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婦瞟一眼林方氏,又掃一眼美娘擱在櫃台上的點心,自尋個幹淨凳子坐下,才清清嗓子,沙啞著問。


    “葛大娘出去了,你們這是要買什麽?”


    林方氏不舍的看看那些點心,大著膽子道,“我們不買東西,是來接活的。我女兒以前就經常幫著葛大娘打絡子腰帶的,她如今在王府,又學了好些新花樣呢!”


    病婦看都不看她一眼,淡淡道,“那近日怕是沒得了。”


    林方氏一怔,“為何?”


    “沒人買,自然沒活接。”


    看她顯然不想多話,林方氏無法,喪氣的想走。恰在此時,葛大娘提著藥包,滿頭大汗的迴來了。


    林方氏驚喜不已,忙又問了一遍。


    葛大娘略皺了皺眉,顧不得擦汗,仍客氣道,“不是不想接活,隻如今才遭了這樣大的水災,大夥兒能有身衣裳穿就不錯了,誰有閑錢上我這兒買那些零碎?”


    林方氏這才死心。


    再看今兒買的點心蚊帳,更覺肉疼。


    而美娘已麻利的去倒了碗水來,順手接了藥包放下,“平日總托大娘關照,如今你這兒還有病人,先喝碗水歇歇,我幫你收拾一下。”


    葛大娘接了水,又感激又不好意思,“這如何使得?”


    “沒事兒。”美娘二話不說,挽袖就開始幹活了。


    看女兒拿她買的東西做了人情,還要留下給人當苦力,林方氏心裏憋氣。假假的客套兩句,便氣鼓鼓的拎著蚊帳走了。


    那病婦瞟一眼美娘,什麽也不說,迴屋去了。


    雙河鎮,縣衙門口。


    被關了一夜的劉家大郎,終於被放出來了。


    還來不及說說這一夜連驚帶怕的苦處,劉老爺抬手就是一個大耳刮子。


    “混賬東西,誰叫你亂說話的?如今閑話都傳到你嶽家耳中,人家一早就來退親了!往後迴了莊子,你還要不要做人的?”


    劉家大郎捂著臉,十分委屈。


    本想說退就退了唄,那姑娘又不漂亮。可看祖父動了真火,實在不敢出聲。


    劉老爺道,“一會兒你拿著棍子,上你老丈人家賠罪去,任人家打罵,隻是不許還手。一定要等人氣消,親事照舊,才許迴家!”


    劉大郎心中叫苦,同來的劉管家,把他拉一旁勸解。


    “小爺別牛心了,老爺這是為你好呢。你那老丈人,雖比不上我們劉家富庶,卻是子孫繁茂,人多勢眾。你果真得罪了他家,往後在莊上可還能立足麽?且他家把持著本地保甲一職,想給咱家個小鞋穿,比如硬要征你去服兵役,便是老爺也攔不住啊!”


    劉大郎一聽,這才迴心轉意。


    跟著幾個家丁,就這麽蓬頭垢麵的背著棍子去請罪了。


    那邊管家又勸劉老爺消氣。


    劉老爺道,“你當我不知大郎為人?他也實在該一頓好打。此事隻當給他個教訓,不提也罷。我隻恨那林俊仁!女兒既好端端迴來,退親不就完了?偏貪心我劉家銀子,哄得大郎犯了糊塗。得罪縣尊不說,又害我劉家平白在鎮上壞了一迴名聲,險些連王府也一並得罪。這個仇,我算是記下了。若不出了這口氣,誓不為人!”


    劉管家摸摸山羊胡子,“老爺若想出氣,倒也不難。這林家既然貪財,總有機可尋。”


    “你且說來聽聽?”


    劉管家嘀嘀咕咕獻上一計,劉老爺聽得大為滿意,“這事就交給你了,辦得好,老爺我自有重賞!”


    管家領命,又拿著剛剛退還的六十兩銀子問,“老爺,這個怎麽處理?”


    方才堂上,王縣尊親自作主,補足銀兩,令劉老爺和林俊仁當麵退還庚帖,親事作罷。


    劉老爺轉頭看看衙門,低聲道,“湊個整數,托人悄悄送進去,務必請縣尊大人息怒。”


    不多時,一張一百兩的銀票,不著痕跡的送進後衙。


    王縣尊,自然笑納。


    否則劉老爺才要睡不著覺。


    隻想想若沒有美娘這場官司,也得不了這樣孝敬,王縣尊便覺得光兩匹布,太薄待她了。


    於是叫玉蘭又尋出隻女孩兒戴的銀鎖,喚來林俊仁,一並交了他。


    並特特交待,“這些都是給你女兒的,你可不許昧下!”


    林俊仁自然答應。


    就算此時不許昧下,可等王縣尊走了,還不是他的東西?


    他不知已與劉家結仇,反為事情順利了結,沾沾自喜。到底花用的那些銀子,不也不用還了麽?


    要早知道,真該多花些!


    不提他這懊惱,那邊林方氏迴了家,在兒子跟前,也諸多抱怨。


    “好好的那些點心,帶迴來你吃也好啊,憑什麽送個外人?眼下隻得這塊沙其瑪了。”


    林鵬很嫌棄,“你都吃過的,我才不要!這新蚊帳倒是不錯,娘,不如把這個給我吧。我那個給妹妹,不都有了嗎?”


    林方氏一想也是,橫豎女兒就是要個蚊帳,用什麽不是用?兒子如今讀書,用些好東西也是應當。


    當下便把新帳子給兒子掛上,舊帳子扔女兒床上去了。


    那邊葛家,美娘是打小幹慣家務的,利利落落,忙活了一個時辰,便幫她把鋪麵打掃幹淨。


    眼看日近正午,又去廚房把要做的飯菜都洗淨切好,藥也煎上,這才淨了手,準備告辭。


    葛大娘十分過意不去,要留她吃飯,美娘卻是不肯。


    隻瞧著秋大姑,就是那位寡言少語的氣質病婦,欲言又止。


    別看葛大娘說,秋大姑是她發小,隻因這迴遭了洪災,家業盡毀,才來投奔於她。但小姑娘卻憑借小動物般的直覺,覺得這家往後能當家主事的,應該是這位落難的客人。


    果然,她隻多看了兩眼,秋大姑便睨著美娘,悠悠開口了。


    “行了,這無事獻殷勤的,必有所求。我生平最討厭人家跟我耍小聰明,你最好照直說。”


    葛大娘嗔她道,“怎麽說話的?也不怕嚇著小姑娘。美娘啊,你別怕,有什麽事,說來聽聽,能幫,大娘一定幫你。”


    美娘二話不說,徑直從懷裏把嚴嚴實實捂著的荷包掏了出來,雙手捧到她們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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