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月前,林俊武就給林俊娥寫了封信,說今年是美娘的十八歲生日,他已經跟巴夫人請好了假,打算抽空去趟蕪城,給外甥女慶生。


    再迴趟定州老家,探視族人和她一家子兒女。


    順便插一句,自承平九年,巴夫人在地震中殺了叛亂的前夫,嫁了林俊武之後,夫妻倆經過三年的艱苦耕耘,終於在今年春上,喜得愛女!


    小丫頭很會挑時候,生在雲州最盛大的節日,三月三。


    這實在是吉星高兆。


    都不用巴夫人廢話半句,小丫頭就被族人們一致認定為上天神賜,將要繼承土司之位的天之嬌女。


    隻差沒把她捧到天上去。


    而父憑女貴的林俊武,也才算是在雲州站穩了腳跟,能請假離開,迴來探親了。


    為此,族人們還大方的送了不少豪禮。


    怎麽說,他也是小丫頭親爹。總得衣錦還鄉,方不失雲州未來女土司的顏麵。


    林俊武瞅瞅繈褓中的小丫頭,大方收了。


    還在信中表示,自己會多帶些寶貝迴來,給外甥女攢家底。讓林俊娥不要憂心,也別攀比了,隻當他們叔叔姑姑一起送的就好。


    可林俊娥怎麽可能不憂心?


    她親自跑來,也是為了押運給美娘攢的家底。


    就算比不上林俊武,也是她做姑姑的一份心。


    美娘決心不嫁人,自立門戶的事,跟二叔和姑姑,都是說過的。


    他們能理解她,卻更加心疼她。


    所以要用這樣的實際行動,來表明對美娘的支持。


    厚厚的給她攢上一份家底,不管她將來嫁不嫁人,生不生孩子,都隨她高興了。


    錢財不能買到這世上所有的東西,但總可以讓人生活得優渥舒適,少些憂慮。


    隻這件事,林俊娥和林俊武兄妹倆商量好了,卻都瞞著美娘,想給她一個驚喜。


    所以美娘完全不知道,在她跟那死士甲乙,鬥智鬥勇時。


    自家叔叔和姑姑,也在從定州雲州,往這邊趕來。


    而漢王殿下,也緊隨其後,一路追趕。


    至於一家子人,是擦肩而過,還是喜相逢?


    天知道!


    京城,永定伯爵府。


    明明已至盛夏,傅老夫人的屋裏,卻仍是微微透著幾分寒意。


    無人敢說,隻有傅老夫人心裏清楚,那是人之將死的沉沉暮色。


    就算再名貴的藥香,也遮掩不住。


    她的生命,已經快走到人生的盡頭了。


    按說也沒什麽放不下的,可她仍是不願咽下最後這口氣。


    因為,實在是不放心哪!


    渾濁的老眼一掃,便瞧見香案上,那株三尺高的紅珊瑚了。


    枝繁葉茂,殷紅如血。


    便是垂下了珠簾,擋著盛夏刺眼的陽光,依舊掩不住它的珠光寶氣,貴氣逼人。


    就如一樹血珠,張揚淩厲。


    當然,那珠簾也不是凡品,竟是純用碗豆大的珍珠串成。


    隻那瑩瑩白光,總讓傅老夫人莫名想到累累白骨,頗覺不吉。


    門簾一動,永定伯傅德厚來了。


    恰好丫鬟小心翼翼捧進一碗聞著就很貴,實際更貴的藥膳,便交到他手上。


    幾年豪富,他不再是從前那個唯唯諾諾,總透著股子憋屈的無用伯爺,便是服侍母親湯藥,都透著股誌得意滿,揮斥方遒的味道。


    “……太醫都說了,母親並無大礙,就是有些鬱結在心。要不迴頭兒子再把你這屋裏的陳設換一批,好讓母親瞧著歡喜?”


    傅老夫人勉強吃了兩口,便擺手不要了。


    “我這身子,自己知道,已經到歲數了。便是千年人參,萬年靈芝也是救不迴來的。再說這好端端的屋子,你又折騰它幹什麽?就這珊瑚珠簾,連宮中都少見,著實奢靡太過,本不是我們這等人家應該擺的,要不迴頭收起來吧。”


    傅德厚不以為然,隨手把大半碗藥膳,給丫鬟拿出去扔了。


    “母親就是操心太過。您是沒瞧見,前兒德陽長公主的駙馬蕭家被抄,抬出來的珊瑚,可足有五尺高!隻顏色比不上咱家這個,這好東西貴精不貴大。咱們傅家好歹也是勳貴人家,又沒扯進慶國的破案子,如今擺個三尺的,也不值什麽。”


    提起此事,傅老夫人越發心焦。


    “皇上都下狠手收拾朝堂了,咱家雖未牽涉,還是低調些吧,省得招惹麻煩。我怎麽聽說,前些天那邊漁村,好似又出了事?”


    傅德厚十分不悅,“這是誰又在母親跟前嚼蛆?屁大點事,有什麽值得說道。不過是老三家那小子,多喝了幾杯,睡了來村裏迎娶的一個新郎。男人嘛,有什麽大不了的?偏跟個女人似的,要死要活。哼,既想死,那就成全他唄。一幫子賤骨頭,給點厲害才知道怕呢。母親放心,都已經料理幹淨了。”


    傅老夫人眼皮子一抖,半晌才反應過來。


    “竟,竟是新郎?!天下女人死絕了麽?你們也,也——”


    傅德厚忙給她撫胸順氣,“母親消消氣,快消消氣!我都已經罵過了,咱家的孩子,雖偶爾胡鬧了些,但心裏終歸還是明白的。這不是還小麽?過幾年就好了。”


    他不以為然,換了話題,“對了母親,我這兒倒有件正經事,想請您拿個主意,是關於五丫頭的親事……”


    傅老夫人再如何焦心,終歸還是護短的。


    長歎一聲,開始操心起兒子說的“正經事”。


    等傅德厚離開,傅家庶出的五小姐,傅惜華便被叫到了祖母房中。


    她也是近二十的大姑娘了。


    這幾年,因漢王殿下遲遲沒有成親的意思,除了同樣不打算成親的常平縣主,當年那幾個被燕成帝內定為漢王側妃的官家小姐,都在皇上的默許下,陸續嫁了。


    就連年紀最小的王家二小姐,都已說定了親事,明年出嫁。


    唯一堅守的,或者說高不成低不就的,就是傅惜華了。


    眼看身邊姑娘,一個個嫁人生子,唯一能支撐傅惜華等下去的,就是那日後的榮耀了。


    別看你們一個二個如今嫁得幸福如意,可她將來,是要入宮,做皇帝妃嬪的女人。


    到時任你們哪家的長媳貴婦,都得跪在她的麵前,向她行禮!


    可她當真內心半點不焦慮麽?


    看她如今的模樣,就知道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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