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來了,喬宸飛什麽話也沒再說,一腳跨了進去。


    電梯門合上,冰冷的金屬門將我難過的麵容倒映得一清二楚。


    我難過的不僅僅是他毅然決然地要與樓少棠相爭,還有他剛剛說的那句話。


    讓他自私一迴。


    是啊,長久以來,他做的任何事都在顧慮著別人,為了不讓別人失望,不傷害別人、成全別人,他寧願犧牲自己、委屈自己。也因此,他一直活得太壓抑、很不快樂。


    這一次,他終於決定想要為自己了。我本不該阻止,還應高興的。


    可是,為什麽拿來開刀的對手偏偏是樓少棠!


    拖著沉重腳步,我迴到樓少棠辦公室,他正在穿外套,“走吧,去吃飯。”


    我現在哪還有胃口?!


    “老公,你是故意針對他的嗎?”


    樓少棠手頓了下,輕笑,“你覺得我是這種人?”


    我搖下頭。樓少棠不是這種人,他不會為了私人恩怨拿“天悅”的利益開玩笑。不批那個方案的理由就是他對喬宸飛所說的。


    “但他不這麽認為,你剛才態度不該那樣。”想到樓少棠對喬宸飛那輕蔑的說話語氣,我覺得他做得有失妥當。


    “隨便他,他愛怎麽想怎麽想,我不在乎。”


    他一臉無所謂的,可我的心卻像被千斤重的石頭壓著。


    “你不擔心嗎?”


    “有什麽可擔心的?區區一個喬宸飛還想扳倒我?!”他不屑的哼笑了聲。


    “可我看他好像挺自信的。”


    “虛張聲勢。”樓少棠毫不當迴事,“他有幾斤幾兩,我會不知道?!”拉起我手,寬慰地拍了拍,“好了,別擔心,不會有事。”


    我扯出抹勉強的笑,知道說再多他也聽不進,他太驕傲太自負。


    也不怪他會如此,自執掌“天悅”以來,他經曆過大大小小無數的博弈,可謂身經百戰,且又百戰百勝。


    但是,我內心卻揣揣不安,怎麽也無法做到不擔心。因為我了解喬宸飛,他不是一個信口開河的人,他能這樣說,說明已有對策,有十足的把握戰勝樓少棠,他勢在必得。


    望著樓少棠自信滿分的臉,我隻希望自己的擔心真是多餘的,他會化險為夷。


    和往年一樣,樓少棠父親的祭日儀式在龍隱寺舉辦。周末一大早,我和樓少棠驅車前往那裏,原本沈亦茹是要我們先迴景苑的,但樓少棠說直接在那裏碰頭。


    路上,看樓少棠麵色沉鬱,還有些微的戚然,我問他:“你是不是思念你爸了?”


    認識他至今,我幾乎沒聽他談過他父親。他父親是在他10歲的時候因病去世的,以為他對他父親的感情不是很深,可現在看來好像並不是這樣。


    樓少棠淡淡地嗯了聲,告訴我,他父親當年也是個叱吒風雲的人物,他從小就很崇拜他,直到他父親討了徐曼麗這個小老婆之後,他們父子的感情才有了隔閡,他認為這是他父親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事,是他人生最大的汙點。


    “我可不這麽認為。”我說:“你也知道你爸和你媽是政治聯姻的,不是因為愛而結合。如果你爸是個花花公子,那麽他和徐曼麗在一起是幹了混事,但他不是,所以我倒認為你爸是愛徐曼麗的。而徐曼麗呢……”我頓下話,腦中浮現出徐曼麗那張雖有些歲月的痕跡,卻依然豔麗的臉,“我覺得徐曼麗也愛你爸。”


    “她?”樓少棠立刻輕蔑地嗬了聲。“她是看中我爸的錢。”


    我搖頭,看著他爬滿不屑的臉龐,“如果她隻是看中你爸的錢,你爸去世後,她完全可以扔下樓季棠再找靠山,為何還會繼續留在樓家?”


    樓少棠父親去世時,徐曼麗正當青春好年華,要想攀個有錢人做個二奶什麽的輕而易舉,但她卻沒有這樣做。可見她是愛樓少棠父親的。不然哪個女人願意連名份也沒有,卻要守寡的?


    樓少棠抿住唇沉默不語,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一下,想必我的話他也是覺得有道理的,隻是在情感上他不願承認。


    畢竟沈亦茹是他的母親,徐曼麗和他父親對她造成了極大的傷害,作為兒子,他抱不平,心疼她在情理之中。而且,從另一個層麵來說,他隻是他父親傳宗接代的產物,樓季棠才是愛的結晶,這對他而言是很辱沒尊嚴的。


    氣氛微微凝滯,我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打開車窗。


    已是7月,天氣有些炎熱,灌進車裏的風全是熱的,還帶著幾分濕氣。這裏是郊區,沒有市內那麽多汙染,空氣很新鮮,路兩旁的樹蔥蔥鬱鬱,在驕陽下昂首挺立。我感受到勃勃的生機。


    樓少棠卷起袖子,解開襯衣領口的第2顆扣子,額頭上滲出幾顆汗珠。


    看他是熱了,我忙關窗。


    “開著吧,你不是要透透氣。”他製止道。


    我還是關上了,“不透了,太熱了。”


    聽我說熱,樓少棠立刻按空調調節鍵,把溫度調低了幾度。


    加大的涼風從出風口裏吹出,瞬時讓車內更為涼爽舒適。我愜意地倚進椅背裏,和他聊起“雅妍”精油產品的營銷規劃,他給了我很多建議,我覺得都很高招,全都采納了。


    抵達龍隱寺,見沈亦茹站在寺外,一看就是在等我們。看見我們的車,她焦心的臉一下放鬆,立刻提步朝我們走過來。


    我推門下車,她麵無表情地淡淡瞥我眼,隨即笑盈盈地看向樓少棠,“怎麽才來,是不是路上堵?”


    樓少棠嗯了聲。其實不是路上堵,是早上出門的時候,我突然發現身上穿的那條裙子的裙擺上破了個小洞,又換了另一件才耽誤了時間。


    樓少棠繞過車頭走到我身邊,牽起我手,與我十指緊扣。沈亦茹見了微蹙下眉,又迅速重展笑顏,“快進去吧,大家都到了。”


    我們進到寺裏。


    到底是豪門大戶,忌日儀式的排場很大,今年又恰值樓少棠父親去世20周年,所以除了樓家人,近親遠戚也全都到場了。不過樓元海沒來。也是,他現在哪還有臉麵對樓少棠父親?


    估計是沒料到我會出現,大家看到我全都露出驚訝的神情,有幾個長相就很勢利的親戚還低下頭竊竊私語。雖然沒聽到她們說什麽,但也不難猜,不過我不屑去猜,直接把她們當空氣。


    樓少棠向老爺子問過安不久就到了吉時。儀式開始。


    先是誦經,由大住持親自誦,也就樓家和政界官要才有這麽大麵子。我們跪在蒲團上聽誦,我看見沈亦茹和徐曼麗兩人眼裏都噙著淚,從她們悲傷的麵容可以看出是發自肺腑,而非裝給別人看的。


    尤其是徐曼麗,我從未見過她臉上出現過此刻這樣悲痛的神色,這更讓我確定了她是愛樓少棠父親這個人,而非是他的錢。


    誦完經後,樓少棠和樓季棠一起為其父上供、焚紙錢,隨後所有人敬香獻蓮,鞠躬或磕頭。快接近中午時分儀式才結束。


    以為可以走了,哪知還有素齋宴。有錢人真是挺麻煩的!心裏惱歎了句,我去了洗手間。


    從洗手間出來,正巧樓季棠也從隔壁男洗手間跨步而出。本想裝沒看見,哪知天不遂我願,樓季棠幾步越過我,擋在了我麵前。


    “大嫂。”和以前一樣,他臉上的笑充滿了淫邪,色眯眯的眼睛在我灃盈的胸部流連徘徊。


    心裏抽了他一個耳光,我環起手臂遮擋住胸,扯出抹輕蔑的笑,“有何貴幹?”


    樓季棠不是看不出我對他的厭惡,但他向來厚顏無恥,隻當沒看見。他一手插兜,一手擒著下巴,手指撫挲下嘴唇,“沒什麽,就是好久沒見你了,挺想你的。”


    無恥!


    “是嘛,那謝謝了。”


    我口氣嘲諷,腳步往旁邊一挪欲要走,哪知又被他高大的身軀擋住。


    “別急著走嘛,我話還沒說完呢。”


    我冷下臉,眼神滿是警告,“有屁快放!”


    他皮厚的笑了笑,放下手,右邊的眉毛往上一挑,“聽說你不能生孩子?”


    我眼瞼驟然一跳,“關你屁事!”


    “別生氣,我不是要刺激你。”與我冷厲的臉相反,樓季棠笑得極為輕浮浪-蕩,“我隻是想告訴你,正好我也不喜歡小孩兒,要不你別跟我哥了,省得對他有負疚感。跟我吧,我不嫌你,咱倆才是最般配的。”


    本來就已經惱意叢生,此時聽見這番恬不知恥的話,怒火一下躥上腦門。沒想到他又無恥出了新高度!


    很想狠狠甩個耳光給他,但我還是忍住了。今天是樓少棠父親的忌日,我不想鬧出什麽事端。


    我強壓火氣,但話卻說得毫不給臉,“樓季棠,你是不是菊花幹多了,大腦也進屎了?”我冷笑,“你跟我般配?”


    瞥眼恰好看見旁邊荷花池上站著一隻癩蛤蟆,抬手一指,“要是你剛才撒尿沒照鏡子,現在就好好看看它。”


    樓季棠偏過頭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趁這時我挪步越過他,不料湯小姐正抱臂站在前方3米處,嘴角噙著譏誚的笑在看著我。


    我愣了下,不過也就那麽幾秒鍾,便立刻迴敬她同樣譏諷的笑。


    她不會對我怎麽樣,她對樓季棠也是打心眼裏鄙視的。這夫妻倆的結合純粹是赤倮倮的利益。樓季棠在外麵男男女女關係混亂,她也好不到哪裏去,在外麵也養了幾個小白臉,我曾碰見過好幾次。不過樓家人應該不知道,不然她早被徐曼麗和老爺子掃地出門了。


    樓家就是這樣,他們自己的子孫可以做出傷出敗俗、有辱門楣的事,但媳婦或女婿堅決不允許。典型的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就在我們彼此對視諷笑的時候,樓季棠吹著口哨叉開腿,大搖大擺地從我和湯小姐身邊走過。等他走後,我也不作停留,越過湯小姐而去。


    剛跨進齋堂,樓少棠就迎了過來,“老婆,你去哪兒了?”


    他神色有些焦急,額頭上也滲著細密的汗珠,估計剛才出去找過我。


    “哦,去洗手間了,出來的時候被一隻癩蛤蟆擋到路,為了把他踢迴臭水塘花了點時間。”


    樓少棠是何其聰明一人,聽我這樣說,臉上的笑容立刻一凝,虛眯起眼,眼神淩戾地射向不遠處的樓季棠。


    可能以為我不會告訴樓少棠的,樓季棠還在不知死活地對我色笑,見樓少棠突然看向自己,他臉倏得一白,表情迅疾變得心虛又畏怕,把臉別向旁處。


    不久齋宴開席,按規矩樓少棠應該坐主桌的,但他卻和我一起坐在了另一桌,為此,沈亦茹和老爺子的臉色都很難看,樓少棠卻視而不見,殷情地給我夾菜。我本來想勸樓少棠坐過去的,但看沈亦茹白了我眼,我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吃到一半,樓少棠起身說去洗手間,大概過了一刻鍾才迴來。他迴來沒多久,一個小和尚就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不好了,樓三少掉進後院的荷花池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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