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三名煤礦工人頭上的探燈,因相互對視而交匯在了一起,他們紛紛走向剛才鑿開的洞壁,扒著礦道的洞口,驚奇地探頭向下觀望。


    兇悍的獸吼聲,來自一條從上至下深不見底的漆黑洞穴,滾落而下的碎石,被神秘未知的黑暗所掩埋,根本聽不到落地的聲音。


    “吼……”


    獸吼聲從洞穴深處幽幽傳出,三名礦工嚇得夠嗆,慌忙迴身向地麵衝去。


    數天後,一支由五人勘察小組和數名全副武裝的士兵組成的探險隊共赴礦場。


    在礦工的帶領下,勘察小組和士兵組成的探險隊來到事發地點,沿著昏暗的礦道快步前行,偶爾能聽到幽幽傳來的獸吼聲。


    眾人來到連接深邃洞穴的礦道洞口處,五名勘察員同時探頭看向洞內的無邊黑暗。


    凝視深不見底的洞穴良久,驀然之間,一名士兵變得極度恐懼起來,豆大的汗珠自他的額頭滲出,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隻見,眼前漆黑如墨的深洞內突兀的閃出兩道藍光,陰森恐怖的光芒逐漸化為一雙冰冷的獸瞳。


    在獸瞳剛剛凝結的這一刹那,一頭看不清體征的兇獸迎麵撲來。


    “啊……”


    清脆的喊叫聲,迴蕩在幽靜的樹林中。


    一座被樹叢埋沒的破舊木屋裏,一名滿頭汗水的青年猛的驚醒,坐在一條破爛的板凳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板凳旁的木床上,躺著一名雙目緊閉神態安詳的枯瘦老婦人。


    “唿……又是這個夢。”


    抹了一把麵頰上的汗水,轉目看向床上睡熟的老婦人,青年輕輕起身生怕發出一點聲音將她吵醒。


    “咕嚕……”


    抬腿輕走幾步,青年的肚子不爭氣的連叫了幾聲。


    因為家中貧寒,他和奶奶節衣縮食,幾乎沒有一天能吃的上飽飯。


    時近晌午,幾乎二十四小時沒有進食的他,肚子終於忍不住的發出了反抗的呐喊。


    他頓住身形,轉身又走迴床邊想要叫醒奶奶,告訴她自己要去山裏挖些野菜迴來。


    “奶奶…奶奶……”青年輕喚幾聲,慢慢搖動老婦人幹瘦的手臂,腦子裏幻想著一會要是能在山裏逮隻兔子,那就更好了。


    他已經一個多月沒見過肉了,早已忘卻了肉香的味道。


    搖了幾下,忽然,青年神色一變,滿臉驚慌的大聲喊道:“奶奶!奶奶!”


    喊叫半天,老婦人毫無反映,感受著手指傳來的冰涼,青年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


    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那種直刺內心的冰寒觸感,似是將青年火熱的眼眸捅破,滾燙的淚水自其麵頰緩落而下。


    “奶奶……”青年趴在老婦人永遠不再起伏的胸口,悲泣起來。


    次日,青年迎著絢爛的朝陽,將老人安葬在破舊木屋旁,扯爛木床上僅存的灰白色床單,綁在額頭為其守孝。


    青年三天不吃不喝的為奶奶虔誠守孝,他跪在奶奶的墳前,整個人瘦了好幾圈,仿佛一具活著的行屍走肉。


    守靈的這三天,他的腦子裏,浮現的全是奶奶那老邁的身影,還有和她一起相處的那些愉快的時光。


    三天後,墳前的青年,恭敬地磕了幾個響頭,戀戀不舍的離開了這片養育他的山林。


    他不敢轉身,因為他害怕,害怕自己不能從奶奶過世的悲傷中走出來,更害怕自己難以承受一個人生活的孤獨和寂寞。


    所以他選擇了一直走下去,無奈地走入到喧囂的城市中。


    “喂…喂……”


    一間狹窄的保安室內,一名青春靚麗的美女,輕輕晃動一名身著保安製服,趴在辦公桌上熟睡的男青年。


    “任衝,醒醒…快醒醒……”


    不管這位美女如何用力,這名叫做任衝的青年始終不見睜眼。


    “羅明來啦!”


    尖銳的聲音剛剛響起,任衝唰的一下睜開雙眼,挺直了腰板,拿起桌子上的圓珠筆,擺出一副寫字的架勢。


    “又學會了幾個字嗎?嗬嗬……”


    聽到女人嬌笑的聲音,任衝轉頭看去,見到那名美女捂嘴抖肩嬌笑連連,他的身體頓時軟了下去,重新趴迴到桌子上,無力地說:“你又拿我開玩笑。”


    “你看看都幾點了,還在這睡覺。”美女突然伸出食指,戳了戳任衝臉頰:“做噩夢了嗎?看把你嚇得,都嚇哭了……”


    “沒…沒什麽。”任衝神態尷尬,連忙拭去麵頰上殘留的淚水。


    “咕嚕……”肚子不爭氣的叫了起來,使得任衝更加尷尬。


    “沒有吃午飯?”


    任衝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美女看了一眼時間,說:“你去買點吃的,我幫你值班。”


    任衝扭扭捏捏地說:“不用,秋蝶姐,你先去忙吧。”


    “是不是又沒錢了?”身邊這位名叫穀秋蝶的美女,一眼就將任衝看穿。


    “恩。”任衝幾乎將頭埋在胸口的衣服裏了,羞得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等著,我去幫你買。”說完穀秋蝶轉身離開保安室,從她走路的架勢便能看出,她心裏已經燃起了熊熊怒火。


    透過玻璃窗看著穀秋蝶逐漸遠去的曼妙身姿,任衝心裏暖洋洋的。


    穀秋蝶是這個世界上第二個真正關心任衝的人,第一個關心他的人,儼然就是安睡在山林裏的奶奶。


    任衝自小受人排擠,不知為何,山村裏人都說他是惡靈的化身。


    在他三歲那年,奶奶帶他遠離山村,在那片茂盛的密林深處安置了他們的新家。


    一老一少相依為命,避開世俗口舌,過著貧苦而又快樂的生活。


    任衝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也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


    他曾誤認為,這位同樣被村民稱之為惡靈的孤苦無依的奶奶,就是送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使者。


    隨著年齡的增長,他慢慢的懂得越來越多,知道他和奶奶隻是兩個命運相似的人,他們並無血緣。


    然而,每當任衝向奶奶問起他的身世的時候,後者總是扯開話題避而不談。


    久而久之,使得任衝更加迫切的想知道,奶奶為什麽要隱瞞自己的身份,在這背後到底有什麽秘密。而村子裏的人,為什麽又說他們是惡靈的化身?


    可直到他二十一歲那年,奶奶連一句道別的話都沒有給他留下,就那樣安詳的逝去。


    此後,他走出深山,來到這座繁華的都市謀求生存。


    隻是,他連身份證都沒有,而且他沒有讀過書。


    更重要的是,由於他常年吃不飽飯缺乏營養,導致他的身體,呈現出一種病態的枯瘦,麵黃肌瘦的他滿麵頹容,簡直就像是一具行走在街道上的喪屍。


    在這喧鬧的城市中,不僅沒有人願意收留他,反而有不少人嘲笑、辱弄與他。


    流浪街頭的他,以天為被,以地為席,終日以乞討為生,過著食不果腹的生活。


    他不懂與人溝通的技巧,更不懂什麽叫做乞討業的規矩,這使得周圍的乞丐都很排擠他。


    蒼天高萬丈,大地闊無垠。人海茫茫多,難容落難人。


    難道這就是他的命運?老天爺真的就這麽希望他魂歸天際嗎?


    有道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一天,沿街乞討的他,見到有人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去搶奪一名柔弱女子的皮包。


    心中的正義感促使他奮勇上前,身子往前一竄,趴在地上死死地抱住奪包賊的一條小腿,不管那人如何踢打,他毅然決然的咬牙抱住,死不鬆手。


    幾名熱血青年見到這一幕,迅速衝上前來,聯手將奪包賊按倒。


    熱心人報了警,民警隨後趕到,將奪包賊帶上警車,圍觀人群逐一散去,隻剩下他自己孤伶伶一人繼續趴在冰冷的大街上。


    此刻,他近乎絕望,是誰把他帶到了這個冷漠的世界,為何丟下他一人獨自承受這份饑苦。


    他的心,已被這冰冷的人世所凍結,生活百無聊賴,與其苟活人間,倒不如魂歸天際投奔奶奶的懷抱。


    他拿起地上破碎的瓷片,用那鋒利的邊緣向脖頸割去。


    就在這時,一直微暖柔嫩的小手,阻止了將要發生的一切。


    他抬頭望去,一張美麗的俏臉上,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祥和地看著他,嘴角還掛著近似奶奶那般溫和的微笑。


    看著這張清純靚麗的俏臉,他的心,頓時暖洋洋的。


    隨後的幾天裏,這名靚麗的美女,讓他重新燃起了對生活的渴望,並且找到了生命中應有的活力。


    美女幫他辦理了公民手續,並給予了他一份工作,雖然收入不高,但已能滿足他的基本需求。


    此後,長任衝兩歲的穀秋蝶,待他像自己的親弟弟一樣,對他關愛有加,體貼備至。


    每當穀秋蝶閑下來的時候,她都會來看看任衝,教他些知識和基本的社會常識。


    任衝腦子很靈光理解能力強,學東西也很快。


    用了不到半年的時間,任衝便能寫出一篇完整的文章,雖說錯別字很多,很多地方用的是拚音,但好在語句完整,表述的也算清楚。


    有時,任衝還會被穀秋蝶拉去陪她逛街,為了讓他接觸社會,練習社交。


    關於這方麵,任衝表現的就很木訥。


    可能是因為他一年的乞討生活,使得二十二歲的他,對於陌生人總有種防範之心,甚至是不願意與他們進行溝通。


    經過穀秋蝶近半年的強迫訓練,任衝這種類似社交恐懼症的病態,才算是有所緩解。


    這就是任衝和穀秋蝶相遇、相知的故事。


    吃著穀秋蝶買來的飯菜,任衝又迴想起山林裏的那座木屋,以及木屋旁邊那座沒雜草叢生的墳墓。


    那段一直縈繞著他的恐怖夢境,也在這時再次浮現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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