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吧。”見我表情吃驚,她自嘲的笑又深了深,“我用了和我母親同樣的方法得到了自己所愛的男人,隻是不同的是,我父親不像hugo那樣溫和,正人君子,他是個極有野心的人,還極有心計,冷血無情。在得知我母親的身份背景後,他不但沒有像hugo那樣憤怒,還臣服於我母親,裝得深愛她,也極盡所能地討好我外祖父。”


    說到這裏,她頓下話,冷笑了一聲,聽得出是對他父親的行為極為鄙夷的。


    片刻,繼續道:“由於我父親手段狠辣,智商也很高,為我母親家族勢力的擴張立下卓越功勳,因此深得我外祖父賞識,最後還將家族掌門人的衣缽傳給了他這個外人。但畢竟不愛我母親,所以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後,他就露出了真麵目。”


    說著,yvonne眼底簇燃起一抹恨意的光,放在腿上的兩隻手也緊緊握成拳頭。


    “外祖父一去世,他剛登上家族首領的寶座便不再理我母親,像丟垃圾一樣把她扔在這棟別墅裏不聞不問。那時franco才6歲,我也剛滿2歲,偌大的房子裏,就隻有我們和母親三個人,還有一些傭人。但那些傭人向來忌憚我母親,所以隻做自己的本分事,從來不和她說話,家裏氣氛和墓園一樣,死氣沉沉的。久而久之,我母親偏執的性格就越來越嚴重,幾乎到了變態扭曲的地步。”


    yvonne再次停住話,微仰起頭,從胸腔裏唿出一口沉痛的氣息,而後繼續道:“因為無法向我父親發泄,她就把對我父親的所有憤怒全都發泄在franco和我身上。她虐待我們,尤其是對franco,因為長得與我父親太過相像,她就把他當成是我父親,她拿煙頭燙他,拿藤條打他,拿刀割他手。那時,franco身上沒有一處是好的。但為了不讓母親這樣對我,他沒有反抗,任她發泄到滿意為止。”


    她越說聲音越哽咽,又頓下話,眼圈已經泛紅。


    我內心也是五味雜陳的。一直以為她和翟靳雖然生活的環境危險,但至少不畸形。


    沒想到,真真是沒想到。


    難怪平安夜那天她會斥問我,若是生活在父母無愛,相互仇視的家庭裏,孩子會有多痛苦,心靈會受到多深的傷害。當時我還疑惑她怎會那樣激動,原來是想到了他們自己。


    可是,我感覺盡管他母親那樣虐待他,但翟靳並不恨他母親,因為每次提到他母親,他臉容都是悲慟的,沒有一絲恨意。


    “後來呢?你母親是怎麽死的?”原本無所謂知不知道,現在卻很想知道後來都發生了什麽。


    yvonne看我眼,眼神是微微的意外,應是沒料到我會感興趣。


    她吸了吸鼻子,稍稍平複了下情緒後,說:“有一天,當我母親得知我父親在外麵養了無數的情婦,還生了許多孩子後,她終於爆發了,跑去找他同他激烈爭吵,但被我父親無情地趕了出來,還命人暴打她。於是,她就把滿腔怒火都發在那些情婦身上,她把她們,還有她們的孩子全都殺了,我父親得知後一怒之下毀了我母親的容,還把她關在別墅的房間裏派人守著,一步都不讓她出來。不久之後,我母親的精神就失常了。”


    我震驚萬分,為她母親的狠,也為他父親的更狠。


    這時,隻聽她又說:“那年的平安夜,franco從教堂做完彌撒迴家,到我母親房間來想和她,還有我一起過平安夜,一打開門卻看見我母親正抱著我坐在窗台上企圖自殺。為了救我,在搶奪間franco失手把我母親推下了樓。我母親當場死亡。”


    她話音消失在空氣裏,房間內瞬間一片靜謐。我目瞪口呆,yvonne無聲落淚。


    原來,平安夜對翟靳的特別意義竟在於此。


    他失手殺了他母親。


    這一天,對於其他人是狂歡的一天,而對於他卻是悲喪。


    “你昨晚對他說的話是和這件事有關?”聽她說了這麽多,我猜測應該如此,可又猜不出她會對他說什麽,能讓他幡然醒悟,對我放手。


    果然,yvonne抹了抹眼淚,點點頭,“我對他說,你的個性是很烈的,和母親一樣,今天你能割手,明天說不定就會像母親一樣跳樓,難道他想看悲劇重演?”


    我怔然。


    他母親的事是翟靳這輩子都過不去的坎,是他的陰影,所以他一下子就被她這話擊到了最脆弱而敏感的神經。難怪當時他像突然被人點了穴,臉上還浮起濃鬱的哀色。


    “昨晚他一個人在書房裏想了一宿,終於想通了。他選擇放手不是放棄愛你,而是他不願看見你成為第二個我的母親。他不讓蕊蕊跟你走,不是在耍心計讓你留下,而是同你一樣,蕊蕊也是他的命,他舍不得。也因為今後蕊蕊就是你與他之間唯一的關聯了,所以他必須要留她在身邊,以作為對你的念想。”她頓了頓,馬上又說:“塗穎,我哥真的很愛你。”


    “樓少棠也很愛我。”我無動於衷,立刻迴道。


    yvonne一噎,麵容凝了凝。


    一時,我們兩人都沒再說話。


    “想知道我母親去世後發生的事嗎?”片刻,yvonne率先開口,調轉話題,打破窒悶的氛圍。


    我還是沒有說話,但表情卻是示意她往下說。


    她開口道:“我母親下葬後的當天,我們就被父親接迴到了他身邊。為了把franco培養成他的接班人,我父親把他扔進了特訓營,知道那個特訓營是做什麽的嗎?”


    我還沒來得及搖頭,yvonne就自顧道:“殺人,不停地殺人,殺到他麻木。”


    我詫異,世界上竟然還有這樣的特訓營!


    “所有的事我是到10歲才知道的。”沒有理會我的詫異,她又接著說:“那時候我父親也想把我培養成女殺手,讓我去那裏,franco知道後和我父親抗爭,承諾隻要不讓我沾染家族那些血腥肮髒的事,他讓他做什麽他都做。父親同意了。從此之後franco就唯父命是從,讓他殺人就殺人,讓他越貨就越貨。時間一久,他也沒覺得這有什麽了,認為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她望著我,眸中的哀傷已變成了敬仰和感激,“以前你不是問過我為什麽那麽聽franco的話,現在知道了吧。我的命和相對幹淨的靈魂都是他給的。”


    我一語不發,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麽。生在這樣的家庭,有這樣的父親,真是他們的大不幸。可是誰也沒有選擇父母和家庭的權利,除了認命,隻有認命。


    片刻,我想起一件事,猜測地問:“聽說你父親是被暗殺的,不會是翟靳做的吧?”


    yvonne微怔了怔,“不是。是我舅舅。”


    “你舅舅?”我著實吃了一驚。


    “嗯。”yvonne挑挑眉,一派不以為然的,說:“如果不是我父親,家族掌門人的寶座就會是我舅舅的,為此他一直懷恨在心,伺機要除掉我父親,但因為忌憚我哥,他不敢動手。franco去海城找你,想跟你表白的事你知道嗎?”


    她話鋒突然一轉,我一愣,點下頭。


    yvonne沒顯意外,平靜地說:“我舅舅就是趁他不在我父親身邊,找到機會下的手,他在我父親車裏裝了炸彈,炸死了他,本來想要趁機奪位的,但franco知道後立刻就迴來了,他沒得逞。不過因為這件事,我哥錯過了你。”


    她之前的話都說得輕飄,好似說的是別人的事,但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語調突然變得有些痛惜的。


    這迴輪到我不在意了,問她:“既然你們知道是你舅舅做的,那他……”還沒說完,yvonne就接口道:“你想說他為什麽還活得神氣活現的?”


    她嘴角一挑,表情盡是輕蔑。


    我嗯了聲,百思不解。既使翟靳的父親根本沒把他當成兒子,但畢竟是自己的親生父親,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依翟靳的性格不可能不複仇。


    “因為franco現在還不想讓他死,他還有利用價值。再說,我們還得感謝他,讓我們徹底擺脫了那個魔鬼。所以才裝什麽也不知道,繼續留他這條老命。”


    “他應該也知道你們知道是他做的吧?”他舅舅一看就陰險又精明,不可能不知道的,隻是大家都不捅破這層窗戶紙。


    “誰知道,管他呢!”yvonne冷嗤,毫不把他舅舅放眼裏的,隨即麵容一轉,帶了些期望的,“倒是你,現在知道了我哥的經曆,是不是對他有所改觀了?”


    我抿唇不語。其實我對翟靳沒有什麽改觀,他的經曆是很慘痛,但這不能作為原諒他對我和樓少棠做出的那些事的理由。這是兩碼事,不能混為一談。


    許是看出了我的想法,yvonne微微地歎了口氣,有點無奈,說:“不管如何,既然你現在已經決定留下來,就別再對我哥態度那麽惡劣,你們關係也該要緩和,畢竟是要過一輩子。”


    聽她這樣說,我臉色立刻一沉,“我和他的關係永遠不會緩和,他是我仇人。隻是因為蕊蕊,我迫不得已才和他硬生生捆綁在一起。他是蕊蕊父親,我是蕊蕊母親,這就是我們唯一的關聯。”


    yvonne輕蹙眉頭,“難道以後你在蕊蕊麵前也要這樣對他?怒目仇視,或者橫眉冷對?”她語氣是不太讚同的。


    “在蕊蕊麵前我會裝的和他關係和睦。”


    這點我有想過,孩子若是看見自己父母不和,是會對心靈造成極大創傷的,所以我絕不會讓蕊蕊看到我視翟靳為仇人。我會營造一種父母恩愛,家庭和睦的假像,雖然那樣做我會很惡心,但為了蕊蕊我願意犧牲。


    yvonne撇撇嘴,“你真無情。”


    我沉默,不是默認我無情。我此生所有的情都給了樓少棠,不會再給其他任何一個男人。但我不想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和她又聊了些nino的身體狀況後她就走了。


    房間又歸於寂靜,隻有牆上的掛鍾嘀嗒嘀嗒走針的聲音。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一晃眼,三年過去了。


    都說時間是治愈情傷的良藥,可我發現這句話一點也不適用在我對樓少棠的感情上。這三年來,我對他的愛非但沒有減淡,似乎還越來越深,哪怕隻是看見樓少棠名字裏的其中一個字,都會讓我的心疼上很久。所以我現在很怕看中文,能避免則避免。刻有他名字的左手我也總是蜷著,偶爾不得以要攤開時也是手掌向下,不讓自己看見掌心。


    可即便如此,他也經常會到我夢裏來,我們在夢裏笑著鬧著溫存著,偶爾也會爭吵,所有的情節畫麵就如過去在一起生活時那樣。


    原來思念不是我刻意迴避就能迴避得了的,也許我的大腦可以,但我的心不行。


    “瑪芒?”


    一道稚嫩的童音驀地從房門口傳進我耳朵裏,我目光從電腦屏幕上移向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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