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一天一天變長。可是黑夜的來臨還是讓我措手不及。

    寫完檢查,我還要去教室值日。值日完,我還要去那個汙濁之地。

    等我值日完的時候,教室裏麵已經沒幾個人了。一盞日光燈出了毛病,一閃一閃,煞白的光線刹那有刹那無,好像是恐怖片裏的某個細節。

    我從教室裏麵走出來,卻聽見不遠處似乎有叫喊的聲音。

    我輕輕地過去。

    黑暗裏隻看見兩個黑乎乎的影子。看不清楚臉。

    男的靠著牆壁。女的雙手在空氣中揮舞著。

    “操!你以後最好離蘇淺淺那個女人遠一點。”

    “怎麽了啊!”男的聲音裏滿是無奈和不解。

    “什麽怎麽啦!你沒發現你和她走的太近了嗎!?那我算什麽!!”

    “什麽和什麽啊!”男的聲音陡然抬高八度。

    然後“叭”一聲慘烈的響聲。不知道是誰的巴掌抽到了誰的臉上。

    心隱約的疼痛。

    所有的光線都在一瞬間被拖入深淵,再一瞬間全部釋放出來刺穿我的瞳孔。霓虹燈的馬路,黑暗的巷子,工地的嘈雜,慌亂的夜空,好像在這一夜成了幻覺,成了光線做的影子,根本不存在。全都是影子。全都是光的影子。

    拖著沉重的腳,推開沉重的家門。

    爸爸已經睡了。

    我推開毛毛的房門,想,毛毛也應該睡覺了吧。

    “姐姐?”

    “什麽?”我一驚,然後走到毛毛的床頭坐下。

    “怎麽還不睡啊。”

    “睡不著。”

    我啞然失笑:小朋友,在想什麽呢,睡覺睡覺!

    想媽媽。

    “媽媽去旅行了,玩的開心呢!哈哈。”

    “其實昨晚你和爸爸的對話我聽見了。”

    什麽!?我的腦子“轟!”的一聲。

    為什麽人總是會聽到自己本不該聽到的東西,或是不能聽到的東西。以前我在一本雜誌上看見過一句話,“有時不知道真相的人,是幸福的。”我終於相信。屋子裏出奇的安靜。黑夜從窗簾的縫隙裏湧進來。

    毛毛側過臉,“姐姐。”

    “什麽?”我迴過神。

    “老師說進警察局的都是壞人,那媽媽不也是壞人了嗎?”

    “那全是騙人的屁話!!”我幾乎大叫。

    毛毛睜大眼睛。

    我一愣。覺得聲音確實大了,然後表情歸於舒緩。

    “媽媽犯了一點點小小的錯誤,隻是進去學習一段時間,媽媽不是最疼毛毛的嗎?”毛毛舒了口氣。

    我笑著說,毛毛乖,睡覺吧,晚安哦。

    輕輕合上毛毛的房門,我想起一件事情。

    從書包裏拿出手機。打好字,“今天下午和錢妮沒事吧”。

    在名單裏找出,丁葉。按,發送。

    不一會手機就開始震動。

    發件人:丁葉。下麵就簡單的兩個字,沒事。

    怎麽可能沒事,我想著,然後在打字板上打了一大段字,可是最後還是刪除了。又打了四個字:沒事就好。

    這天的早晨,我醒得很早。因為感覺一整夜都在半睡半醒之間,心情是忐忑的,好像心髒裏塞進了一包烈性炸藥,它隨時會爆炸,而且我還不知道它爆炸的時間。隻怪我看見了我不應該看見的東西,我想。有可能這天早晨丁葉就說,我們還是距離遠一點吧,或是錢妮直接上來就是一個大嘴巴,然後說離丁葉遠一點!越想越離譜。

    可是好像教室裏麵並沒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丁葉依然在低頭看著課本,看見我走過來衝著我微笑。錢妮正站在講台邊把上麵的灰輕輕擦掉,偶爾一兩個快要遲到的同學氣喘籲籲地從教室門口衝進來,然後一屁股歪在座位上。

    我微微鬆了口氣,心有餘悸地翻開書本。上午的最後2節課是生物課,複習到男性和女性的生殖係統,老師在幻燈機上放出了清楚的子宮解剖圖。然後身後就發出輕微而猥瑣的笑聲。

    這時從身後傳來一張紙條,上麵是丁葉俊秀的字體。

    “我什麽時候看毛毛?說好的。”

    我一想,那天被蔡曼麗那個女人給罵暈了,把這事情都忘了。於是在紙的下側寫下一行字。

    “周6上午吧。”

    然後折好。遞了迴去。

    晚上迴到家。我就開始擦地板,擦灶台,把堆砌的東西歸於整齊,把油煙機的油倒出來,再把油盒子裏仔細衝洗幹淨。

    爸爸像看著外星生物一樣看著我。

    我撐起一張充滿革命戰鬥性的笑臉,家裏要保持整潔嘛!

    爸爸的眼神更奇怪了。

    可是沙發,電視,電腦,是紮紮實實的沒有了,大半夜的總不能到鄰居家“借”一套來吧。總不能和丁葉說,不知道怎麽迴事就沒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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