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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黴,”風地搶著在呂清廣心靈中抱怨起來,“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能問問情況的,卻沒想到遇到一個怎麽糊塗的,連自己怎麽迴事兒都沒有搞清楚,我們就算問他怕也是白問,沒有什麽用的。”


    那蟲子抬起頭來,恍惚的睜開眼睛,要讓自己清醒過來,也確定這可不是個夢。是的,這是他的房間,雖是嫌小了些,的確是普普通通人住的房間,仍然安靜地躺在四堵熟悉的牆壁當中。在攤放著打開的衣料樣品--薩姆沙是個旅行推銷員--的桌子上麵,還是掛著那幅畫,這是他最近從一本畫報上剪下來裝在漂亮的金色鏡框裏的。畫的是一位戴皮帽子圍皮圍巾的貴婦人,她挺直身子坐著,把一隻套沒了整個前臂的厚重的皮手筒遞給看畫的人。隻有窗外那個向內窺探的人是不應當出現的,他不是屬於這件房間的,是外來者,也許一切的變故都是源自這個異鄉人,是他帶來了黴運,或者他本身就是黴運。


    格裏高爾的眼睛接著又朝窗口望去,窗外呂清廣的臉看上去很陰暗——可以聽到咬牙切齒的聲音——他的心情也變得憂鬱了。


    “要是再睡一會兒,把這一切晦氣事統統忘掉那該多好。”他想。但是完全辦不到,平時他習慣於向右邊睡,可是在目前的情況下,再也不能采取那樣的姿態了。無論怎樣用力向


    右轉,他仍舊滾了迴來,肚子朝天。他試了至少一百次,還閉上眼睛免得看到那些拚命掙紮的腿,到後來他的腰部感到一種從未體味過的隱痛,才不得不罷休。


    “啊,天哪,”他想,“我怎麽單單挑上這麽一個累人的差使呢!長年累月到處奔波,比坐辦公室辛苦多了。再加上還有經常出門的煩惱。擔心各次火車的倒換,不定時而且低劣的飲食,而萍水相逢的人也總是些泛泛之交,不可能有深厚的交情。永遠不會變成知己朋友。讓這一切都見鬼去吧!”他覺得肚子上有點兒癢,就慢慢地挪動身子,靠近床頭,好讓自己頭抬起來更容易些;他看清了發癢的地方,那兒布滿著白色的小斑點。他不明白這是怎麽迴事,想用一條腿去搔一搔,可是馬上又縮了迴來,因為這一碰使他渾身起了一陣寒顫。


    他又滑下來恢複到原來的姿勢。“起床這麽早,”他想,“會使人變傻的。人是需要睡覺的。也許好好睡一覺起來窗外那張邪惡的臉就會消失掉,自己就可以起床了,但這是和往常一樣的,沒有什麽進步,隻是從一個噩夢中醒來而已。生活還是在噩夢中。別的推銷員生活得像貴婦人。比如,我有一天上午趕迴旅館登記取迴定貨單時,別的人才坐下來吃早餐。我若是跟我的老板也來這一手,準定當場就給開除。也許開除了倒更好一些,誰說得準呢。如果不是為了父母親而總是謹小慎微,我早就辭職不幹了,我早就會跑到老板麵前,把肚子裏的氣出個痛快。那個家夥準會從寫字桌後麵直蹦起來!他的工作方式也真奇怪,總是那樣居高臨下坐在桌子上麵對職員發號施令,再加上他的耳朵又偏偏重聽。大家不得不走到他跟前去。但是事情也未必毫無轉機;隻要等我攢夠了錢還清了父母欠他的債——也許還得五六年——可是我一定能做到。到那時我就會時來運轉了。不過眼下我還是起床為妙,因為火車五點鍾就要開了。”


    他看了看櫃子上滴滴嗒嗒響著的鬧鍾。天哪!他想到。已經六點半了,而時針還在悠悠然向前移動,連六點半也過了。馬上就要七點差一刻了。鬧鍾難道沒有響過嗎?從床上可以看到鬧鍾明明是撥到四點鍾的;顯然它已經響過了。是的,不過在那震耳欲聾的響聲裏,難道真的能安寧地睡著嗎?嗯,他睡得並不安寧,可是卻正說明他睡得不壞。那麽他現在該幹什麽呢?下一班車七點鍾開;要搭這一班車他得發瘋似的趕才行,可是他的樣品都還沒有包好。他也覺得自己的精神不甚佳。而且即使他趕上這班車,還是逃不過上司的一頓申斥,因為公司的聽差一定是在等候五點鍾那班火車,這時早已迴去報告他沒有趕上了。那聽差是老板的心腹,既無骨氣又愚蠢不堪。那麽,說自己病了行不行呢?不過這將是最不愉快的事,而且也顯得很可疑,因為他服務五年以來沒有害過一次病。老板一定會親自帶了醫藥顧問一起來,一定會責怪他的父母怎麽養出這樣懶惰的兒子,他還會引證醫藥顧問的話,粗暴地把所有的理由都駁掉,在那個大夫看來,世界上除了健康之至的假病號,再也沒有第二種人了。再說今天這種情況,大夫的話是不是真的不對呢?格裏高爾覺得身體挺不錯,隻除了有些困乏,這在如此長久的一次睡眠以後實在有些多餘,另外,他甚至覺得特別餓。


    可是窗子外的那張臉還是沒有消失,那邪靈一樣的存在還是站在那裏,一動都沒有動,就像是在耐心等待就餐的禿鷲一樣,禿鷲喜歡屍體,傳說禿鷲會等對方咽下最後一口氣之後才優雅的開始吃。


    他深唿吸一下,仿佛窗外的呂清廣已經變成了禿鷲,而且確確實實有著等待別人咽氣的癖好,就算是自己餓死也不會打破這優良的傳統。


    於是,他隻需要保持讓對方看到自己的唿吸就足夠了,這樣一來他就安全了。


    窗外的威脅仿佛不存在了,他迴到他自己的生活中,這是怎樣的生活呀!這一切都飛快地在他腦子裏閃過,他還是沒有下決心起床——鬧鍾敲六點三刻了——這時,他床頭後麵的門上應該傳來了輕輕的一下叩門聲。“格裏高爾,”應該有一個聲音這麽說,——按照規矩這應該是他母親的聲音——“已經七點差一刻了。你不是還要趕火車嗎?”可以感覺出來這是好溫和的聲音!


    然而,什麽聲音都沒有,四周鴉雀無聲。


    從呂清廣這個位置可以清楚的看到床後麵,那裏的門早就是網格狀態了,呂清廣很清楚這樣的門是無法使用的,它哪裏也不通。


    格裏高爾根據腦子裏幻想出來的聲音——那聲音是應當出現的——做出了相應的迴答,但聽到自己的迴答聲時不免大吃一驚。沒錯,這分明是他自己的聲音,可是卻有另一種可怕的嘰嘰喳喳的尖叫聲同時發了出來,仿佛是伴音似的,使他的話隻有最初幾個字才是清清楚楚的,接著馬上就受到了幹擾,弄得意義含混,使人家說不上到底聽清楚沒有。格裏高爾本想迴答得詳細些,好把一切解釋清楚,可是在這樣的情形下他隻得簡單地說:“是的,是的,謝謝你,媽媽,我這會兒正在起床呢。”


    風天聽得很清楚,立刻就將字幕給呂清廣傳了過去。


    隔著已經虛化的木門,外麵那不存在的母親一定聽不到格裏高爾聲音的變化,不存在的又怎麽能聽到呢?


    “你不是格裏高爾。”呂清廣對他說道,“不要假裝了,我知道你是誰。”


    格裏高爾努力的讓自己不去聽窗外那邪魔發出的聲音,那是什麽樣的聲音呀,反正他斷定不是語言,也許寒鴉的語言是這樣的,也許窗戶外不是禿鷲而是一隻寒鴉,寒鴉也是吃屍體的,這倒是和禿鷲一樣。格裏高爾想著又加重了唿吸,並幻聽著他母親聽到他的迴答滿意的拖著步子走了開去的響動。並推測著這場簡短的對話使家裏人都知道自己還在屋子裏,這是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的,於是在側邊的一扇已經消失的門上立刻就響起了他那並不存在的父親的叩門聲,很輕,輕的隻有在格裏高爾腦海裏才迴蕩著那響聲,不過格裏高爾依然能從寂靜中聽出來他用的卻是拳頭。“格裏高爾,格裏高爾,”他應該是這樣的喊到,“你怎麽啦?”(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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