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擰眉,這人我不認識。


    男人站定在我麵前,我存疑地打量他。“你是?”


    男人態度極為恭敬地對我笑點了下頭,自我介紹道:“您好樓太太,我是客房部的經理,叫李賓。”


    禮賓?


    瞥眼他西裝左胸上佩戴的名牌,我內心失笑地喟了句:這名字倒還挺適合幹這行的。


    但馬上又疑惑。我甚少來天悅酒店,與這裏的工作人員更是幾乎沒有交集,他為何會叫我?


    “有什麽事嗎?”我表麵神色依舊,禮貌地問道。


    李賓恭笑,也十分有禮貌地說:“剛才樓夫人給我打來電話說約了您,讓我在21層開間房,讓您到後直接在房裏等她,她稍後就到。”他邊說邊從口袋裏掏出一卡房卡,雙手呈遞給我,“這是房卡,請您拿好。”


    我一詫,很納悶。沈亦茹到底找我所為何事,要搞得這麽機密,在房間裏談?


    “好的,謝謝。”我沒有顯露出一絲疑惑,禮貌地接過。


    坐電梯上了21層,刷房卡進了房間。


    知道是老板的媽和老婆來此,工作人員不敢怠慢,早已將空調溫度調至最舒宜的,空氣裏彌漫著淡淡的玫瑰花香,應是噴了香水。


    一個新鮮的水果盤被放置在茶幾上,茶櫃上水壺裏的水也已被燒開,咖啡、茶、果汁,各式飲料應有盡有,邊上的小竹籃裏還擺放著品種豐富的小點心。這待遇可比入住總統套房的貴賓還要高。


    難道他們以為我和沈亦茹是婆媳情深來此閑聊談心的?


    我自嘲地勾了勾唇。


    脫下外套,解掉脖子裏的絲巾,我給自己倒了杯礦泉水,又給沈亦茹泡了杯普洱,等她來了直接就能喝。


    做完這些我就坐到沙發上,打開電視邊看新聞邊等她。


    新聞裏正在播放有關樓少棠案件的報道。時下最熱門的新聞就是這起案件,街頭巷尾都在討論。現在大家對於樓少棠會被判刑已無任何異議,隻對他會否被被判死刑還存在爭議,因此各檔節目就炸開了花。


    有的是請法律專家分析案情和量刑依據的,有的是請社會學家和傳媒界名人分派辯論的,等等等等。在我看來,這些節目無非都是在消費樓少棠的知名度,拿這起案件博收視率。


    此刻,主持人正和幾名財經界人士就樓少棠入獄後,“天悅”總裁一職將會由誰接任在做預測和探討。大多數認定是喬宸飛,也有個別覺得會是樓元海,認為他資曆深,在樓少棠成為植物人的那3年裏,他就一直擔任總裁,所以他比喬宸飛更有可能。


    聽他們討論的熱火朝天,更有人調侃不管最後花落誰家,這都是樓家二房的全麵勝利,我心裏十分難受。


    聽見刷房卡的聲音,意識到沈亦茹來了,我趕快拿起遙控器把電視關了。若是讓她看見,一定會比我更傷心。


    剛把遙控器放迴茶幾上,沈亦茹就走了進來。


    見到她,我詫怔了下。


    她雙眼紅腫不堪,臉上雖施了粉,卻遮掩不住憔悴,原本烏黑的發絲,兩鬢竟添了白發。往日高貴倨傲的精氣神蕩然無存,一副了無生氣的頹喪。人看上去一下蒼老了10歲。


    我緩緩從沙發上站起來,“媽”這個字含在嘴裏半晌,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沈亦茹也沒有叫我,把手裏拎包放到一側的單人沙發上。以為接下來她就會坐下,哪知她雙膝一屈,撲通一聲向我跪了下來。


    我震驚萬分,大腦一下空白。


    “媽,你這是做什麽?”幾秒後我反應過來,趕緊上前拉她手臂要將她攙起。


    沈亦茹拉下我手阻止,“塗穎,求求你,現在隻有你能救少棠了!”


    她說著,一下就哭起來。


    我身形一頓,心猛得一咯噔。


    “媽,你什麽意思?我不懂。”我詫異不解地望著她。


    沈亦茹淚水已迅速沾滿整張臉,“和少棠離婚吧,求求你!”


    我還未完全從沈亦茹突然下跪求我的舉動中緩過神,此刻被她這句話再次驚怔住。


    “求求你,塗穎!”見我僵立在原地不說話,沈亦茹拉住我手,繼續道:“我不想看見少棠死,你也不想的,對不對?隻要你和他離婚,他就會平安無事。”


    她的話令我瞬間如被一道驚雷劈醒。


    “是不是翟靳找過你?”我問。


    一定是的。


    不然沈亦茹怎麽會突然轉變態度?!一定是他跟沈亦茹說,隻要我同樓少棠離婚,樓少棠就能無罪釋放。


    真是好極了!在我這裏走不通,就去攻略沈亦茹。


    沈亦茹沒有正麵迴答,看眼我挺在她麵前的肚子,道:“孩子不是少棠的,你做了對不起他的事,你已經不配再和他在一起了。”


    她企圖拿這事讓我就犯,我心在滴血。


    “這件事我是對不起少棠,可是我也說了,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不管是哪樣,你對不起他是事實!”沈亦茹依然不聽我解釋,“和他離婚吧,塗穎,我求求你!”


    她傷心欲絕,不停地哭求。我的心也像被撕得四分五裂般疼痛,眼淚流滿臉頰。


    我閉上眼睛,雙手緊緊握成拳頭,腦海裏卻有一個念頭在反反複複地敲擊著我。


    片刻,我睜開被淚水模糊的眼睛,緩緩開口:“我不會和少棠離婚的。”我語氣堅毅,堅持對樓少棠的承諾。“我答應過他,這輩子都不會離開他,無論生死。”


    沈亦茹一聽,怒容頓現,“你怎麽能這麽自私!”雖然怒了,但她卻不是像往常對我發怒那般吼,而是哭得更兇了,說:“你答應過他,你有考慮過我嗎?”她手拍向自己的胸口,“我這把年紀,你是要我白發人送黑發人?你知道我是怎麽帶大少棠的?為了把他培養成材,我受了多少苦,你知道嗎?他成植物人的3年,我又是怎麽熬的,你不清楚嗎?”


    她聲淚俱下,一個一個的質問如把重錘一錘一錘地敲擊在我破碎的心上。


    是的,我知道。


    我全都知道。


    沈亦茹這幾十年其實過得很不容易,孤家寡母養大樓少棠,這其中的辛酸我深有體會,因為我也同她一樣,長姐如母的獨自帶大小宇。


    樓少棠是她的唯一,也是她的全部。


    一旦失去樓少棠,她的整個世界就崩塌了。


    見我不迴應,她話鋒一轉,又道:“還有,你以為我會相信你,會為少棠守一輩子貞潔?要你真這樣三貞九烈,就不會做對不起少棠的事了!”


    她抬手指向我肚子。


    我不想再揪著這個問題與她辯駁,別開臉。


    看我仍然不為所動的,沈亦茹收起怒臉,再次服軟地求我,“塗穎,我求求你,救救少棠吧,和他離婚。少棠不能死!也不能坐牢!塗穎,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望著跪在地上哭得不成人形的沈亦茹,我滿臉淚水,每唿吸一下五髒六腑、四肢百骸都在痛。


    如果不是為樓少棠,盛氣淩人的她怎會對我,這個她一輩子都瞧不上眼的兒媳婦下跪哀求,態度幾乎卑微到塵埃裏。


    我於心不忍,可是我做不到,我已對樓少棠做過生死約定。


    我閉了閉眼,伴著劇烈的心痛,狠心地說:“對不起。”


    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這樣卑微地求我,會被我無情拒絕,沈亦茹一愣,旋即一下站起身,因為跪得太久她腳麻,身體一下沒站穩朝一邊倒去。


    “媽!”我一驚,忙扶住她。


    她狠狠一甩手,我臉被打到,生疼。


    “別碰我!我不是你媽!”她衝我怒吼,“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少棠對你那麽好,為了你,他連命都可以不要,而你卻對他見死不救!塗穎,你怎麽能這麽狠!我咒你不得好死!滾!”


    她一下癱坐到沙發上,雙手捂住臉聲嘶力竭地哭泣。


    我也淚水漣漣,很想安慰她,可我無法安慰,因為我自己也痛得死去活來。


    我也不想失去樓少棠,想救他。可一旦這麽做,便是傷了樓少棠的心。


    他那麽愛我,我怎麽能傷他的心?


    怕自己會和沈亦茹一樣情緒崩潰,我不再逗留,快步離開了房間。


    因為擔心沈亦茹太過悲傷,別出什麽意外,我給李賓打了個電話,讓他去房間看看。5分鍾後他給我迴了個電話,說已經派車送沈亦茹迴景苑。


    我放下心。由於心情太過壓抑難受,我沒有讓司機送我迴家,也沒讓保鏢跟著,而是獨自走迴去,可不知不覺卻走到了拘留所。


    站在門口,望著冰冷的鐵門,我眼淚簌簌而下,拿出手機給樓少棠發了一條消息:老公,我想你。


    自從那天離開拘留所後,我每天都會像這樣給他發消息,告訴他我當下的心情,做了什麽,吃了什麽。盡管知道他不會看到,但我還是堅持給他發。因為隻有通過這樣的訴說,才能排遣我對他濃烈得化不開的思念。


    剛準備把手機放迴兜裏,消息提示音就響了。


    我點開一看,吃驚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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