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向前迴溯。


    董卓被殺的當日。


    西涼軍在城外遭到並州軍的猛烈襲擊,傷亡慘重。


    胡軫等將領皆為呂布所戮,僅有虎賁中郎將樊稠僥幸得脫,本想進城,卻意外得知董卓身死的消息,驚駭之餘,倉皇向西而逃。


    董卓活著的時候,手下有六位實權中郎將,分別是西涼軍的:牛輔、董越、胡軫、段煨,以及後來加入的並州軍呂布和中央軍徐榮。


    如今董卓伏誅,段煨、徐榮、呂布三人受降於朝廷,胡軫部元氣大傷,董越據守要道陳倉,牛輔坐鎮隴西本部。


    值得一提的是,董卓麾下二十萬部眾,僅隴西一處,就有十萬涼兵。


    樊稠逃至陳倉,麵見了董越。


    聽聞此事以後,董越同樣震驚,實在無法想象如董卓這般強大之人,也會遇害。


    董越拿不定主意,決定去隴西找牛輔進行商議。


    然而牛輔在聽說此事後,大為震怒,同時也惱怒董越沒在第一時間興兵替董卓報仇,以為他也被朝廷策反,疑而殺之。


    之後,牛輔發榜涼州各地,通知手下諸將,起兵為董卓報仇。


    時任麾下校尉的李傕、郭汜,也在其中。


    不過可惜的是,牛輔顯然不是一名合格的統帥。


    在行至河關縣駐營時,夜裏有士卒背叛出逃,造成不小內亂,結果牛輔以為整營皆叛,於是帶著金銀珠寶,與親信胡赤兒等五六人逾城北渡河。


    與嶽父大人董卓如出一轍的是,牛輔所信賴的胡赤兒等人,也都不是好鳥。


    他們用繩索係在牛輔腰間,將其從城頭放下,但胡赤兒等人謀財,於是在離地麵數丈高的地方,就鬆開了繩子,使得牛輔重重摔在地上,腰脊皆斷。


    而後,胡赤兒將牛輔斬首,首級送往長安。


    李傕、郭汜等人聽說老大沒了,得,咱也上降書,保個命吧!


    …………


    長安城,未央宮正殿。


    收到胡赤兒送來的牛輔首級,王允大笑不已,帶上大殿,與諸位朝臣同觀。


    原先依附董卓的諂諛之臣們,紛紛盛讚老太傅,說他威名遠播,羌胡也拜作神靈。


    此番牛輔得誅,全是太傅功勞。


    一通馬屁拍的王允神清氣爽,就差當眾大唿:天道在我!


    渾然忘了,在董卓伏誅以前,他是最恨這些人的。


    這樣的諂諛之人每個時代都有,對他們來說,王允和董卓其實沒什麽兩樣,隻不過換了個名字而已。


    觀完牛輔首級,之後開始議事。


    今天朝會的主要議題,就是關於是否赦免李傕郭汜等人。


    楊彪、馬日磾等漢臣一致認為,董卓新誅,關中地區局勢未穩,對於董卓這些舊部,應該向徐榮等人一樣,實行寬大處理。


    更何況,李傕郭汜主動上了降書,足以說明,求生欲滿滿。


    然而如今的王太傅早已不是以前的卑微小王,董卓死後,就已然膨脹起來,對於百官的諫言,符合心意就聽,不合心意就否。


    你問我帝位上的天子算什麽?一個小吉祥物罷了。


    國家大事,真正拍板定論,還得看我王老太傅。


    所以這次,也不例外。


    “汝等愚昧,如果此番寬恕了他們,這些人以後一定還會再犯。隻有嚴厲的責罰,才會讓他們感到真正的心安!”


    王允板起臉色,責斥了一通說情的官員。


    楊彪等人聽了,心想:這不是逼狗跳牆麽?


    於是,繼續好言勸道:“太傅,還是留些餘地為好,畢竟李、郭等人手上還有不少兵馬。”


    “你以為本太傅會怕這些殘黨?”


    王允冷笑兩聲,言語間自負滿滿:“不妨告訴爾等,在此之前,本太傅就已經將宋翼、王宏派去了左馮翊和右扶風,加上本太傅親自坐鎮長安,三輔地區兵多糧廣,誅滅這些董氏餘孽,簡直易如反掌!”


    雖然沒有領兵打仗的經驗,但王允自認看過諸多兵書,覺得打仗也就那麽迴事兒,如果由自己統兵,絕對堪稱世間良將。


    楊彪等人哪肯答應,明明可以通過和平方式解決的問題,為啥非要通過戰爭來暴力解決,於是繼續苦勸:“太傅,此事幹係重大,稍有不慎,關中地區將重燃戰火,萬望三思。”


    半數以上的官員為之附議。


    王允霎時來了火氣,聽你們的口氣,好像都覺得我會輸?


    董卓之所以得勢,皆是因這些爪牙相助,誰都可以赦免,唯獨這些鷹犬不行!


    他以不容置喙的口氣喝道:“吾意已定,再有替李、郭等人求情者,一律按同黨論處!”


    說罷,不悅的拂袖而去。


    留下一眾朝臣傻愣在大殿裏,幹瞪著眼睛。


    一場朝會,最終不歡而散。


    …………


    夏侯安最近很煩。


    不僅是因為出行有人跟蹤的緣故,更煩的還是禰衡這個家夥。


    自那夜董卓埋了以後,夏侯安就將郊外山腰的四名護衛收迴。


    後來發現釀的美酒少去大半,夏侯安於是問起。


    四名護衛皆是麵露難色。


    最後支支吾吾,說是禰衡喝了。


    “主公,不是我們想給,而是這個家夥太能罵了!我們說也說不聽,打也打不怕,實在沒招了,才給他灌的酒。”


    李愚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


    主公釀的好酒,他們都舍不得喝,結果全讓這家夥給糟蹋了。


    夏侯安聽明原委後,並未責備他們四人,相反還安慰了一通他們受傷的心靈。畢竟禰衡是史書中有名的噴子,而且那天確實是自己過錯在先,打暈了禰衡,還將其囚禁了十天半月。


    這些酒,就當賠罪好了。


    本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然而沒過幾天,禰衡就找上門來,對著夏侯安就是一通語言輸出。


    夏侯安脾氣也暴,擼起袖子就要幹他。


    禰衡說:士可殺不可辱!


    於是夏侯安就拔了刀。


    可禰衡真不怕死,愣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甚至主動引頸受戮。


    都說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遇到這種一根筋的家夥,夏侯安也是一個腦袋兩個大。


    把刀收起,問禰衡到底想咋樣。


    禰衡說,很簡單,寫個懺悔書貼到市集裏,然後磕頭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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