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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門出現的時候並不是故事開始的時候,然而這畢竟是門出現的時候,所以隻能從這裏講起,當然,由此引起的時空紊亂也是不可避免的。


    那是在二零零七年五月五日即農曆三月十九日,準確的說是丁亥年甲辰月乙亥日,上午十點十七分三十六秒裝飾設計師呂清廣在華陽給客戶量房的時候走失了,這一年他三十六歲。


    不過重要的不是時間而是地點——無疑那是在地球上,中國—成都—華陽,但卻沒人知道那是屬於哪個位麵的。在無數位麵世界裏有數不清的地球,誰也不知道這是否是其中一個。所以這個作為重點的地點是不確定的,也許之所以重要就在於其不確定性,或者說可能性。


    可以確定的是他的走失是必須的。


    快到中午的時候,沒等到客戶的設計助理和業務員滿小區找呂師。打電話對方不在服務區。設計助理和業務員無奈之下隻好先趕公交車迴了公司。對於裝飾設計師呂清廣的走失大家沒太往心裏去。嘴上沒說可心裏大家把這事定性為上班溜號了。


    裝飾設計師呂清廣對自己的走失也同樣沒有正確的認識,也就是說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走失了。他在樓群之間穿越,漫無目的地隨步閑逛。個別人家開始裝修了,還有的看上去是土建在返工,到處都開著門。但人很少,時不時有電鋸的、電鑽的聲音轟響。


    作為裝飾設計師的呂清廣對戶型空間的可變性頗有心得,他在空寂的別墅裏幻想著可能的使用功能與裝飾效果。土建愚蠢的空間分割與不合理的尺寸數據使他冷笑連連。看了好幾套戶型,也快中午了,他在傳說中客戶的別墅裏停下來。按規矩,業務員應該在門口等業主的,可是門口沒人。他退了兩步,重新看了看門牌:b區2號。沒有錯,根據買來的名單顯示:白先生;電話130xxxxxxxx;b區2號;備注:一次性付款。這就是白先生的房子了。可業務員呢?他搖搖頭,“我又不是老總,管不了那麽多。可我的設計助理呢?也許在裏麵吧。”設計助理需要在設計師和客戶交談的前後,對客戶的室內尺寸進行複核。這也就是所謂的量房。其實現在的土建要求比較規範了,土建竣工圖和現實尺寸沒有多大的差距,如果量的不認真或夠精確還不如土建竣工圖呢。


    裝飾設計師呂清廣是從來不量房的,他的口號是“尺寸不是量出來的,要計算,一切依據建築模數。”量房是個態度,是誠意和工作認真的表現,所以設計助理就每房必量了。


    房間裏空蕩蕩的,不像有人的樣子。


    他叫了兩聲,沒人應答。


    新房裏迴聲陣陣。


    光禿禿的清水房裏陰冷潮濕,他快步衝上樓梯,空洞的門洞裏都沒裝門,一眼望去盡收眼底,二樓三樓都沒人。他轉身下來,客廳裏牆麵慘白慘白的,初夏的驕陽從落地窗照進來晃得人眼暈。瞎轉了一上午有點累了,順著樓梯走到地下室,光線淡了許多,從手包裏翻出幾張對折過兩次的a4打印紙,打開看看,都是以前紀錄的客戶戶型數據和要求,選了兩張用不上的鋪在第二級梯坎兒上坐下來,拔出手機給兩人打電話。占線,又占線,還占線他閉上眼睛,不打了,反正他們迴過來的,先休息一會兒,似乎有點累了。


    呂清廣睡著了,睡得很離奇,離奇的似乎穿越進了夢境,又似乎在真正真實中醒來。


    所有看到這裏的讀者可以猜到他要測量的房子是白大十的,隻不過白大十這個人物還沒有到出場的時候,能猜到的怕是直接跳過第一卷先看了第二卷的讀者。是的,預約的客戶就是白大十先生,但這個約會不是呂清廣定下的,是公司業務部的業務員聯係的。


    業務員是誰呢?


    此刻呂清廣已經記不得了,他的記憶在他醒來的時候就被鎖定了,他可以確定的隻是自己的名字,以及自己是個設計師,在等客戶白大十的時候在清水房的地下室睡著了,其他的都變得模糊而不確定。


    而當你看到這裏時,也就是現在,他還睡著。


    在夢中他睜開眼睛,看向四下,四下一片黑暗,什麽都看不見。


    重新閉上眼睛,呂清廣深吸一口氣,強行靜下心來。仿佛過了一霎,再次睜開眼,他似乎是醒了,可依然是黑暗。也許不是一霎,而是永恆,也許永恆就這樣逝去了,以後的就隻不過是一霎。


    他摸出打火機,幸虧是煙民要不然連個火都沒有。打火機的光亮是那麽微弱,可好歹也照亮了周圍十餘平方的空間。環顧四周,這已經不是地下室了,樓梯不見了,地麵凹凸不平。


    他站起來,把打火機舉高,高燈下亮,希望能看得遠點。可是他失望了。四周的黑暗仿佛無邊無際。正當他目瞪口呆之際,指間灼熱的痛感傳來,手一鬆,滾燙的打火機掉到地上。一聲脆響緊跟著一聲爆響,一次性朔料打火機粉身碎骨了。


    呂清廣絕望的吼叫了幾聲,不要說迴答,就連迴聲都沒有。心底突然有一種似曾相識的荒謬感湧起,恐懼感蛻變成了滑稽感。


    可下一刻他居然笑了起來,笑過之後人頓時輕鬆了很多。


    這時他心裏莫名其妙的記起了一直兒歌,就左著嗓子唱起來:“小栗子嘰裏咕嚕,一滾滾到池塘裏啊。這可不得了了!泥鰍先生出來說道:你好啊!我們大家一起玩耍吧!”


    可不是麽,天大的事兒也不過就這樣。


    沒等到泥鰍先生出來一起玩兒的呂清廣拎起手包,也不去辨別什麽方位就徑直朝前趟去。地不平但起伏不大也沒有障礙物,慢慢走了幾百步突然踢著一堵石牆,心中驚喜,伸手一摸,牆很冷,冰涼冰涼的。


    從手感他能判斷出這是牆不是洞壁,雙手摸到的地方都是平整的,一種人為的平整。


    現在的問題是向左還是向右,兩邊一樣的黑,一樣的寂靜無聲。


    他猶豫了一下。似乎是受了男左女右習慣的影響,他向左手的方向慢慢摸去,石牆依舊平整,走著走著,感覺地麵也越來越平坦了,心說這迴算是選對邊了。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在黑暗中行進了不知多久的呂清廣兩眼一抹黑五色是沒有了,自己都快忘了還有耳朵的人也就絕了五音,餓了這麽久五味根本不敢想,想起來肚子就造反。他越走覺得離五色五音五味就越遠,就覺得自己越單純就隻有行走了,行走是快樂的。好在航向明確,有明確的方向是幸福的。


    單純的,快樂的,幸福的呂清廣在黑暗的未知之地摸索前行。就在他將要忘乎所以的時候,即將麻木的手指摸到了一處凹陷。凹進去的地方大約0.9米寬,2.1米高。依據建築模數這是標準門洞。


    緩緩地伸手向門洞當中摸去。


    有門!


    居然有門。


    “這就是一道門”,裝飾設計師呂清廣堅定的對自己說,同時也是對那道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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