”


    那客人指著桌上的小籠包,犀利的問道:“這就是你們店裏最好的湯包?你看看這些包子,你告訴我,這裏麵哪有湯?你再看看這麵皮,厚得跟那城牆似的。這樣的東西,怎麽吃?你這是在唬弄客人嗎?”


    “噗……”夏小雨嘴裏的茶水噴了出來,看著朝她看來的那人,擺擺手,道:“你繼續,我隨意。”


    那人皺了皺眉頭,瞧著夏小雨努力憋著笑的模樣,不滿的道:“想笑你就笑唄,憋著笑容易內傷。”


    “哈哈哈……”夏小雨再也忍不住的笑了起來,這個人真是有點……有點可愛。好半天,夏小雨才停了下來,她起身走到了那人麵前,“公子,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我隻是覺得你很幽默。”


    “幽默?”那人皺了皺眉頭。


    夏小雨點點頭,嘴角的笑意難掩,“對!你說話很幽默。”說著,她朝他朝出了手,自我介紹道:“我叫夏小雨。”


    那人看著她伸到自己麵前的手,眉頭輕皺,“下小雨?你爹娘也挺幽默的。”


    “嗬嗬!”夏小雨笑了笑,抽迴手,並沒有因為他的無禮而生氣。她想跟別人握手,可她忘記了這裏是古代,別說人家不知道握手是禮節,就他們之間男女有別,也不能在公共場合握手。


    “在上容止。”那人站起來。轉身就離開。


    容止?


    夏小雨笑了笑,迴到自己桌前坐了下來,繼續等如霜。


    兩盞茶的時間過去了,如霜還沒有迴來,小二又續了一壺茶,夏小雨朝他點頭致謝,這時,外人突然衝進來一個全身髒兮兮的人,也看不出是男是女。


    她上來就衝著夏小雨喊道:“小姐,平安總算找到小姐了。”


    “你是在喊我嗎?”夏小雨反手指著自己。


    一旁,店小二見她髒兮兮的,身上還散著一股臭氣,又瞧了瞧夏小雨的表情,伸手朝那平安伸手小籠包的手重重打了過去,“哪來的臭叫花子?你快住手了。”


    平安的手吃痛,驟然縮迴,手裏卻是緊緊的抓著幾個小籠包。


    夏小雨見狀,連忙喝停小二,“小二,你怎麽能打人呢?”


    “呃?姑娘,你認識這人?”店小二驚訝看向夏小雨,卻見她搖了搖頭。這下小二的底氣就更足了,動手拖著平安的手就往外拖,“走走走,你這個臭要飯的,小心我打你。”


    “住手!”夏小雨上前,攔住了小二,“我說不認識她,可你也不該這樣對人?誰不是娘生爹養的,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又怎麽會這樣?你這人怎麽連一點憐憫之心都沒有?”


    小二被夏小雨說得麵紅耳赤,很不高興的道:“姑娘,我們是開茶館的,可不是開善堂的。她這麽進來,打擾了客人不說,還會讓別的客人不敢進來。”


    “我請她吃,她吃多少,我就付多少錢。”夏小雨不嫌髒的牽著平安,讓她坐在自己桌前,又給她倒了一杯茶,“來,喝口水,慢點吃。這些都冷,我讓小二再端些熱的上來。”


    “不行!”小二拒絕,“她身上太臭了,這樣,哪還有客人敢上門?”


    夏小雨抬頭瞪向小二,惡狠狠的道:“就你這樣,別的客人也不敢上門,同樣都是人,你怎麽就如此冷漠無情?”


    平安愣愣的看著她,嘴裏還塞滿了剛剛情急之下,她一把塞進去的小籠包。淚水從她的臉頰流下,夏小雨抽出手絹替她拭淚,露出了一張白皙的臉龐,“別哭了,慢慢吃。”


    平安咽下嘴裏的食物,端起茶連灌了幾杯,然後,起身撲通一聲跪在夏小雨麵前,“小姐,你的大恩大德,平安無以為報,若是小姐不嫌棄,就讓平安在身邊伺候小姐吧?”


    夏小雨連忙去扶她,可她就是不願起來,“別別別,你別跪我。有什麽事情,咱們待會好好說。”


    平安順勢抱緊了夏小雨的腿,哭著央求道:“小姐,平安無親無故,無路可走,求姑娘就收下平安吧。平安做奴做婢也願意啊。”


    一旁,小二涼涼的道:“姑娘,你瞧見了吧。她們這些臭要飯的就是這樣得寸進尺。”


    夏小雨瞪了小二一眼,然後對平安,道:“你快起來!你若是再跪著,我就不留你下來了。”


    平安一聽,連忙爬了起來,一張又髒又是淚水的臉,綻開了一抹燦爛的笑容,“謝謝小姐,謝謝小姐。”


    “走,我帶你出去一趟。”夏小雨牽過平安的手,扭頭對一旁的小二吩咐,“小二哥,待會若是剛剛和我一起的那位姑娘迴來了,你就讓她在這裏等我一下,我去去就迴。”


    說完,抬步就往外走。


    “等一下。”小二跑過來,攔在她們麵前,目光怪異的上下打量著夏小雨,“姑娘,你不會是和這個要飯的是一起的吧?你還沒付我茶點錢呢?怎麽說走就走呢?”


    “你——”


    夏小雨伸手去掏錢袋,卻發現她的錢袋不知何時已不翼而飛。她瞪大了雙眼,一臉茫然,低頭在身上找錢袋。一側,店小二瞧著,心裏就有數了。


    他伸手招來其他小二,重重的將夏小雨和平安圍了起來,“姑娘,我說你怎麽如此熱心腸,原來你們真是一夥的,你是想上門吃霸王餐。來人啊,把她們抓起來。”


    “我沒有!”夏小雨急急的將平安護在身後,“小二哥,我的錢袋不見了。我真的不是來吃霸王餐的,你讓我在這裏等,等一下我妹妹迴來了,你就知道,我不是那種人。”


    “等?”小二怪裏怪氣的道:“你是在拖時間吧?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兄弟們,把她們抓起來。”


    “慢著!”夏小雨大喝一聲,這時,她身後的平安突然趁機拔腿就往外跑,在眾人不沒反應過來時,如霜已如拎小雞般的把平安拎了迴來。


    “如霜,你迴來啦!”夏小雨開心的看著如霜,“你快放下平安。”


    如霜拎著平安,用力的搖了幾下,當的一聲,一個脹鼓鼓的錢袋就落在了眾人麵前。夏小雨循聲望去,吃驚的道:“我的錢袋?”


    她不敢置信的看著平安,平安垂著頭,不敢與她直視。


    小二算是看明白了,在一旁涼涼的道:“姑娘,你現在知道這種臭要飯的不能相信了吧?你瞧瞧,你好心好意的幫她,她卻偷你的錢袋。”


    “閉嘴!”夏小雨大聲斥喝,扭頭瞪了小二一眼,“你也不是什麽好人,狗眼看人低。”


    “你——”小二被臊得臉是紅一陣白一陣,“不識好人心!”


    如霜一手拾起錢袋交還給夏小雨,一手拎著平安,“姐姐,這丫頭怎麽處置?”


    “放了她!”夏小雨看著那一顆一顆滴打在地麵上的淚水,終是硬不起心腸,她看著驚訝的平安,道:“你給我一個理由,為什麽要這麽做?我不相信,你就是小二說的那種人。”


    平安垂著頭,眼淚掉得越來越兇。


    “說——”夏小雨一聲喝道。


    平安嚇了一跳,抬起髒兮兮的臉,一邊抽泣,一邊應道:“小姐,平安不是故意的,平安也是迫不得已的,平安的娘還在廢祠堂裏,她生病了,如果平安不拿銀子請大夫的話,我娘就會沒命了。”


    說著,她撲嗵一聲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頭,“小姐,我若不信,你可以到祠堂去看。平安的娘真的在那裏。”


    “如霜,把這裏的賬結了,咱們隨她去看看。”


    “是,姐姐。”如霜結了賬,三人一起離開茶館,來到了一間失修多年的破祠堂裏。


    果然,祠堂裏躺著一個瘦骨如柴的婦人,三人還未進去,就聽到她的咳嗽聲。平安聽著咳嗽聲,連忙跑了進去,看到那婦人帕上的血時,她嚇得哇哇大哭。


    “娘,娘……娘,你別嚇平安,你千萬別死,平安不能沒有娘啊……”


    “平安,平安……”那婦人虛弱的睜開眼睛,看著屋裏還有其他人,便問:“你們兩位是?”


    “大嬸,我們是平安的朋友。”夏小雨心裏直發酸,早已忘記了平安對她做過的事情,她扭頭對如霜,道:“如霜,你去請個大夫過來。”


    “是,姐姐。”如霜急急出去。


    夏小雨朝祠堂裏打量了一圈,走到牆前的破桌子前,用破碗打了水,端了過去,“大嬸,你先喝點水。你放心,很快大夫就來了,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那婦人搖搖頭,“姑娘,你真是一個好人。我的身體,我知道。我怕是不能看著平安長大了。姑娘,大嬸子能不能求你一件事,你收留下平安吧。這孩子命苦,跟著我吃了不少苦頭,咳咳咳……”


    “娘,娘,娘你先別說話,你一定不會有事的。平安哪也不去,平安就要陪著娘。”平安說著,已是泣不成聲。


    那婦人露出了虛弱的笑容,伸手撫摸著平安的臉,“傻孩子,世上哪有人一輩子都跟著娘的,娘是真的不行了,你以後就好好的跟著這位姑娘。”


    “不——不會的。”


    “咳咳咳……”那婦人劇烈的咳了起來,鮮血從她的嘴角流了出來,平安死死的抱著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夏小雨蹲在她的麵前,抽出手絹替她拭去嘴角的血,可那血就是止不住,一直往外流。


    眼淚流了下來,夏小雨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頻頻看向祠堂門外,終於看到了如霜的身影,“如霜,快點,快點,找到了大夫了嗎?”


    如霜拽著一個老大夫進來,“大夫,你快給人看看。”


    那大夫很是不悅,不過見婦人吐血不止,也連忙上前替她把脈,過了好半餉,他才鬆開手,收拾了藥箱,衝著如霜搖搖頭,“姑娘,老夫也搶不了閻王,這個夫人早已燈枯油盡,大羅神仙也沒有法子啊。”


    說完,他就直直的出去了。


    三個人愣了愣,平安率先迴過神來,抱著那婦人哭得死去活來。


    “娘,娘,不要啊——”


    那婦人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她抬頭,滿目期盼的看著夏小雨。


    夏小雨偏過頭,拭去眼淚,朝她點點頭,道:“大嬸子,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平安,你就安心吧。”


    她的話說完,那婦人嘴角就綻開一抹笑容,緩緩的閉上雙眼。


    “娘——”平安的哭聲,直衝雲霄。


    夏小雨和如霜陪著她,頻頻拭淚。


    直到天黑了下來,夏小雨才想起邱老漢,“糟糕,如霜咱們把邱伯給忘記了。”她低頭看了一眼,一直接著婦人不肯放的平安,“如霜,你去讓邱伯把馬車駕過來,咱們帶平安和她娘迴去。”


    人死,終要入土為安。


    她答應過,要照顧平安,所以,她要帶她們迴【靜初穀】。


    “是,姐姐。”如霜應是,輕身一縱,就離開了祠堂。


    邱老漢遲遲等不到人,早已焦急不已,這時,見如霜迴來,他連忙問道:“如霜姑娘,夏姑娘人呢?怎麽就你一個人?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如霜跳上馬車,衝著邱老漢,道:“邱伯,上來。咱們去接姑娘。”


    “哦。”邱老漢不問原由,急忙上了馬車,由如霜駕著馬車來到一個破祠堂前。他疑惑的看著失修的祠堂,問道:“如霜姑娘,這是?”


    “姐姐就在裏麵,咱們先進去吧。”


    邱老漢一頭霧水的隨她進去,當他看到祠堂裏的一切時,不由的嚇了一大跳,“姑娘,這個,這出什麽事了?”


    “邱伯,我要帶她們迴別院。”夏小雨說話時,如霜已上前去抱那婦人的屍體,平安不鬆手,哭著喊道:“不——你們不要動我娘。”


    “平安,你鬆手。你娘已經走了。你乖,跟我一起迴去,我們帶著你娘迴去,讓她入土為安。”夏小雨拉住了平安。


    邱老漢一聽,嚇了一大跳。


    “姑娘,這怎麽行啊?”她居然要帶一個死人迴去,這怎麽可以呢?


    夏小雨攔腰抱住了平安,“邱伯,你按我說的辦,百裏華清那邊,我會跟他說。”


    “可是,這多不吉……”看著平安淚水斑斑的小花臉,邱老漢把要說的話都咽了下去,“好吧!”


    ……


    三天後,平安娘入土為安,因為平安年紀與虎妞相仿,所以,夏小雨便請示了百裏華清,讓平安給虎妞作伴。沒有衣食之憂,又有了新夥伴,平安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起來。


    這天,邱老漢夫婦一起來到別院。


    邱老漢去找百裏華清,而他家婆娘則在院子裏陪著虎妞和平安玩。


    “爺,你好些了嗎?”邱老漢進屋,便見夏小雨半跪在軟榻前替百裏華清做足部按摩,“夏姑娘,你也在啊。”


    夏小雨起身,指著一旁的凳子,道:“邱伯,你坐吧,我去給你倒杯茶。”


    “使不得啊,使不得!”邱老漢連連擺手。


    雖然大家都熟了,可是,百裏華清對夏小雨的態度,大夥都看在眼裏,說白了,夏小雨遲早會是他們的當家主母。他哪還敢讓未來的當家主母給自己斟茶倒水?


    “邱叔,小雨這人你也清楚,別攔著她。”百裏華清的言語中充滿了對夏小雨的寵溺和示好。


    邱老漢聽著,便點點頭,不再推辭,看向夏小雨,道:“如此就多謝夏姑娘了。”


    夏小雨笑著搖搖頭,倒了杯熱茶端了過來,“邱伯,喝茶!”


    “謝謝姑娘。”


    百裏華清心知邱老漢沒事不會來找自己,便問:“邱叔,你今天來,有什麽事兒嗎?”


    邱老漢放下茶杯,點點頭,聽著院子裏傳來的笑聲,他的嘴角不禁綻開笑容,“爺,你知道的,自從福娃走了之後,我和你邱嬸就一無所出。你邱嬸看著平安,很是喜歡,所以啊,就一直纏著我,讓我陪著她來求爺一件事兒。”


    “你和邱嬸想要收養平安?”百裏華清聽到這裏,已經知道他的意思了。


    邱老漢點點頭,瞥了夏小雨一眼,“夏姑娘,平安她娘把她托付給你,你才有決定權。老漢想請姑娘問問平安的意思,如果她願意的話,我們想認她做女兒。姑娘放心!我們一定會待她如己出的,平時,她也可能在這裏陪小姐。”


    聞言,夏小雨笑著點頭,“邱伯,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也很讚同,不過,這事我得問問平安的意思,隻要她願意,我一點意見都沒有。”


    “有姑娘這話,我就放心了。”邱老漢咧嘴笑了笑,自從兒子福娃六歲夭折後,他們夫婦就再無所出。自家婆娘見平安就喜歡,他也想給她一個安慰,這樣,兩人老了,身邊也有個閨女可以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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