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兩個關門聊了很久,還是上官令看著閔柏眼底的烏青,主動停下,催他早些迴去休息。


    就算再年輕,也不是鐵打的。


    在外頭忙了這麽久,風塵仆仆的剛迴家,總得喘口氣。


    但閔柏服侍先生歇下,出來瞧見鄭飛揚的小院還亮著燈,便去探視他了。


    媳婦孩子的救命恩人,殿下是很感激的。


    疑心他和美娘青梅竹馬,有舊情?


    說什麽笑話呢?


    也別說鄭飛揚了,就是成天嚷嚷著要娶美娘的薛慎薛師兄,殿下都沒真正疑心過。


    因為他們,皆是拿美娘當妹妹看待的。


    尊重愛護。


    再說了,美娘若要變心,那也是自己不夠好。隻有最沒用的男人,才會成天疑神疑鬼。


    可殿下對自己,還是很有信心噠。


    有宮廷名藥泡著,各種名貴補品吃著,鄭飛揚如今已好了大半,早想迴去複命了。


    隻秋大姑不許,怕他坐下病根。顧瓚既允了年後再走,就必須過完正月十五。否則就是翅膀硬了,瞧不起她老人家,不聽她的話了。


    鄭飛揚無法,隻得留了下來。


    隻他也不算白留,都到了上官先生眼皮子底下,養傷期間就多讀些書吧。


    領兵打仗,運籌帷幄,才是最需要動腦子的呢。


    還有美娘妹妹,就算懷著身孕,也盯著他哪。每天都逼著他寫一百個大字,還要親自檢查的。


    於是鄭飛揚這養病的一個多月,隻覺整個人都升華了。


    這會子在燈下,正寫著明兒要交給美娘妹妹的一百個大字,殿下來了。


    才進屋,漢王殿下便正經行了個大禮,謝過他對美娘母子的救命之恩。


    鄭飛揚哪敢生受?趕緊躲一邊去了。


    “殿下萬萬不可,我與美娘妹妹……尊夫人多年情誼。不是為了旁的,我也一定會救她。”


    閔柏多聰明的人哪,從他換個稱唿,就聽出他的怨氣了。


    “不管鄭兄信是不信,我此生隻會娶美娘一人。無論是漢王妃,還是少夫人,總之就隻有她一人。”


    鄭飛揚怔了片刻,上下打量他一眼,“你此話當真?”


    漢王殿下道,“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多說無益,鄭兄等著看就是了。”


    燈下,鄭飛揚麵上多了幾分鄭重,“你若真能做到,我這條性命就是你的。不管什麽時候,隻要你用,盡管拿去!”


    看閔柏似想說什麽,他又道,“你別誤會,我和美娘妹妹自幼一處長大,雖不是親生,卻勝似親生。就連我那親娘和親妹子,也是萬萬不及她的。殿下位高權重,我沒什麽能幫得了,隻有這一條賤命。隻要殿下肯好生待她,但凡差遣,雖死無悔!”


    他眼神真摯,語落鏗鏘,顯然發自內心,一片赤誠。


    殿下聽得動容,認真道,“美娘能有你這位兄長,是她的福份。”


    這話,便是從此要將鄭飛揚當自家大舅子對待了。


    然後殿下什麽都沒賞賜,隻囑咐下人好生伺候,就讓鄭飛揚先休息了。


    但這種沒有賞賜,才是最高的賞賜。因為代表著主子從此會把人記在心裏,去替他謀算前程了。


    被分來伺候的幾個奴仆,就算之前還有些略瞧不起鄭飛揚的出身,今晚之後,卻是恭恭敬敬,拿他當個正經主子了。


    當然,也是殿下今兒這頓板子,打的有功。


    君子畏德,小人畏威。


    有時講那麽多大道理,真不如一頓板子更有說服力。


    如今府中上下,不管是美娘自己招的,還是王府派來的,統統繃緊了皮,越發把輕重規矩記在心裏。


    葛大娘原有些不慣,可秋大姑卻說,這樣才是大家子氣象。


    到底她們連同美娘,都是鄉下出身。雖秋大姑入宮供奉多年,卻沒象那些世家小姐般,接受過正經的持家教育。有時覺著不妥,也不知如何調教下人。


    如今殿下一通發作,第三日上便從漢王府調來一位管事大太監。姓常名俊,今年三十七八,正是穩重能幹的年紀,府中氣象越發好了。


    連葛大娘也不得不承認,這位常俊常公公,雖長得半點也不與英俊沾邊,天生一張幹巴討債臉,但確實很能鎮得住場子。


    漢王殿下也是考慮到美娘她們,多半和氣好說話,才特意派了這麽個麵相老成的人來。


    說來那伺奉美娘湯藥的小太監小古板,如今人家真就改名叫小古子了,正是他的徒弟。


    由徒見師。


    這位常公公為人處事,可見一斑。


    但常公公規矩雖嚴,但人卻不難相處,還很會變通。


    象二位老太太,就無甚規矩可守。一把年紀了,自然可以隨心所欲,為所欲為。


    隻除了命人盯緊她們的飲食起居,少些肥膩甘美之物,也不許她們做些過於勞累之事,真是把兩個老太太當成老小孩一般寵溺。


    至於美娘,恰恰相反。


    孕婦可以想吃什麽就吃什麽,但規矩卻要提上來了。


    也不是叫美娘成天端著架子擺貴人譜,而是真正將美娘當成漢王妃來侍奉。讓她明白什麽是自己該做的,什麽是不該做的。


    也不是就從此限製了她,但美娘確實覺得,來找自己的瑣事少了,但肩上的擔子卻是更重。


    就象過年祭祀,她從前想著,自己又沒得正式冊封,王府裏又有方夫子他們打點,怕招皇上忌諱,便沒插手管過這攤子事。


    但常公公卻說,“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少夫人連殿下出征之事都有所參與,為何獨獨不參與這祭祀之事?容奴才多嘴說句八卦,當初陛下登基,頭三年主持完宮中祭祀,跟皇後娘娘兩個,可是累得腿都是哆嗦的。也是後頭幾年漸漸熟了,才從容一些。”


    美娘一下警醒了。


    國家大事,最重要的就是祭祀和打仗。


    打仗是平定疆土,而祭祀就是對一個人身份的確認。


    就算在民間,但凡正兒八經接進門媳婦,逢年過節,也是要拜宗廟祖宗,準備供品的。


    如今美娘既是漢王殿下的媳婦,就算還未得冊封,但也不能丟了最重要的本職啊。


    且皇家規矩繁多,連專門接受訓練的皇上和徐皇後,剛接手時都快累趴了。她現在不早些練手,難道等著將來得了冊封時,手忙腳亂的讓人看笑話麽?


    於是美娘打起精神,去幹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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