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過洛水,便是洛陽。


    洛陽城是個好地方。


    漢王朝的帝都,舉世聞名的繁華之地。


    除此之外,戰略地位亦是極其重要,史學家往往這樣描述:天心地膽,九州咽喉。


    如果把漢王朝的疆域比作棋盤,那麽洛陽城無疑就是棋盤中間的天元。


    連接四麵八方,扼製各處要道。


    然而如此重要之地,卻被董魔王一把大火燒個精光,同時還將洛陽數十萬百姓悉數驅往長安,留下的隻是一座空殼。


    走進昔日的大漢故都,原先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不見人煙,道路兩旁雜草叢生,四周建築坍塌,放眼望去,盡是滿目瘡痍,說不出的荒涼。


    “朕愧對祖宗。”


    眼見皇都破敗凋零,瘦馬上的落難天子悲傷不已,格外難受。


    一同從長安逃難出來的將士聽了,皆是跟著垂淚。


    夏侯安騎馬走在後頭,聽得前麵哭聲一片,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甚至撇了撇嘴,哭是這個世界上最無用的東西。


    曹老板有句話說得很好,諸公今哭到夜,夜哭到明,能哭死董賊否?


    唯有行動,才是檢驗一切的真理。


    徐榮點頭表示認可。


    中午的時候,曹昂過來和夏侯安坐在一塊兒,碗裏隻有可憐巴巴的小撮米,米湯麵上浮著幾根從路邊掘來的野菜。


    條件可以說是相當艱苦。


    這些糧食是夏侯安在燒函穀關糧倉時,提前備下的糧食。


    要不然,就得改吃土了。


    可即便如此,也快撐不下去。


    曹昂說,天子有心想重建洛陽城,問他們有沒有好的辦法?


    夏侯安嗦著碗裏的米湯,斜瞥了曹昂一眼,有這樣的想法是好事,但眼下飯都吃不飽,你還擱這兒想屁吃呢!


    更何況,重建洛陽城所需的人力財力,根本不是普通州郡能夠承擔得起。


    即便真有這麽多錢,拿去搞些精良裝備,用來招兵買馬,擴充實力他不香嗎?


    重修洛陽?


    簡直是腦子秀逗了。


    “可我等身為漢臣,不替天子分憂,豈非……”


    從小就被老爹教導要忠君愛國的曹昂顯然不太能夠接受夏侯安的這種觀念。


    “難不成你還想把你家祖產賣了,來修葺洛陽?”


    夏侯安覺得好笑。


    然則曹昂竟真有這個念頭,他與夏侯安說,光靠我曹家當然不行,但如果每個人都能貢獻一份力,相信重建洛陽也不是難事。


    夏侯安愣了一下,似是被這話給噎住,他隻想說小老弟還是太年輕,理想主義有用的話,曹老板後期也不會黑化了。


    然而現在跟曹昂講這些,他也未必能懂。


    夏侯安將碗裏的米湯喝了個底朝天,意猶未盡的打了個嗝兒後,擺擺手:“算了,這事兒我跟你說不清楚,到時你找老叔說去,我現在隻想去搞點兒帶腥兒的食物,天天喝粥,胃都快竄稀了……”


    說完,夏侯安朝著另一邊大喊:“仲康,魚竿兒做好沒有?”


    聽到喊聲,許褚肩扛兩根丈餘長的竹子走來,竹子生出的枝節被他用刀剃去,如女人一樣呲滑光溜,竹身折射出細小的光點。


    在他腰間,還別著個簡陋的小竹簍,竹簍裏裝著剛去刨來的土壤,土壤裏是肉眼可見蠕動的曲蟮。


    夏侯安拍拍屁股站起來。


    走,洛水釣魚去!


    …………


    到了洛水河邊,夏侯安選好位置,坐在河堤鉤掛好曲蟮,開始垂釣。


    微風徐來,吹動河麵緩緩蕩起漣漪,拂過臉頰,也是令人心情愉悅。


    魚餌帶著細線扔進了河裏,夏侯安在岸邊老僧入定。


    借此時機,也正好想想以後怎麽發展……


    此番入長安,他的功勞可謂不小。


    暗中傳遞情報,籌謀誅殺董卓,又將功勞讓給曹昂,營救天子出城,沿途進行護送……


    種種功勞,別人或許不知,但作為上家的曹老板應該最是心裏有數。


    說句不誇張的話,憑借這些功勞,以後躺在功勞簿上吃一輩子都沒問題。


    夏侯安最初也是這麽想的,幹完長安這一票,就踏踏實實的抱住曹老板的大腿,安安心心當一輩子吃喝不愁的鹹魚。


    然而函穀關裏董承的折磨,使他內心發生了轉變。


    牙齒和舌頭如此親密,有時候都能磕著,更何況是兩個人呢?


    曹老板是雄主不假,但他也是人,是人就會有缺點,“汝妻子我養之”和“孤好夢中殺人”的典故還在。


    夏侯安擔心的是,保不準哪天說錯話得罪了曹老板,曹老板一上頭,直接叫人拖下去砍了。


    人很難保證一輩子都不犯錯。


    所以,夏侯安需要新的籌碼。


    籌碼的價值在於,即使犯了錯,也不會立刻就死,留有談判的資本。


    算算時間,現在才初平三年秋,本該是建安元年,也就是公元196年曹操才來接駕天子,現在卻因為自己的緣故,提前了足足四年。


    曆史偏離了原有的軌道,那麽青州黃巾還會不會攻入兗州,劉岱這暴躁老哥又會不會像曆史一樣的死在青州黃巾手裏?


    倘若劉岱不死,曹老板該怎樣立足兗州起家?


    這些,都成了未知之數。


    不管怎麽說,還是得先幫曹老叔拿下兗州,等老叔成了兗州牧,夏侯安才好開口,不奢求郡守之類的高官,要個地方縣令,應該問題不大。


    隻要有自己的一畝三分田就行。


    政務不會不要緊,有李儒這個兩年合同工,那還不手到擒來。


    至於練兵,白嫖徐榮這個打工仔,不就是為了這個?


    想到這裏,夏侯安心情愉悅,前途一片光明。


    河麵上,漂浮著的自製簡陋浮標起起沉沉,這是水裏的魚兒在試探危險與否。


    夏侯安目光瞥見,卻也耐得住性子,不為所動。


    等到浮標急驟沒入水裏的那一刻,夏侯安手裏魚竿一抖。


    中計的魚兒在水下吃痛的瘋狂竄動,試圖擺脫嘴裏該死的魚鉤。然則夏侯安哪會讓它如願,魚竿上的繩線放了收,收了又放,直到將魚耗到精疲力盡,然後輕鬆將其拉出水麵,提放至魚簍裏。


    看著釣起的大草魚,得有四五斤吧!


    夏侯安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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