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關係更加親密後慢慢真的有了親人的感覺,這一年的日子過得甜蜜卻並不甜膩,不總是粘在一起,卻總是記掛在心。

    陳愛竟然憑借自己院學生會組織部部長加綜合排名前三的成績撈到了去英國當交換生的機票。而丫丫和陳浩依然是一追一躲,隻是沫沫發現陳浩在丫丫嘴裏出現的頻率稍有增加,看來陳浩的苦日子也快熬到頭了。

    大三已接近尾聲,周日晚上,沫沫從圖書館迴到宿舍,竟然看到丫丫靠在宿舍樓前的那棵大槐樹旁抽著煙,來來往往的同學都對這個長得動人,動作氣人的女生投來或輕蔑或詫異的目光,在北方的校園裏,這樣的女生真不多見。丫丫卻目中無人自顧自,沫沫挺奇怪,丫丫很少來她的學校,來了也不會那麽放肆的抽煙,今天看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什麽風把您吹來了?”

    “想你了唄!最近混得如何呀?姐們。”

    兩人互相調侃了幾句,丫丫說想帶沫沫見個人,沫沫心想:你是不擔心考試,天天鬼混。但看丫丫親自跑來,料想這個人對她挺重要的,就沒好意思拒絕。

    沫沫跟著丫丫來到三裏屯附近的一個酒吧,那個酒吧口很小很破敗,燈光昏暗,她看了看酒吧的名字:夢迴春。

    進去以後燈光就更暗了,變成了冷色調。這個酒吧隻有賣酒的吧台是建在地上的,其餘設施都在地下。沫沫感覺地板都挺震的,估計地下很鬧,她不喜歡這種重金屬的撞擊聲和人們瘋狂的嚎叫,有些厭惡但也沒說什麽,丫丫總來這種地方,她能說什麽呀!

    “你自己可不能來這個酒吧!你要去就去秘密花園。”丫丫把她拉到吧台叫酒的時候嚴肅的說,她對那個調酒師隨口說了個名字,說的挺快,沫沫沒聽清,就是聽清了也不知道是什麽,但她也不好意思問,便說“我和她要一樣的。”

    丫丫“撲哧”樂了,“姐們,我可不想背您迴去,黑子,你給她杯蘇打水。”

    那個被喚作“黑子”的人不懷好意的看了沫沫一眼。

    “操你大爺的!這是我親姐們!快拿酒!”丫丫拍案而起,破口大罵。

    黑子看丫丫動了氣,趕緊拿酒,拿完還給丫丫點了根煙。

    “你帶我來這兒,到底要見誰?”沫沫問。

    丫丫不答,喝了口酒,那酒在沫沫看來跟液體龜苓膏似,然後她就開始一口一口的抽煙,煙在她的指間夾著,煙霧就隨著她的一唿一吸從嘴裏冒了出來,那些煙霧籠住了她的臉,讓她的麵貌有些模糊不清,她仿佛很銷魂的吸著煙,還微閉了雙眼。沫沫坐在那裏很不舒服,於是開始環顧這個她很不喜歡的酒吧。

    這個酒吧是細長型的,估計能有十米長,但很窄。吧台對麵的牆上畫著很多抽象派先鋒作品,有一個是應該西方的魔鬼形象,但其他的沫沫就認不出了,而且這些麵目猙獰,形態扭曲的畫像底下,竟是一排綠色的地燈,墨綠色的幽光打在牆上,讓這個酒吧顯得更加陰森恐怖,如果讓沫沫取名,她一定叫它:地獄之門。

    在沫沫真的快忍無可忍的時候,丫丫終於抽完她的那根煙,端著酒杯,沉靜的說“下去吧。”

    沫沫抬腳就走,丫丫把她的杯子塞過來,說“到酒吧不看好自己的杯子,就保不住自己的處女膜了。”

    沫沫真想拿蘇打水潑她。

    丫丫拉著她往樓下走,這個樓梯是沫沫唯一看得還算順眼的東西,是仿木頭的,跟麥當勞的一樣,她走到一半就知道這個酒吧為什麽叫夢迴春了,樓下的確是暖色調的,很曖昧。

    “幹嘛弄得這麽大反差?”沫沫說。

    “你看到樓梯口是什麽了嗎?”

    “什麽?”

    “木板,這個地下是能封住的。”丫丫簡單的說,沫沫的心跳一下子就翻了倍。

    “你看得見那個dj嗎?”丫丫問,這時兩個人還沒下完樓梯,但丫丫似乎是不願意帶沫沫再往下走,真正加入這些瘋狂扭動著身體的人群中,沫沫顯然不屬於這裏。

    沫沫站得高,於是越過那些人群和桌椅,看到了那個dj,他上身全裸著,兩條粗的黑色帶子交叉綁在身上,讓他看上去跟古代的犯人似的,他下麵穿的是一條緊身的黑色褲子,身體隨著音樂或者叫噪音的頻率扭動著。沫沫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怎麽突然變這麽好了。

    “你認出他是誰了嗎?”丫丫問。

    “他化成灰我都認得!”沫沫衝動的喊,“你帶我來這兒就是為了見他!”

    “他剛剛迴國,昨天我倆複合了。我覺得我倆現在挺合適的”丫丫說。

    “合適!”

    “比我和陳浩合適,至少都是這兒的人,你看這個環境心裏肯定惡心,但這就是我們混的地方。”原來她在上麵呆那麽半天,就是為了讓沫沫充分了解這個環境,充分惡心哪!

    “你還愛他?”沫沫問,聲音挺空洞的。

    如果丘比特聽到宋沫帆在這種地方提了“愛”字,非得對她萬箭齊發,把她變成刺蝟!不過如果丫丫這時迴答了“愛”,丘比特估計就要把自己射死了。

    “不愛。我們誰也不愛誰,但我們倆在一起能湊合活著。”

    “不行!你這麽多年就是被他害的,你那樣自暴自棄不都是因為他?你現在這樣,那就是……有毛病!”沫沫氣憤至極竟然找不到詞了。

    “我沒征求你意見!那我就是愛他了,又怎麽招!他是我初戀,我愛他不行呀!我就這樣下賤,你他媽的管不著!從此我倆就一個當dj,一個當妓女,混天等死,我樂意!”

    那杯蘇打水果真賞給了丫丫。

    “這他媽的真叫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沫沫竟衝口說出這樣的話,其實,這是叫不倫不類的。在一個低俗的酒吧,在一個惡心的代詞後,用了這麽文縐縐的一個短語,沫沫的第一句髒話就這樣新鮮出爐了。

    她從那個雲煙霧繞的酒吧衝了出來,這時已經很晚了風卻還不冷,夏季的潮熱的風吹著她淚流滿麵的臉,被風吹散又被淚水浸濕的頭發糾結在臉上,使她看上去跟剛才在酒吧看到的一個把臉塗成一道道黑線的女人一樣了。沫沫跌跌撞撞,她也不知道自己亂七八糟的走到了哪裏,突然就惡心的靠在街邊的廣告牌上吐了起來,她晚上和丫丫基本就沒吃什麽東西,但還是不住的吐著。

    “老公!韓稹!”沫沫在廣告牌底下,在自己吐的那一堆碎物旁邊,邊哭邊打電話,“你快來……”

    “你在哪呢?”

    “我……”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哪,“我剛從夢迴春酒吧出來,你知道——”

    “你給我找個安全的地方呆著!我馬上到!”

    韓稹掛了電話,十五分鍾後趕了過來,沫沫還蹲在角落裏,韓稹拽起她,竟然想上去給她個嘴巴,他顯然比沫沫清楚夢迴春是什麽地方,他眼睛裏閃著兇光,氣憤地嚷道“你跑那兒幹嘛去!那是個多下三濫的酒吧!”他的口氣讓沫沫哭得更厲害了,她哭得喘不過氣來“我和丫丫去的,她在那兒又看到宋飛了!”

    韓稹從來沒聽過宋飛的名字,也不知道他是何許人,他看沫沫哭得那麽傷心,不忍心再責備她,趕緊把她扶上了車,一路往迴開,本來想開迴家,沫沫說想找個有風的地方,他就把車停在了護城河畔。

    韓稹絕對不是個口笨之人,他平時規勸的話,開導的話,不是跟畢淑敏似的家常貼心,就跟周國平似的充滿哲學意味,關鍵是他完全不知道沫沫為什麽哭!她看沫沫的衣服什麽的還挺整潔,估計沒出什麽意外傷害,那她怎麽哭得那麽傷心?那個宋飛是誰?

    他不知道勸什麽,隻好把沫沫摟過來,摟到自己懷裏,他不願意沫沫迎著風哭,如果喝了風吐得就更厲害了。

    沫沫至少又哭了半個小時才慢慢安靜下來,韓稹覺得她是沒力氣了,不然可能真哭到早上。沫沫離開韓稹的懷抱,蹲在河邊的石灰石圍欄邊,時不時還有點小的抽泣聲,韓稹說“你要不就站起來要不就坐下,別在那兒窩著,本來哭了半天心髒負荷就挺大,你還壓著它,自己不難受呀!”

    沫沫於是就靠著圍欄坐下了,她坐下以後韓稹在她身邊也坐下了,地下很涼。他試著問“宋飛是誰呀?到底出什麽事了?丫丫怎麽沒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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