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太陽剛升到樹梢,但天氣已熱的喘不過氣來,武仁用手捂著傷口,迴頭望了一眼仁劍山莊,它此時雖然遠的隻有一個輪廓,但卻模糊不了它的威嚴,武仁再迴想起幾天前的情景,卻如隔世。

    “迴過頭去吧!把它當作是夢也好,是漫長人生的一個短暫的插曲也好,一切都到此為止吧!你有你自己的目標,別讓它把你迷失在無邊的塵海。”武仁自己告誡自己。

    他已經走了五天的路了。傷口依然疼痛,似乎比以前疼的更厲害了。他已經沒有錢去看大夫了。因為他身上僅有的一兩銀子這幾天吃飯花的就隻剩下一串銅錢了。他此時所經過的街市雖然熱鬧非凡,但是更使他體會到了孤獨和寂寞。

    “叔叔,賞我個銅錢吧!我已經有兩天沒有吃東西了。”

    武仁感到有人在拉他的衣服。他慢慢的迴過頭,發現一個小乞丐正懦懦的拉著他的衣角。頭發蓬亂,滿身補丁,用那一雙純潔的眼睛充滿期待的望著他。畏縮的伸出另一隻小黑手,低聲說道:“叔叔,你行行好,給我個銅錢,讓我買個饅頭吃吧!”

    武仁吃力的彎下腰,用手擦了擦小乞丐的黑臉,伸手從懷中掏出五個銅錢放在小乞丐的手中。正要說話,突然不知從哪裏冒出一群小乞丐,都把手伸著向武仁。武仁又把手伸入懷中,摸了摸那不滿一串的錢。把錢從繩上解下,放入每個小乞丐的手中。錢分光了。小乞丐們一哄而散。等那一群小乞丐跑遠了,武仁才看到,那些小孩哪裏是乞丐,他們隻不過是頭上帶了一頂破草帽,有幾個身上還穿著綢緞。

    武仁的眼中充滿了失望和無奈。歎了口氣,迴過頭才發現,剛才的小乞丐,他仍站在原地,武仁生氣的道:“小孩子,你有了錢,怎麽還不走?”

    “叔叔,給你錢。”小乞丐又把緊攥在手中的五個銅錢遞到武仁麵前。“你不相信我說的話,你給我錢,我不要。”

    武仁頓時愣住,又彎下腰,擦幹小乞丐掛在臉上的淚水道:“對不起,小兄弟,我不應該懷疑你,把錢收起來吧!”

    “謝謝叔叔,你真善良,我媽媽說善良的人是會有好報的。”

    小乞丐說完便飛快的跑開了。

    “讓開,駕,駕,他媽的,你小子,撞死你。”

    街上的行人如同洪水一般向兩邊散開,一輛馬車便從人們剛讓開的馬路上風馳電掣般衝過,車上的人好不威風。此人雖是一個車夫,但你從他臉上找不到一點低人一等的表情,臉上反而掛滿了不可一世的神態。好像天下唯他獨尊,他爹便是天王老子一般。此人臉上的表情和所幹的活讓人一看便知乃是一個純粹的奴才,真正的小人。

    小乞丐也許因為手中有了錢而高興,沒有注意馬車的經過,等發現馬車臨近,已經來不及躲避,武仁離得雖然不太遠,但事出突然,他又有傷在身,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小乞丐被馬車撞倒,車輪無情的從小乞丐身上碾過。而馬車卻揚長而去。

    武仁飛奔過去,抱起臨死的小乞丐。路上之人剛被馬車趕開,此時見一個小孩被馬車撞倒,立刻又都圍了上來,一層層,一圈圈而且遠處之人也正急著趕過來,好像怕錯過什麽精彩的表演似的。

    武仁由於快速的奔跑,又牽動了傷口,鮮血從傷處流出,一滴滴,一點點,落在地上,與小乞丐的鮮血混在一起。

    小乞丐雖然身小體微,但這時的武仁卻覺得小乞丐的身體有千斤重。武仁艱難的把小乞丐抱到一棵大樹下。他看看四周又圍上來的行人,吃力的道:“各位叔伯大嬸,兄弟朋友們,請你們可憐可憐這位小兄弟吧,去附近請一位大夫來,可以嗎?”武仁用哀求的眼光看向四周的人,這些人似乎是畏懼他的眼光,每當武仁的眼光將要轉到一個人身上,這個人已消失在他的視野之內。武仁失望的又把目光收迴到小乞丐的身上,用手把小乞丐的亂發理了理。一寸一寸的撫摸著小乞丐的黑色的臉。拭幹了他嘴上的鮮血。

    突然,他眼角的餘光發現了一個人,這個人似乎剛來,又好像本來就站在原地。他的眼中又露出了一絲希望之光。

    武仁啟動他那幹裂的嘴唇,低低的說道:“這位仁兄是否可以幫在下一個忙?”

    此人慢慢走進武仁。武仁才發現此人:一頭蓬亂的黃發被一條牛皮條子搏住。短眉毛、吊角眼,短小的鼻子,還紅了一個頭。薄嘴皮子尖下巴。一臉的猥瑣,絕對讓看到的人不會以為他是個好人。

    他走近武仁,用尖尖的聲音道:“朋友有什麽事需要在下幫忙?”

    武仁沒有想到他肯幫忙,不由得萬分高興。便道:“這個小兄弟被車撞了,兄台能不能去請一位郎中來幫這位小兄弟看看?”

    “這當然是可以的,不過……。”

    “不過什麽?”武仁一見此人吞吞吐吐的,便急問道。

    “找郎中哪能白找,你得表示表示吧!”

    武仁此時才知道原來此人是打秋風的,心中萬分氣憤。但此時的他卻別無他選。隻好又把手伸入懷中,那裏有他這幾天準備買饅頭吃的最後幾文錢。

    此人把武仁的幾個大錢用手拈了拈,笑道:“朋友是打發要飯的吧?我看剛才你給小叫化子的錢也比給大爺我的多吧?”

    武仁雖氣憤,但苦於虎落平陽,隻好忍氣吞聲道:“兄台就將就將就吧!我身上連一文錢都沒有了,等以後……。”

    “算了,也別以後了,你就拿你那把劍給我得了,等你有錢以後,你再把它拿迴去。”此人指著武仁那緊握的劍道。

    武仁低頭看了看跟隨自己十幾年的長劍,又看了看昏死的小乞丐,一咬牙,把劍遞了過去。這人一看武仁的這把劍:破爛的劍殼,上麵還有些許黑點,好像是血的幹點,劍柄上的兩片木板也被磨的所剩無幾。光滑異常,劍身卻是普通精鋼所造,而且手工還不精細。

    此人看過劍,態度卻對武仁變得親切起來。“這位朋友請在此等候,我馬上去請郎中。”此人說完快步離去。

    “娘,你別走,別不管我……。”武仁懷中的小乞丐突然模模糊糊的說道。武仁一見,頓感不妙,知道小乞丐這是迴光返照,忙用力搖醒問道:“小兄弟,你還有什麽心願未了嗎?”

    “我想見我娘最後一麵,我、我要問問她為什麽要把我拋棄?”小乞丐用力說完這一句話後又停了一大會兒才又說道:“我有時雖然又饑又渴,但是我隻要一看到它,便如同見到了媽媽,又迴到娘親抱著我看月亮的幸福日子。”小乞丐從懷中顫抖的摸出一片金鎖。黃黃的、亮亮的,“娘,你知道嗎?我從來都沒有想過用、用它來換東西吃……。”小乞丐把金鎖遞向武仁,但卻未碰到武仁的手,他的手便已經垂了下來。沉甸甸的金鎖砸在武仁的懷裏。

    武仁想唿喊,卻不知小乞丐的名字,想痛哭,心中的怒火卻已烤幹了他最後的一滴血淚。他現在能辦到的隻有緊緊的抱著小乞丐的弱小的身體,使他不再感到無依。

    令人厭煩的烏鴉已經停在樹上呱呱的叫了。躲在遠處瞧熱鬧的人也都已經散了。武仁覺得他的眼中,心中有一種力量,好像可以把世界上的一切都能摧毀。他不明白窮有什麽錯,為什麽富人可以掌握窮人的命運。富,試問,世上有幾個人是尊憑自己而不靠爹娘,隻靠正常,而不是殺燒搶掠,投機取巧,坑蒙拐騙富起來的。

    “兄弟,郎中我給你請來了。”去請郎中的那個人迴來了。此人因長了一雙近似鬥雞眼的吊角眼,又姓姬,所以人們都叫他叫‘吊姬眼’,此時吊雞眼的身後跟了一位郎中,吊雞眼道:“兄弟,此人可是這一帶最有名的郎中了,快讓他給小兄弟看看傷勢吧!”

    正沉浸在痛苦中的武仁被聲音驚醒,冷冷的看了吊雞眼一眼,本不想理他,可看他如此熱情,心中不忍,便不冷不熱的道:“不必了,我的小兄弟已經脫離了苦海。”“唉!真可憐,這麽小便離開了人世,不過也好,免得在這個世上受苦了。”吊雞眼歎口氣。

    武仁不想再說話,抱起小乞丐的身體便想離開,卻又力不從心的坐了下來。吊雞眼一見之下忙道:“兄弟有傷在身,不要過於勞累,小兄弟的後事,我會找人處理的,一切費用我包了。不過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兄弟你身上的傷,若不及時治療,後果是十分嚴重的。”武仁本想一口迴絕,但他在江湖上行走了這麽多年,他要必須麵對現實,可不能為了一口氣,喪了一條命。吊雞眼忙招唿郎中道:“先生,趕緊給我兄弟上藥,要最好的金創藥,錢不是問題。”吊雞眼又把武仁的劍還給武仁,道:“兄弟,小弟佩服你是個有情有義的君子,如果我再把你唯一的劍歸為己有,那我姬某還算個人嗎?”武仁聽了吊雞眼這番話,心中變得萬分激動起來,可是憑直覺,他覺得吊雞眼不是什麽好東西。

    郎中把武仁的傷包好後,由吊雞眼買來一口薄木棺材,草草把小乞丐給埋了。

    武仁見小乞丐已入土,心中終於了無牽掛。漫無目的向前走去,吊雞眼忙緊走幾步拉住他道:“武兄,不知你要去哪裏?武仁心中一愣。自己要去哪裏,走了這麽多天的路,連到那裏都不知道。吊雞眼一見武仁沉默不語,便已猜出武仁心中所想,心中暗喜,道:“武兄來此不易,不若就讓姬某做個向導,引武兄四下裏轉轉。

    武仁來到這個鎮,雖不是名鎮,卻也人煙稠密,寬闊的街道,駱繹不絕的行人,各種叫賣聲,混為一體,顯得格外熱鬧。

    二人走迴鎮裏,已是日正中天,各種飯菜的香味已從一座座飯館中飄了出來,隨風飄進了每一個行人的鼻中。

    吊雞眼本想走進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吃些家常飯便可以了,可又折了迴來,向鎮上最大的客棧‘佛春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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