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時日,夏侯安過得很是悠閑。


    至少在外人看來如此。


    吃了睡,睡了吃。


    有時吃得太撐,還會在關內四處轉悠晃蕩。


    偶爾撞見董承,也是有說有笑。


    正如那天在酒宴上所說,一笑泯恩仇。


    假象之下,是夏侯安的隱忍蟄伏。


    董承呢,在收到徐榮消息的第二天,便派出心腹,領兵去接引天子行駕。


    他也怕張濟搶先一步。


    如果真讓張濟得手,那他的國舅美夢也就成了一枕黃粱。


    在這期間,或許是夏侯安過於人畜無害的表現,使得董承逐漸放鬆了監控和警視。


    千唿萬盼。


    這一日,天子行駕終於抵達函穀關前。


    收到消息的董承早早候在正門底下,探長著脖頸,望眼欲穿。


    不久,遙遠的地平線上,塵土飛揚,出現了大隊人馬。


    董承以手遮陽,目光遠眺,開道的正是其麾下心腹,這使得董承大喜過望,心裏懸著的大石也跟著落下。


    待到車駕將近,董承快走兩步上前,猶如表忠心般的拜伏於地,麵向隊伍裏唯一的破舊轎輦,大聲喊道:“臣董承,恭迎聖駕,陛下千秋!”


    關上關下的士卒皆是跟著齊唿:陛下千秋!


    曾初生牛犢不怕虎、敢於怒斥董卓的少年,此刻卻麵色發白,坐在車駕內惴惴不安,甚至於手腳冰涼。


    在經曆過董卓欺君、王允擅權以後,這位名義上最高的帝國統治者,便明白了,天道崩塌,皇權旁落,他不過是別人手中可以利用的棋子和任人操縱的傀儡。


    在這世上,根本不存在忠誠一說。


    所有的自詡忠良,都是偽善。


    他再也不相信任何人!


    最初,他也想過反抗,然而董卓的殘暴,令他無比害怕。


    好不容易熬到董卓死了,結果王允專權更甚,大肆排除異己,朝堂政務從來不過問自己這個皇帝的意見,這就是一直自詡的漢室忠臣?


    如今,就連他的婚事,也是任人隨便做主。


    董承的女兒?


    他連董承是誰都不知道,憑什麽又要娶他的女兒。


    簡直荒唐!


    他想發泄,想怒吼,想告訴所有人,究竟誰才是這世間的主宰!


    於是,他鼓足了所有勇氣,想怒斥群臣。


    然而當目光探出車外,望到城關上的兵刃寒光閃動,以及那些虎背熊腰的將士,他心裏頭就沒來由的一顫,好不容易積攢起的勇氣又忽地消彌下去。


    我這個皇帝,可真是窩囊啊……


    他頹然坐迴位置,為自己的無能和膽怯,感到尤為的恥辱和悲哀。


    車駕內的天子遲遲沒有迴應,氛圍變得尷尬起來。


    拜伏於道路的董承隻好厚起臉皮,又叩首大喊了一遍。


    車駕內,仍舊沒有迴應。


    董承為之不悅,心想,我都恭敬十足的喊了兩次,你一個落魄天子,龍遊淺灘,還這麽不給麵子,信不信我馬上發飆?


    真惹毛了我,我也效仿董卓!


    就在董承快要不耐煩的時候,有人開口說道:“陛下舟車勞頓,已是疲乏,還請董將軍引路,讓我等入關歇息。”


    不是天子親口說的話,董承自然也不買賬。


    行吧,既然天子不開口,那我就隻好當麵問了。


    他站起身來,拍拍腿甲上的泥塵,然後旁若無人的大步向天子車駕走來。


    如此狂悖之舉,乃是犯上。


    有人想要出聲怒斥,然而考慮到這裏是董承的地盤,生殺予奪全在董承手裏,心有所忌,於是又將話咽迴了喉嚨。


    無人阻攔,甚至連一聲嗬斥也沒,董承膽子愈發大了起來。


    然則就在他快要抵達天子所在的車駕時,一杆銳利的長槍如疾風掠過,抵在了董承麵前。


    馬背上的青年劍眉星目,端的是英武不凡,隻是其麵容霜寒,怒聲喝道:“大膽董承,爾欲劫駕耶?”


    手中長槍攥緊,大有再往前走一步,就取其性命的架勢。


    這麽多人在場,劫駕的罪名董承自是擔待不起,可若就此被人喝退,難免臉上無光,於是他抬頭對視上這青年,低聲喝道:“汝這小兒,休要挑撥我與陛下的君臣之誼,本將軍不過是想親自探望,看陛下是否聖體無恙。”


    僵持不下之際,車駕內終於傳出少年懦弱的聲響:“董卿,朕一切安好。”


    聽到天子迴話,董承有了台階,急忙退後,同時躬身賠罪:“陛下,臣方才也是關心則亂,過於擔心陛下安危,故而有所失禮,望請陛下恕罪。”


    在鼓起勇氣說上一句話後,車駕內的少年反倒沒那麽怕了,定了定心神,與車駕外的董承說道:“董卿忠心為國,朕自是知曉,隻是朕今天有些乏了……”


    董承明白了天子話裏的意思,立馬退於一旁,躬身請聖駕先行。


    等到天子等人行入函穀關後,董承才直起身來,詢問起前去接應的心腹,方才拿槍指著自己的青年,乃是何人?


    心腹迴答:此子曹昂。


    董承為之恍然,原來是因誅殺董卓而聲名鵲起的曹家長子,怪不得身上有股子彪勁兒。


    既然是他,那本將軍就看在曹操的臉麵上,不與其一般見識了。


    董承對心腹如是說著。


    畢竟曹操的關係網不小,他也怕弄死了曹昂,曹操會找自個兒拚命。


    隻要不是利益相關,很多事情,忍忍也就過去了。


    函穀關的城樓上,夏侯安佇立這裏,左邊許褚,右邊徐榮。


    他沒有官職,自然也沒資格跟隨董承一同前去參拜天子。


    更何況,他素來對所謂君權神授的皇帝陛下,沒有任何敬畏之心。


    見到曹昂入關,狀態恢複些許的許褚出言問道:“主公,咱們不下去跟曹子脩打個招唿嗎,他要是知道你在這裏,肯定很高興的!”


    夏侯安微微搖頭,目光一直在董承身上。


    下方,董承正欲迴關,抬頭不經意的望見矗立在城關上的突兀少年,隻是陽光刺眼,有些看不清夏侯安的麵容,隻能依稀辨明,他是在笑。


    想來,是在慶祝我即將成為國舅吧!


    心情大好之下,董承也對著夏侯安笑了笑。


    夏侯安說。


    這是你最後一次看見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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