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娘擺手,示意葉蓉先別說話。


    不一會兒,周家老兩口一起出來了。


    周大伯問,“若房子過了契,你真能說服阿娟,以後養我們的老?那這句,也得寫進契約裏。”


    美娘略帶譏諷。


    別看周大娘處處出頭當壞人,可這最後作主的,不還是男人?


    “凡事皆有度。周大伯,若你們肯把這五間屋都給阿娟姐,那要寫什麽都是應該。可如今你們隻給她一間屋,卻想因此全賴上她。我瞧這事,不提也罷。”


    周大伯給說得羞愧,最終應承下來,“隻要她答應,在我們或長生遇到大事時,肯迴來看顧我們就是。”


    這才象句話。


    事情談妥,美娘當下就托人,去給周娟帶話。


    原以為周娟必要次日才趕得來,誰知當天夜裏,還頂著滿天星星,周娟就風風火火趕了迴來。


    徑直找到美娘,氣都顧不上喘勻,便連珠炮般問,“妹妹,你,你給我討了一間屋?真是我們家那五間房裏的一間?我爹娘,他們同意了?”


    就算娘家再怎麽對不起她,她也從沒想過,自己能從娘家要到一間屋。


    但也正因想都不敢想,當有機會實現時,才會這樣緊張和激動。


    “瞧姐姐急的,那還能有假麽?”美娘拿帕子給她擦擦頭上的汗,遞了張紙給她。


    “這便是房子過戶的契約,隻要寫上雙方名字,按上手印,送到衙門蓋上官府大印,就立即生效。隻你爹娘小氣,隻肯將最小的那間西廂房給你。”


    周娟死死盯著這張紙,手都是抖的,“可,可那也是一間屋啊!妹妹,好妹妹,你快念給我聽聽。我,姐姐我不識字啊!”


    美娘心尖一酸。忙把這紙契約,一字一句的念給她聽,又細細的講解明白。


    周娟抖得不行,眼淚不停的往下掉。


    “我,我不是做夢吧?他們真能給我一間屋?我真的能有一間屋?”


    美娘沒什麽可說的,隻能勸她先住一晚。等天亮去衙門裏辦妥,估計她才能真正安心。


    這一晚,除了周娟,桂花巷子許多人家都沒睡安穩。


    就算老周家並沒有刻意宣揚,但院牆低矮,總有人聽到風聲。然後這消息就跟長了翅膀似的,傳遍了整條小巷。


    美娘要替周娟爭產?


    還要立房契過戶?


    若是其他女孩做這事,早就被群嘲了。


    但做這事的是美娘,


    得了王府搭救,縣尊青睞的美娘。


    她跟著葛大娘,有模有樣做起針線生意;


    她還幫葉成,弄到了官匠憑證。


    葉成這事瞞不住,索性就說了。是美娘介紹他去衙門做事,也是王縣尊青睞美娘,才給他的憑證。


    所以,鄰居們就算難以置信,卻不敢明說。


    萬一,萬一林家這丫頭真把事情辦成了呢?


    於是第二天,當美娘陪著周娟一家人,踏著清晨的白露,上衙門等著立契時,幾乎是全巷子人目送而去。


    周娟更忐忑了。


    美娘倒是挺鎮定的。


    這事既都說好了,就不可能再反悔。


    但是到了衙門,卻遇到一件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事。


    王縣尊,


    他封印啦!


    今兒是他選定離開雙河鎮,遠赴京城的日子。


    為免叨擾百姓,王縣尊也知道自己會高升,不願收禮落人口舌,便隻想揮一揮衣袖,不帶一片雲彩的離開。


    誰知卻撞上美娘要辦事,王縣尊也沒辦法了。


    官府封印是有一整套流程的,若是要再打開,便會驚動許多人。到時他想這麽清清靜靜的走,就不大可能了。


    “你這事不大,我交待幾句,迴頭新縣尊上任,你隻管尋他便是。”


    王縣尊都這麽說了,美娘隻好恭祝他一路平安。


    等人走遠,周大娘便開始嘀咕,“這可不是我不辦,是老天爺不讓……”


    周娟心中一沉,美娘幹脆道,“隻要真心想辦,這世上就沒有辦不成的事!迴頭我找那新縣尊就是。”


    周大娘不敢言語了。


    可等著迴到桂花巷子,聽說這事沒辦成,就算是因為王縣尊離任的緣故,但也有不少怪話冒了出來。


    就知道這事辦不成!


    哪有出嫁女管娘家要房子的道理?


    就算是獨生女,剩下家產寧可給族裏,也是不可能給女兒的。


    原還覺得這丫頭不錯,可管娘家要房子,也未免太貪心了。


    ……


    周娟咬著唇,臉白得嚇人,數次差點衝上去跟人吵架。


    皆被美娘拉住,緊握著她冰涼的手,小姑娘隻問一句,“若我把這房契辦下來,姐姐要還是不要?”


    “要!”


    周娟昂著頭,握緊拳頭。


    幾句閑話值什麽?


    隻有白紙黑字寫上她的名字,她才能真正硬氣。


    將來就算婆家不喜,她都能收拾包袱即刻迴娘家。不,是迴她自己的屋!


    “我隻怕那些閑話,影響妹妹……”


    美娘輕蔑搖頭,“她們還影響不了我。隻要姐姐有這決心,我就一定替你討來!”


    沒幾日,不想這事竟傳遍了半個雙河鎮。


    多少年了,誰見過這樣的事?


    一個小姑娘,居然幫著再嫁女討要家產。這是昏了頭,還是昏了頭?


    有人跳腳大罵,說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也有人冷嘲熱諷,說異想天開,白日做夢。


    當然,也有些女子閉上嘴巴,靜靜等待結果。


    而在大家等著盼著中,縣尊沒來,美娘的生日宴先到了。


    就算王縣尊走了,可林俊仁答應過在旬休日宴請同僚親朋,總不可能不作數。


    隻因美娘忽地鬧了這麽一出,他也十分不悅,深覺丟了自己的臉。便把說好的去酒樓叫幾桌,改成了自家動手,隨便燒些家常菜便是。


    連林鵬都沒叫他迴來。


    不管這宴怎麽擺,美娘都不大在意。


    甚至在做壽這日清晨,她都堅持練習每天的大字。


    等最後一筆收妥,那淡淡的墨香似滲進肌膚,寧馨悠遠。小姑娘才輕唿一口氣,擱下筆,感覺略有些浮躁的心情,都沉穩了下來。


    “寫得真好!”


    窗外院牆上,熟門熟路跳下一個長腿少年。一把掀起桌上的紙,嘖嘖稱讚。


    “美娘你這字兒真的長進了,若在學堂裏,都能位列三甲。”


    美娘卻不吃他的恭維,邊洗著墨筆邊罵,“你屬大馬猴的嗎?成日不好好走路,爬什麽牆?迴頭我告訴秋大姑,扣你饅頭!”


    好在今日為了準備壽宴,林方氏兩公婆天還沒亮,就摸黑爬起來,在後院殺雞剖魚,忙個不停。前院因要擺酒待客,倒是無人。否則看到象什麽話?


    鄭飛揚急急告饒,“小姑奶奶,我錯了還不行麽?喏,地裏才摘的嫩香瓜,吃個消消氣唄。”


    美娘警惕道,“哪來的?”


    葛大娘那裏可沒種瓜,種了也沒這麽快熟。


    鄭飛揚連連叫屈,“你又想哪兒去了?如今我頓頓吃得飽,偷這些幹嘛?是來的路上,遇見個賣瓜老頭,挑著擔子走得吃力,就順手幫他挑了一段。老頭謝我,非送個瓜,這不就給你帶來了?”


    美娘這才作罷,就著清水把瓜洗洗切了,“一起吃吧。你今兒來,是有事?”


    確實有事。


    鄭飛揚嘎吱嘎吱啃著瓜道,“你不做生日麽?葛大娘和秋大姑有份禮物送你,先打發我來說一聲。”


    美娘納悶。


    送禮就送禮,還提前說什麽?


    那自然是因為這份禮物,頗有些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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