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我去接一下。”他衝我笑笑。


    我微有詫異,他接電話幾乎極少會不當著我麵的,但馬上又釋然,想可能是什麽非常密要的電話,不方便在這個人多的公共場合接,於是微笑應道:“好。”


    他起身去了外麵。


    樓少棠不在,恆恆也不再給麵子,隨手把叉子往盤子兩邊一丟,身體往後靠向椅背,冰冷的眼眸頗為諷刺地瞅著我。


    他態度的轉變是在我意料之中的,我沒有不悅,反笑道:“恆恆,我聽你爸爸說,明年你就要去英國留學了。”後麵的話還含在嘴裏不及出口,就被他冷聲搶斷,“怎麽,想盼我早點走,就沒人妨礙你們了。”


    他嘲諷的語氣與樓少棠嘲諷人時如出一轍,就連表情也一樣,哪像是個13歲的孩子。


    我被噎了下,有些訝然。


    但很快就不訝了。


    他不是一向如此,比同齡人要早熟許多。加之這些年在沈亦茹的“精心”教育下,他比以前更傲慢和冷酷。若不是樓少棠還多少管教著點,我想他定早已是輕狂囂張到不可一世了。


    我有種強烈的感覺,將來他成年,必定會比樓少棠更為不近人情,腹黑狠辣。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重新綻笑,“隻是想說你一個人在國外,要好好照顧自己。”


    “不用你操心!”他不屑地冷哼一聲,嘴角勾出一彎輕蔑而諷刺的冷笑,“我爸也真是夠了,幹淨的不要,偏喜歡髒的。”說時,他轉眸朝正低頭拿叉子卷意大利麵的蕊蕊睇了眼。


    蕊蕊正巧抬起頭,見他在看自己,立刻咧開沾了一圈醬汁的小嘴衝他笑。模樣可愛極了。


    恆恆微微一怔,旋即便既似生氣,又似厭惡的哼了聲,蹭一下起身,比同齡人要高大一些的修長身軀挺拔而立,將照亮蕊蕊的頭頂上的燈光全部遮住。


    蕊蕊像看一座山一樣的仰頭望他,卻是被他看著自己的冷冽如霜的臉又給微微有點嚇到了。


    恆恆依舊冷眼睇著蕊蕊,但臉龐卻又像之前那樣莫名的稍許放柔了些,但很快又似生氣地輕哼了聲,轉身向洗手間的方向而去。


    “瑪芒,哥哥是不是不喜歡蕊蕊?”蕊蕊終於看出了恆恆對自己的不喜,噘起小嘴委屈巴巴地問我。


    不願傷害她幼小的心靈,我依舊編織善意的謊言,“不是的,哥哥隻是遇到不開心的事,心情不好,不是不喜歡蕊蕊。”拿起紙巾幫她把嘴擦幹淨。


    聽見我的話,蕊蕊眼眸一下燦亮,委屈的小臉立刻又轉笑,“那蕊蕊給哥哥唱歌,哥哥心情是不是就會好了?”


    我手微微一頓。


    她之所以這樣天真的以為,是因為每當nino生氣或不開心的時候,蕊蕊都是用這招讓他重展笑顏的。


    “嗯。”我柔笑,很肯定的點下頭,把髒了的紙巾放到桌上,轉移話題,“蕊蕊要不要噓噓?”


    蕊蕊下意識地去摸小屁股,“要~”


    “好,瑪芒帶你去。”


    她自己下了椅子,習慣性地把小手遞給我,我牽著她去了洗手間。


    我先幫她上廁所,上完後我讓她到格間外等我。待我上完廁所出來,她不見了。


    “蕊蕊!”我一下緊張,叫了聲。


    但她沒應我。


    我心突突直跳,上次她在天悅中心差點走失的那股恐慌感一下從心底升騰,腦門上滲出冷汗。


    “蕊蕊!”我一間間去推格間的門,可能推開的,裏麵都沒有她身影。


    我真的急了,“蕊蕊!”


    剛要出洗手間去找,就聽蕊蕊的哭聲從洗手間外傳來,我急忙打開門,隻見她正站在門外,麵向餐廳的方向嚎啕大哭。


    “怎麽了蕊蕊?為什麽哭?”我疾步跑向她,蹲下身抱住她。


    蕊蕊沒有迴答我,仍舊哭。


    我不知道剛才她究竟遇到了什麽事,緊張又害怕的,再問她,“蕊蕊,不哭不哭,告訴瑪芒到底怎麽了?”又把她抱緊一些,安慰她的輕拍她後背。


    蕊蕊又哭了幾聲,才抽抽泣泣地說:“哥哥……哥哥說……總有一天……總有一天要把我……把我吃掉。”


    我愕了一瞬,馬上反應過來,是恆恆。之前在餐桌上他就說過這樣的話。


    看來剛才蕊蕊在外麵遇見了他,他又對她這樣說了。


    我內心升起怒氣。


    蕊蕊抱住我,又哭起來,“瑪芒,蕊蕊……蕊蕊好怕。”


    我壓住怒意,輕拭她眼淚,笑著安慰:“蕊蕊不要怕,哥哥是和你說著玩的,他不會吃你。”


    蕊蕊還是害怕,低下小腦袋往我懷裏求安慰地蹭。


    我心疼極了,“瑪芒抱,好不好?”


    “嗯~”她點點頭,朝我伸出手臂。


    我抱起她,走迴餐桌。


    樓少棠還沒有迴來,恆恆一個人坐在座位上,手拿刀叉慢條斯理地切著盤子裏的牛排,見我們迴來,他隻抬眸輕瞥了一眼蕊蕊,便繼續切牛排。


    見他一副心安理得的,仿佛剛才什麽也沒對蕊蕊做過的模樣,我怒氣一下又竄起來,但最終還是暗暗地吸了幾口氣,硬是把火給壓了下去。


    剛把蕊蕊重新放坐到椅子上,樓少棠就迴來了。他臉色有些沉凝,像是有什麽棘手的事。


    “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事?”我擔心他,關切地問。


    樓少棠臉容一轉,一派若無其事的,笑了笑,“沒事。”


    他口氣輕鬆,把手機放迴桌上。


    我下意識看眼他手機,直覺一定有什麽事,但想他不告訴我應是不想讓我擔心,於是便順他意,裝作放心的笑了笑,“沒事就好,吃飯吧。”


    樓少棠拿起湯勺,如3年前那樣,先幫我把湯裏的洋蔥撇到骨碟裏,然後把湯端給我。


    看我喝了,而且還笑得很愉悅,他也露出一抹滿足而幸福的笑,這才拿起刀叉,切自己盤子裏的牛排。


    吃了會兒,先前他讓天悅酒店西點師做的那份crèmebrulée就到了,蕊蕊高興的直拍手。


    樓少棠第一時間拿起小勺舀了一勺喂向她,“蕊蕊,來,嚐嚐看好不好吃。”


    蕊蕊立刻張開小嘴吃了進去。


    “好吃嗎?”樓少棠問。


    蕊蕊沒說話,隻點頭,吃的津津有味的模樣和雀躍的笑臉,昭示這蛋糕好吃極了。


    我和樓少棠也都很開心的笑了。


    眼眸無意一轉,瞥見恆恆正沉著臉,目光定定地盯著蕊蕊。


    他眼神不再冷凜,而是透出氣憤,還夾雜著幾分似是嫉妒的。我一下意識到剛才忘記給他點甜品了,馬上把點給自己的那份水果千層酥推到他麵前。


    “恆恆,這是你的。”我笑著騙他。


    恆恆輕睇了眼,冷冷別開眼。


    我才又想起來,恆恆不喜歡吃這個,隻喜歡“黑森林”。


    我暗惱自己太過粗心大意,可現在已來不及補救。


    看出了我內心所想,樓少棠向我投來一個眼神,微微一笑。


    他眼神裏的含義我也十分明白,是說沒關係,讓我別太自責,不要放在心上。


    可我還是挺自責的,相較於樓少棠對蕊蕊的細致入微的關愛,我對恆恆有些疏忽了。


    這對我算是敲了個警鍾。以後絕不能再犯這樣的錯誤,一定要像樓少棠疼愛蕊蕊那樣,對恆恆也要關懷倍至。即便他不領我情,視我為仇人。


    吃完甜品,看時間也不早了,我們便離開餐廳,開車去到城市綠洲。


    城市綠洲位於海城最西部的郊區,是“天悅”在2年前投資建造的,紀寒時的“紀氏”和沈赫的“盛世”也都有參股。


    它不僅是海城,也是周邊幾個城市中最大的生態休閑旅遊度假區,其綠植麵積達5000多畝,水域麵積近2000畝,被譽為天然氧吧。


    裏麵有自然科學博物館、文化中心、生存挑戰營、水上遊樂活動、網球場、羽毛球館和民宿度假村。


    所以除了散客,許多學校也選擇此處作為戶外教育基地,還有許多公司也都來此進行集體拓展活動。下周,我就會帶“雅妍”的員工來這裏teambuilding。


    今天是周末,好多家長都帶孩子到這裏來遊玩,我們到時,偌大的草坪上已支起了大大小小許多帳篷。


    樓少棠也帶帳篷來了。除此之外,他還帶了麵包、零食、水果、水、飲料、等野餐必備的東西,還有釣魚器具和畫板畫筆。


    釣魚器具自然是為恆恆和他自己準備的。他們父子倆都喜歡釣魚,3年前兩人就經常在周末一起去郊外垂釣。看來這個習慣他們保持到了現在。


    而毋庸置疑,畫板和畫筆則是為蕊蕊準備的,他知道蕊蕊喜歡畫畫,我告訴過他。


    看他為今天的出遊做足了準備,且麵麵俱到,我內心很暖也很甜。


    我們沒有往人太多的中間地帶擠,而是擇了靠近湖邊的一塊人相對少點的空處。雖說人少,但旁邊也還是支著3、5個帳篷,隻是彼此靠的不是很近。


    樓少棠蹲芐身把帳篷放到草地上,抬起頭,對站在離我們2米距離的恆恆道:“恆恆。”頭往帳篷偏側了下。


    恆恆冷冰冰的臉一直都沒有變過,冷睨了眼地上的帳篷,雖心裏一百個不情願,卻還是抬起腳走到樓少棠那兒,蹲身和他一起開始搭帳篷。


    我和蕊蕊幫不上忙,站在一旁。蕊蕊好奇心重,馬上鬆脫我手跑過去,蹲在他們邊上看他們弄。


    經過吃飯,開車到這裏,這麽長一段時間,蕊蕊早把之前恆恆嚇唬她的事忘到了後腦勺。此時,看恆恆正拿著一根帳杆在裝,她也有樣學樣地拿起另一根,“哥哥~”


    她好心的把杆子遞給他,恆恆斜了她一眼,不接,也不應她,繼續自顧裝自己的。


    樓少棠瞥了他一眼,眼神露出不悅,但沒有表現的太過明顯。


    “蕊蕊,給樓叔叔吧~”他朝蕊蕊伸出手,笑容慈愛萬分。


    蕊蕊剛噘起小嘴的臉立刻重新綻笑,把杆子轉遞給樓少棠。


    樓少棠接過,裝好後又讓蕊蕊再遞給他一根,蕊蕊高興極了,配合著他,給完帳杆又給地釘。


    樓少棠和恆恆兩人對搭帳篷都很熟練,很快帳篷就給支起來了。


    隨後,我把野餐墊鋪到帳篷邊上,又和樓少棠一起把那些吃的通通擺到餐墊上,看見這麽多好吃的,蕊蕊小嘴咧得更開了。


    在我給蕊蕊剝橘子的時候,樓少棠拿起一旁的風箏,繞線,做放飛前的準備工作。


    這2隻風箏也是他事先帶來的,我看不像是外麵買的成品,像是手工製作的,便問他。果然,他說是他這幾天抽空自己做的,上麵的圖案也是他親手畫的。


    “難怪這麽醜。”我心裏甜絲絲的,勾著嘴角損他。


    他拿起風箏放在眼前,欣賞的模樣明顯就是很滿意自己作品的,“哪裏醜?多漂亮!”十分自信地說完,他就側首看向坐在我邊上的蕊蕊,“蕊蕊,你說樓叔叔做的好看嗎?”他把手裏的風箏對著她晃了晃。


    “好看~”蕊蕊眉眼一彎,甜糯糯地迴道。


    得到蕊蕊的肯定,樓少棠朝我得意地挑了挑眉,臉上笑容加深。


    我唇邊笑弧也加大。


    其實樓少棠做的還真不醜,畫得也挺好。不過就算他做的不好看,我內心照樣是打滿分的,隻因他的這份極為用心,和把我和蕊蕊放在心尖上。


    要知道,他最近公司事務特別忙,每天都加班到很晚,昨天他開會到晚上8點多,迴家跟我煲了半小時的電話粥後又繼續工作,直到淩晨才睡。


    這我也是早上他來接我們時,看他麵容略顯疲憊,後來在來的路上問他才知道的。他能忙中偷閑,倒飭這玩意兒,真真是不容易的。


    隻吃了2片橘子,蕊蕊就急不可待地要去放風箏。


    樓少棠觀察了下風向,便牽著她朝東麵去。沒走幾步,不知蕊蕊對樓少棠說了什麽,兩人停了下來,一起迴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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