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芬芳的四月裏,好消息終於傳進京城。


    大捷,大捷!


    漢王殿下不費一兵一卒,打敗了慶國王叔,且逼得他當場投降,橫刀自盡了。


    百姓們歡欣鼓舞,自發的舞龍舞獅,歡慶勝利。


    而關於漢王殿下如何英勇機智,大勝而歸的故事,更是立即被說書人加工成各種故事,在市井中流傳。


    雖說他們添了太多油,加了太多醋,已失了本來麵目,但閔柏這一仗,確實贏得太漂亮。


    有勇氣,有信念,有智謀。


    也不是沒有小人在背後嘀咕,覺得他這一仗,占了太多的運氣成分。


    前頭兩仗已經極大消耗了慶國王叔的戰力,輪到他時,才能打得這麽輕鬆。


    但聰明人,不會這麽說。


    因為一場戰爭,在沒有分出勝負時,誰也不知道結局如何。


    如果單論實力,前兩場大燕軍隊都是上萬人的精兵強將,近乎碾壓的實力,為什麽都會輸?


    反倒是閔柏,他隻帶了三千將士。為什麽就會逼得慶國王叔,還未開戰,就覺得必輸無疑?


    天時,地利,人和。


    決定一場戰爭的因素有很多,但如果不是閔柏準備充足,全軍上下能同心一致,他又不顧安危,願意為了保護士兵冒險,大燕未必能贏得這麽輕鬆。


    所以當他開口答應賭約時,慶國王叔便知道,自己已經輸掉了戰爭中,最重要的幾樣東西——


    軍心。


    戰意。


    自信。


    當然,還有運氣。


    可古往今來,哪一場戰爭的勝利,不需要一點運氣?


    所以漢王殿下,依舊贏得名至實歸。


    都說慈不掌兵,但適當的仁慈,卻能讓一個將領更加得到士兵和百姓的衷心愛戴。


    但這樣近乎傳奇性的勝利,雖在民間熱熱鬧鬧的傳播開來,可在朝堂上,卻沒有激起太大漣漪。


    讓朝臣們怎麽說呢?


    除了少數人,難道大半朝臣都得承認他們瞎啦,人頭豬腦,所以才一直摁著,不許漢王殿下去?


    非要派兩拔人馬,打了兩拔敗仗,輸得一塌糊塗,顏麵盡失,才想起大燕還有這麽位智勇雙全的大皇子麽?


    啪啪啪。


    朝堂之上,從上到下,都覺得臉皮疼得慌,都快被打腫了!


    重點是這巴掌,還是他們自己親手打上去的。


    當初有多麽反對漢王殿下,吹捧前兩路敗軍,如今就有多難堪。


    尤其王公親貴,心情更加複雜。


    元宵節上,燕成帝於震怒中,踹了汝陽長公主一記窩心腳,幾乎要賜死二位長公主,可是所有人都親眼看著的。


    皇上雖也被氣得吐血,但他這一腳,當真踹出了威儀,踹出了君臣之別。


    世人多半,還就是欺善怕惡。


    從前皇上好性子,大家就想著法子拿捏,討價還價。如今逼出了皇上的脾氣,卻無一人再敢拿此事唧歪。


    反倒覺得,皇上此刻就是賜罪二位長公主,不也理所當然麽?


    德陽長公主的駙馬蕭旦,貪生怕死,刻薄將士,最後還投敵了,論罪是要抄家滅門的。


    汝陽長公主的家將方遂,亦是無能鼠輩,連累三軍,都是重罪。


    皇上這會子立即沒奪了二位公主的封號,治她們的罪,已經是仁慈了。


    可這份仁慈,絕不可能長久,否則對天下人怎麽交待?


    所以這會子,主戰的王公親貴們,生平頭一次體會到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心情。


    隻覺有把刀,日夜懸在頭上,又不知這把刀幾時會落下。


    在這種糾結煎熬的心情中,二位長公主,理所當然的都“病”倒了。


    德陽長公主是又羞又惱又心虛,裝病。


    在蕭旦是個活駙馬時,德陽長公主就算為了自己的麵子,怎麽都得撈他一把,求個人情。


    但蕭旦已死,且死得這麽不光彩,就很沒這個必要了。


    德陽長公主已在籌算著如何脫身,閉門裝病,也是不想蕭家的人求上門來。


    到底這些年,白吃白拿了蕭家許多好處,當麵拒絕,未免顯得太過無情。


    可事關重大,除了自己的兒女,她誰都不會護。


    至於汝陽長公主,她是當真病了。


    那天挨了一記窩心記,她也是吐了血,傷了元氣的。


    兼之舉薦方遂那個不爭氣的東西,大大丟了一迴臉,汝陽長公主心中氣苦,病得就更厲害了。


    駙馬謝圭,看著自結識以來,永遠不可一世,驕橫高傲的嫡妻,如今卻是臉色臘黃,滿臉病色的躺在床上,也怪不好受的。


    “常平,常平那死丫頭呢?莫不是我死了……咳咳,她才肯迴來看我……”


    看她說得氣喘,謝圭皺眉勸道,“好端端的,你又動什麽氣?常平前些天又不是沒有迴來過,還送來那些好藥材。隻如今宮中黃老太妃病了,於她又有撫育之恩。常平在宮中侍候,哪裏能分出三頭六臂?”


    “可我,我是她親娘!”


    但生恩也不及養恩大。


    可看汝陽長公主喘得難受,這話謝圭到底沒說出來。


    “你的心意我知道,無非是看眼下局勢不好,想做成常平與漢王婚事。可這個節骨眼上,又怎好去催促皇上?”


    被戳中心事,汝陽長公主心虛的眼神閃閃,卻執拗道,“這親事本是常平自個兒選的,再說人家為了爹娘,還臥冰求鯉呢,如今親娘有難,她敢見死不救?”


    謝圭搖頭。


    嫡妻的心思,他自然明白得很。


    如今閔柏大獲全勝,下一步,皇上自然要清理這些罪臣。


    汝陽長公主還不至於被賜死,但極有可能被降了封號,削減食邑。


    可這兩樣,她一樣也不想接受。


    她過慣了榮華富貴,高高在上的好日子,隻要還有一絲辦法,就不願受那般屈辱。


    如今漢王大勝,促他與女兒締結良緣,不是最好的解決之道麽?


    到時皇上看在漢王份上,也不能太削她這親家母的顏麵。


    所以此刻,汝陽長公主倒是後悔當初沒有及早作成親事,弄得現在如此被動。


    可謝圭以為,當初閔柏沒立這份戰功,都敢頂著壓力,拒絕婚事。如今得勝歸來,隻怕就更難了。


    所以他倒覺得,不如以退為進。


    由汝陽德陽二位長公主帶頭,約請宗室親貴,最好就以如今這副病容,素服入宮,跪請削減封號食邑,讓皇上有個台階可下,反而不會下手太重。


    到時再締結兒女親事,一來讓女兒好做人,二來閔柏也不好意思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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