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升起的時候,已是辰時過後。


    曹操傳令部下,起軍拔寨。


    宿醉至天明的少年們打著嗬欠出來,陸續迴營各自整裝披甲,等到騎馬出發時,他們才恍然發現,夏侯安一直不在。


    本以為大哥又是去哪遛彎兒去了,結果這個時候都還沒見著人影。


    於是少年們四處尋找。


    找了一陣,夏侯惇過來告訴他們,不用找了,夏侯安已經不在這裏。


    “不在這裏是什麽意思?”


    少年們的腦子有些發懵,心裏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不在這裏的意思就是,他昨天晚上就已經走了。”夏侯惇很直白的說著,他昨晚巡夜的時候,是看著夏侯安那小子牽馬走的。


    “胡說,大哥昨晚上明明在和我們喝……”


    徐淮想要大聲反駁,然而話還沒有說完,便在嘴裏戛然而止,他眼珠漸漸瞪大,似是意識到了什麽。


    怪不得大哥昨晚上說了那麽多話,原來他早就有了離開的打算。


    “那你知道,我們大哥往哪個方向走了?”少年們看向夏侯惇,麵露急切的問著。隻要知道方位,現在騎馬追的話,應該還來得及。


    就算今天追不上,還有明天,明天追不上,還有後天!


    隻要馬不停蹄,早晚能夠追上。


    夏侯惇微微搖頭,他其實知道,但不能說。


    少年們不死心,又去找其他曹營將領挨個詢問一遍,然而得到的結果,卻幾乎一致。


    眼神裏的希望漸漸褪去,這群原本生機勃然,意氣風發的少年,此刻猶如泄了氣的皮球,蹲在地上無精打采。


    “我真傻!昨天晚上,我還嫌他囉嗦……”


    “早知是這樣,就算不睡覺,我也要跟大哥在一起的!”


    懊惱、自責過後,是無盡的沮喪。


    這種頹敗感,縈繞在心頭,久久不能消散。


    就像被遺棄的小貓小狗,心裏空蕩蕩的,少了很重要的東西。


    看著這些昨天還神采飛揚的少年,此刻變得一蹶不振,夏侯惇心裏也挺不是滋味兒,於是他告訴這些少年,你們沒有被拋棄,隻是夏侯安所去的戰場,雖然沒有千軍萬馬,但卻更加波濤洶湧。


    一不小心,就會粉身碎骨。


    原來,大哥一直在替我們著想……


    得知真相的少年們,心裏好受許多。


    可即便如此,他們也依舊感到迷茫。


    從出譙縣以來,夏侯安一直都是他們的指路明燈,隻要有大哥在,他們可以什麽都不用想,隻管抄家夥幹架。


    現在大哥不知去了哪裏,他們的世界仿佛一下子就灰暗下來,再也找不到前進的方向。


    “瞅瞅你們,一個個慫瓜著臉,都苦逼成啥樣了!”


    關鍵時候,還是李家少爺站了出來,他朝著這些沮喪的小老弟們大聲說著:“都忘了昨晚上大哥怎麽說的了嗎?他說,叫我們當了將軍或者大官,別忘記他!


    現在,你們不去努力,擱這兒像個娘們兒似的哭哭啼啼。下次見到,大哥問你,老弟啊,最近混得咋樣?


    你說,我還是個小卒。


    你說的出口嗎,反正我張不開嘴,丟人呐!”


    李澤拍打著臉,隨後又挺起胸肌發達的胸膛,擲地有聲:“從現在開始,我給自己定個小目標,五年之內,必升校尉!”


    “李澤,就你能耐?我徐淮絕不輸你!”徐淮也站起身來,一掃之前的沮喪,眼神裏煥發出新的神采。


    “你倆還是往後稍稍吧,我夏侯恩才是天選之子!大哥第一次見到我,就說我是‘青罡劍聖’,我早晚憑手裏的三尺青峰,名動天下!”


    “還有我!”


    “我也要混出個名堂!”


    漸漸地,越來越多的少年站起身來,激發出內心鬥誌,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標。


    爭取下次見麵,給大哥一個大大的驚喜!


    而夏侯安呢,在通宵趕路之後,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簡單吃過早飯,夏侯安騎著劣質黃馬,優哉遊哉繼續朝著長安行進。


    軍中不是沒有好馬,但為了低調行事,隻能騎劣馬前行。夏侯安也脫了外甲,換上儒生服,人設是家道中落的落魄士子。


    夏侯安當時也問過,憑啥不是富家子弟,吃香喝辣他不爽嗎?


    曹老板的迴答是,董卓最喜歡搞富貴人家。


    “當我沒說!”


    夏侯安認慫很快。


    此番,與他同行的除了許褚,還有另外一個作遊俠兒打扮的少年,劍眉星目,標準的小說主角。


    乃是曹操最器重的長子,曹昂。


    曹昂,字子脩,生於譙縣,生母是庶妻劉氏,不過由於劉氏早亡,便由曹操正妻丁氏撫養,丁氏無所出,遂將曹昂視如親子。


    曹昂也因此得到了第一順位繼承人的身份。


    不過他命不太好,史書記載是,與太祖南征,歿於宛城。


    倘若曹昂不死,估計後麵也就沒曹丕啥事兒了。


    至於為啥要讓曹昂同行,曹操當時的說法是,互相照應,如果出了危險,我兒必定死你之前。


    具體是監視還是保護,恐怕隻有曹老板自個兒心裏清楚。


    夏侯安也懶得計較,反正已經趟進這渾水裏了,沒有退路可言。


    過了雒水,一路西行。


    如果之前有人問夏侯安,東漢末年的特色是什麽?


    夏侯安會很向往的告訴你:是梟雄間的爾虞我詐,是驍將們在戰場上的浴血廝殺、是運籌帷幕的智謀卓絕、也是床榻上軟香入懷的嬌俏可人兒……


    但你現在要是問他,他則會長歎一聲,然後告訴你:漢末隻有兩大特色,一是流民屍體,二是強盜賊匪。


    流民屍體不用多講,以前在地方上就能看到。現在麽,董卓挾洛陽百萬之眾,西遷長安,具體是怎麽做的呢?


    每百姓一隊,間軍一隊,互相拖押;死於溝壑者,不可勝數。又縱軍士***女,奪人糧食;啼哭之聲,震動天地。如有行得遲者,背後三千軍催督,軍手執白刃,於路殺人。


    沿途遺棄的屍體,足以築起城牆,堵塞道路。


    起初的時候,夏侯安還會有情緒上的憤怒,到後來,基本上就已經麻木。


    怪不得董卓死後被點天燈,看來不是沒有原由。


    至於途中遭遇到的賊寇打劫,沒有二十起,也有十七八起。


    喏,你瞧,前麵不又來一夥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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