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馬在嘶吼,那嘶吼中充滿了恐懼。

    狗在狂吠,驢子在棚子裏狂躁地踢騰著,雞也咕咕亂叫著。

    蕭荊山猛地起身,透過窗子往外看。躺在炕上緊挨著他的梅子感到他渾身都緊繃起來。

    蕭荊山看了番外麵,終於低下頭沉聲囑咐說:“留在屋裏,這次千萬不能出去!”說完他就翻身下炕,隨便套上衣服,又拿下牆上的弓箭就要出門,出門前還叮囑一句:“關好門!”

    梅子戰戰兢兢地從炕上翻起來,趴到窗台上往外看,隻見遠處山裏一對對的藍光,星星點點地在暗黑的山林中亂晃。

    梅子倒吸了口氣,那都是狼!

    她沒見過狼,但卻聽爹說過,在晚上的時候,狼的眼睛是藍色的,也有是綠色的。

    村子裏已經一片雜亂之聲,已經有人跑出來了,好像都還牽著狗,瘋狂的狗吠裏交雜著村民們的叫嚷聲,然而這一切都不如遠處那聲聲狼嚎來得讓人驚心。

    這時候,就在這片噪雜聲中,有一個撕心裂肺地大喊:“朝那邊跑,快!”

    梅子的心一抽,這個聲音來自村外山林裏,聲音急促,充滿了恐懼,到底是誰,是誰在山林裏遭遇了狼群?

    她的手緊緊扣在窗台上,睜著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窗外,暗黑色的天幕裏星光點點,下麵幽暗神秘的大山裏藍光閃閃,一時之間她竟然分不清哪裏是狼眼,哪裏是星光。

    梅子渾身輕顫了起來,她小時候聽老人家說過狼群糟蹋村子的事,不過那都是發生在特別寒冷的冬季,狼沒有了吃的才會從深山裏跑出來禍害村子的。如今到底怎麽了,狼群怎麽就跑到這裏來了?

    她環顧了下自己屋裏,慌忙從被窩裏爬出來,給自己披上了一件皮衣,一骨碌跳下炕,拿了凳子椅子使勁地頂緊了門。又從角落裏拿了斧頭攥著,重新爬到炕上,趴窗台上緊張地往外瞅。她想著要是萬一來個狼,自己好歹能夠掙紮下啊。

    這個時候就聽到村子裏不知哪家漢子大聲喊著:“快,打狼,狼在那邊!”

    嘈雜聲中又有人大聲喊:“那邊,有人在被狼追著!”

    被狼追著的人,到底是什麽人?

    梅子忽然記起之前的那群響馬,一下子明白過來,難不成那群人在深山裏遭遇了狼,結果被狼一氣追趕到這裏來?

    就在這一片混亂中,梅子聽到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沉聲大喝:“趕緊點起火

    來!”

    又聽他對著山那邊大喊:“往這裏跑!”

    梅子的心一下子抽緊了,這是蕭荊山。

    經過那聲提醒,大家這才反應過來,於是外麵一下子亮了起來,火把,柴火,能燒得都燒了,整個村子都籠罩在火光中。

    梅子想起蕭荊山的叮囑,咬唇猶豫了下,還是挪開了椅子凳子,打開門撿了自家一根柴,澆上一些油,點燃起來。有那個男人在外麵,她就不怕,但她也不能躲在屋子裏不管不問。她想著多一點火,就能多一分威力。

    遠處山林裏傳來淩亂的腳步聲,叫喊聲,甚至還有一個人嘶啞痛苦的叫聲,但這些聲音最後終於近了。梅子家就在村口,她仿佛聽到那些聲音簡直是直奔自己院子而來,於是趕緊舉著火把進屋,趴在窗台上拿著柴火往外看。

    村裏的男人們都舉著火把跑過來了,那些逃命而來的響馬也應該進了村子。梅子聽到蕭荊山指揮著讓那些人先躲進村,那些響馬應該是有了受了傷,蕭荊山便讓人帶著他們到自家去。

    梅子一聽這個,推開門出去,在院門口招唿他們進來。那些響馬是陳紅雨領著過來的,梅子就著火光一看,這些人一個個瘦骨嶙峋的淒慘樣,如果說最初見到他們時感覺是猙獰,那如今看著簡直如同惡鬼了。而且這群惡鬼個個帶了傷,甚至有的胳膊上皮肉都被撕扯下的樣子。

    梅子見此,趕緊讓他們進屋,拿出了平日不舍得點起的油燈,又從蕭荊山放藥的盒子裏拿出治傷的藥來,逐個給他們上了藥,撕扯了白布給他們包紮過。

    陳紅雨原本還不放心的,這才跟進來,如今見梅子料理得一切妥當,自己根本插不上手的樣子,便和梅子說了聲,從她家院子裏抱了一堆柴出去,當然也順便把梅子留在外麵的那個大火把也拿走了。

    這時候村裏的婦女老人也都跑出來了,紛紛抱著自家的柴火加入了男人們的行列。於是當下小小的綠水村可真是火光漫天,喊聲震動山林。

    那些狼群應該的確是怕火的,聽到這邊喊聲震天,又見火光彌漫,倒是不敢追過來了,隻是在遠處山林裏發出嚎叫聲,雙方就這麽對峙著。

    屋子裏那些響馬有的坐在凳子上,有的坐在地上,小小的茅屋被擠得滿滿的。那個眉清目秀當初被蕭荊山射中了發叉的小夥子傷最輕,梅子還是給他上了藥包紮過了,小夥子很是過意不去,垂頭喪氣愧疚萬分地說:“我們不是故意朝你們村跑的,這倒是給你們惹來狼禍了

    。”

    梅子搖頭又擺手:“這是說哪裏話呢,你們也不容易,在山裏沒少受罪。”

    響馬頭子受的傷最重,大腿上活生生地被狼咬了一口,梅子不敢胡亂處理,隻給他稍微清理了傷口上了藥包紮過。處理的過程梅子看著都心疼,可是響馬頭子愣是沒吭一聲。

    如今這個悶頭不知道想啥的響馬頭子聽到這話,忽然蹦出一句:“你們放心,這狼群,我們怎麽也會想辦法趕走的,絕對不會禍害你們。”

    梅子聽了,心裏更加愧疚,其實當初如果不是自己村裏人把人家趕到山裏去,也不至於出這種事了。

    “這真得不怪你們的,以前狼群也有餓極了來村裏搗亂的,隻是沒這麽多罷了。”梅子很認真地對響馬頭子這麽說。

    誰知道響馬頭子歎了口氣:“罷了,這怪我手下這群笨蛋,沒事竟然去捉人家狼崽子,結果捅出這麽大一個簍子!”

    梅子一聽,頓時張口結舌,捉人家狼崽子,怪不得人家傾巢出動地追過來啊。

    當下無話,屋裏油燈閃爍,沉默不語坐在炕沿的小梅子,旁邊是或者唉聲歎息或者沉默不語的響馬們。

    外麵呢,則依然是火光,叫喊聲,狼嚎聲。

    就這麽到了快後半夜,梅子家的油燈都快燒完了,她也隻能熄滅了收起來,心裏卻開始擔心大夥手裏的柴要是燒完了,沒有了火,那些狼要是跑過來怎麽辦?

    誰知道遠處的狼嚎聲卻漸漸消失,那些藍光也逐漸減少了,於是狼群竟然有退去的意思了。

    外麵男人依然不敢大意地守著,一直到東方開始發白,狼群算是徹底退去了。

    響馬們無精打采地出了屋,村裏男人也都過來了,小院裏被圍得水泄不通。於是大家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地問這群響馬到底怎麽迴事。

    響馬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好說話,最後還是那個響馬頭子撐著腿傷站起來,說出事情始末。

    原來他們到了山裏後,每日打野兔捉山雞,閑來沒事再撈幾隻魚,日子過得也逍遙。後來天氣冷了,他們便找了山洞住起來,再弄了野兔山豬的皮子當襖穿,也是能過得去的。可是誰知道這兩天,他們之中有兩三個人,閑來沒事打獵竟然找到了狼穴,偏偏狼群不在家,他們就想著抓幾隻小狼來。

    梅子早已知道事情原委,如今再聽了一遍,也隻能無奈地看看這群人,真是吃飽了撐的沒事找事啊。

    村民們聽到這番話,臉都黑了,閻老幺冷著臉質問:“你當人家狼群也像我們莊稼漢這麽好欺負嗎?你們這當響馬是當習慣了嗎?”

    這次就連響馬頭子也不好說什麽了,低著頭,一副歉疚樣。

    蕭荊山看了眼這群響馬,再看看遠處山林,臉上沉重,沒說話,估計他是擔心那群狼還會再過來。

    梅子注意到響馬頭子受傷的右腿在打著輕微的顫,上前小聲說:“他受傷了,挺嚴重的,還是先讓他吃點東西吧。”梅子說這話算是解救響馬頭子於危難之中了,頓時村民們都注意了響馬們可憐的傷勢,善良的他們怒氣也就消去了許多,歎口氣說:“唉,算了,讓他們先住我們村吧。”

    “是啊,這天寒地凍的,藏在山裏也不是辦法啊。”

    大家這麽一番議論,最後都把目光看向了蕭荊山,等著他拿主意。

    蕭荊山看了眼旁邊的福哥,淡淡地說:“福哥,麻煩你和村長說聲,讓他們留在村子裏吧。”

    梅子這才注意到福哥也是藏在人群中的,一眼瞧過去的時候正好福哥也朝自己看過來。四目對視間,匆忙閃開,短短半年的功夫,兩個人已經隔了山隔了水,隔了一輩子。

    福哥“咳”了聲,上前說:“我爹從昨晚身子骨就不太好,可能是操心太多了,所以今天才沒出來。我馬上迴去和他說說這事。”

    眾人聽到福哥的解釋,臉上頗有些不屑,特別是閻老幺還重重地“哼”了聲。遇到狼群這種事,大家都是男女老少齊上陣了,怎麽就這個村長事多,還身子骨不太好?以前收稅的時候也沒見他身子骨不好過!

    不過大家既然決定了讓這群響馬留下,那個村長的意見也就無所謂了,於是大家開始七嘴八舌地商量著這群響馬住哪裏的問題。

    蕭荊山沉思了下,一錘定音:“我院子旁邊還有空地,就在這裏給他們搭幾個茅屋讓他們暫住吧。”

    大家聽了,也都沒有意見,不就是搭幾個茅屋嘛,村裏有的是人,再說這群響馬雖然受了傷可也依然能幹活,搭個茅屋不在話下的,於是事情就這麽定了。

    響馬們自然是沒有異議,事實上他們進了村後一個個低著頭好像欠了村民多少銀子一樣,如今能夠留在村子裏,更是心裏暗暗驚喜麵上慚愧萬分感激不盡。

    他們又不是野人,沒事誰願意住在深山裏啊,還是有人煙的地方好啊!

    蕭荊山則是有

    自己的打算,狼群也許還會再來,村裏人不見得每次都能用火光嚇退狼群。這群響馬養養傷,吃頓熱乎飯,一個個馬上就能成為精神煥發的好漢。

    讓他們住在自己家附近,也就是住在村口,於是這就是保護村民的第一道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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