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少棠點頭,很肯定地嗯了聲。


    “翟靳的家族是法國黑幫世家,根基深厚,勢力極其龐大,不僅在法國,觸角還遍及歐美。2年前,他父親被人暗殺後,他就接掌了家族事業,現在他是整個家族的掌門人、信仰和靈魂。”


    我倒抽口氣,做夢都想不到翟靳竟會是這樣危險而強大的身份。難怪他內蘊濃烈陰狠險惡的氣息,難怪那些外國保鏢對他如神靈般敬仰。


    那麽,那個報社主編是他殺的吧?


    對,一定是他!讓對方身中幾十槍,這樣殘忍無道的事也隻有他做得出。


    我竟然與這樣一個心狠手辣,殺人如同踩死一隻螞蟻的黑幫首腦在同一屋簷下生活了1個多月!而且還被他對我的好感動過!


    嗬嗬,真是太可笑了!


    雙手搓抹把臉頰,我微顫著手端起咖啡喝了口,冰冷的咖啡觸到舌尖,身體不禁打了個冷顫。


    “你之前為什麽不告訴我?”我有些生氣樓少棠隱瞞我,更不解他這樣做的用意。


    “我怕你知道後會害怕,所以沒說。而且翟靳他愛你,我不擔心他會傷害你,但他仇家很多,所以那天之後,我就派人暗中保護你了。”


    聽他這樣說,我突然想起前幾天晚上,下班後在公司地下停車場遇到一個醉鬼騷擾,當時有個身形魁梧的年輕人及時出現,將那個醉鬼狠揍了一頓,當時還以為那人是碰巧出現的,現在看來應該是樓少棠派來保護我的人。


    “他是黑幫的,你怎麽會和他成為哥們兒?”我疑惑太多太多,放下杯子繼續問他。


    樓少棠抿了抿唇,重重地唿出一口氣,“我們互相救過對方的命。”


    我瞼眉,詫惑不解地看著他。


    樓少棠輕呷了口咖啡,緩緩道:“多年前我還在英國留學時,有天深夜開車經過一條巷子,看見翟靳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就把他送去了醫院。因為這件事,我們成了朋友,但那時我並不知道他的身份。”


    他放下杯子,目光緊盯著杯子裏的褐色液體,“後來,有次和他一起外出吃飯,他仇家殺到餐廳,混戰中他為我擋了一槍,如果那槍打中的是我,我就死了,因為那槍的位置對準的正是我心髒。自那之後,我不僅知道了他的身份,也和他成了哥們兒。”


    許是想到了那時他們兩人深厚的情誼,樓少棠眸光幽深,麵容也浮現出淡淡的悵然。片刻,他輕歎口氣,斂起那抹悵色,臉龐陰沉下來,“隻是我沒想到,他會與你認識,更沒想到他會愛上你,還要把你從我這裏掠奪走。”


    說到這裏,他眼中的冷戾遮掩不住。


    我掌心緊貼著溫熱的杯身,心裏也很不是滋味,從沒想過他們竟是生死之交,但現在卻為了我反目成仇。


    “對了,你怎麽會和他合作生意?”


    樓少棠懂我意思,他衝我撫慰一笑,“其實除了那些黑的,他也做正當生意,我和他合作的就是那部分見得了光的。”


    “包括這次嗎?”不知為何,我脫口問道,問完,我的心就跟在打鼓似地咚咚直跳。


    樓少棠剛準備去拿咖啡杯的手微微一頓,“當然。”拿起杯子喝咖啡,咖啡杯遮住了他的臉。


    “為什麽?你為什麽還要繼續和他合作?難道你不怕嗎?”我內心起疑,他們都公然撕破臉了,繼續合作的目的真像以前那樣單純嗎?


    “怕什麽?”樓少棠不以為意地笑了聲,“他是虎豹,我也不是綿羊。”


    他說得輕鬆無謂,毫不擔心的,可我卻心驚肉跳,手心裏滲滿了冷汗。


    翟靳的狠我見識過,但我想那隻是皮毛,除了殺人,他到底還會狠到什麽程度,我不可測也不敢測。


    我憂慮的神情表露的很明顯,樓少棠拉起我手,包握進他幹燥溫暖的掌心裏,拇指輕撫我手背,“老婆,別擔心,我和他這次的合作已經結束了,以後都不會再合作。”


    “真的?”


    “嗯。”


    我吊在嗓子眼裏的心漸漸落下,看眼坐在對麵,微垂著腦袋沉默不語的恆恆,我問樓少棠,“你要不要上去看看?”鄭可兒的手術應該結束了。


    樓少棠不作任何猶豫,“不去。”對恆恆說:“你上去看看你媽媽吧。”


    恆恆抬起頭,和樓少棠一模一樣好看的眼睛裏裹著晶瑩,他張了張嘴,看我眼,卻是什麽也沒說,起身去了樓上。


    望著他失意落寞的背影,想到之前樓少棠的話,我忍不住問:“樓少棠,他是你兒子,你真的不要了嗎?”


    樓少棠麵色沉凝,兩頰肌肉微微緊繃。


    親生骨肉,他應該是舍不得的吧。


    其實他對恆恆還是挺關心的,從剛才為他點的那塊蛋糕就看得出,那是恆恆最喜歡吃的“黑森林”。我之所以知道,是有次沈亦茹問恆恆的喜好時我無意聽到的。


    另外,我還聽樓安琪說過,樓少棠現在雖住在城南公寓,但每周日都會迴景苑帶恆恆出去玩,有時候還會陪他一起去上興趣班。他還聯係好了英國最好的私立學校,準備等恆恆小學一畢業就把他送出去留學。


    他們父子的感情正在慢慢加深,但是現在為了我,他卻要舍棄他。突然覺得他這麽做似乎有些太殘忍太絕情了。


    雖然恆恆恨我,我也不喜歡他,但他畢竟還是孩子。過去10年他從沒得到過父愛,如今終於享有卻又要失去,這是種怎樣的滋味我深有體會。


    想到這裏,我腦海不自禁地浮現起我爸爸慈祥的麵容。不過恆恆比我幸運,至少他還有愛他的媽媽。一股酸澀泛出心間。


    “他跟著鄭可兒,比跟著我更合適。我會給他們一筆錢,保證他們生活過得無憂。”樓少棠語氣堅決。


    “可是,我可能不能給你生孩子。”我咬住唇瓣,苦澀從心底湧了上來,蔓延到嘴角。


    “我不在乎。”樓少棠毫不打愣地說,堅定的態度與之前一樣,把我摟進懷裏,頭緊挨著我的頭,“老婆,隻要和你在一起,有沒有孩子不重要。如果你實在喜歡,我們可以領養。”


    他的話讓我心裏很暖,可是沈亦茹和老爺子這關是無論如何也過不了的。


    因為現在氣頭上,對於樓少棠舍棄恆恆這事老爺子還沒表態,但不用想,他一定不會同意。他不會讓樓家血脈流失在外,不聞不問的。


    “但是你媽和老……”


    “他們的意見不重要。”我話還沒說完,他立刻打斷,“這是我的事,輪不到他們插手。他們的話我不會聽,你也不用聽。”


    我輕挽唇角苦澀一笑,雙手摟住他的腰。其實一直以來,他都對沈亦茹對我的不滿當成空氣,尤其是在催我生孩子上,他更是從沒聽取過,始終站在我這邊。


    可是,沈亦茹有一點說的是對的。樓少棠是樓家長孫,傳宗接代不僅是義務,更能幫助他穩固地位。如果他沒有孩子,將來“天悅”必定會傳給喬宸飛或是樓季棠的後代,那他現在所有的努力和付出就完全失去了意義。


    加之現在喬宸飛正欲和他爭奪“天悅”大權,他若執意違背老爺子意願,老爺子萬一一怒之下站在喬宸飛這邊,他就會被趕下台。


    難道這些他都沒有考慮過嗎?


    也許是看出了我的顧慮,樓少棠麵龐浮起自信的笑,“老婆,你不用擔心,誰也威脅不了我。”俯首在我臉頰上親了下,“走吧,我們迴去。”


    他拿過我椅背上的外套要幫我穿上,我手一擋,“迴哪裏?如果是景苑,我不去。”


    我不會再迴那裏住,不想看沈亦茹臉色,也厭倦了和徐曼麗夏佩芸她們譏來諷去。


    樓少棠唇邊揚起一抹弧度,拉下我手,“我也不去。”


    我詫異地盯著他。他輕笑,“我們迴城南公寓。景苑以後你都不用去,沒有特別的事我也不會再去。”


    我想不到他會做這樣的決定,之前我們要搬去城南公寓隻是單獨出來住,並不是與樓家不來往,但現在,樓少棠的意思很明確,他是想與樓家劃清界限。


    我有點吃驚,可知道這很難做到,除非他連“天悅”也放棄。


    “老婆,以前我隻從自己角度考慮問題,讓你受了太多委屈,我很抱歉,也很內疚。”樓少棠張開手掌扣住我的手,與我掌心相對,深情凝視我的眼睛如星辰般璨亮。“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宇宙中心,你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你要我上天,我絕不入地。”


    我怔怔望著他,這樣肉麻的話以前就是打死他也是不會說的,陣陣溫暖透過掌心緩緩傳遞進我心裏,蕩開一圈一圈的漣漪。


    由於樓少棠下令全城媒體封口,參加宴會的人也畏懼樓家勢利,無人敢亂嚼舌根,所以盡管鄭可兒的事在宴會上鬧得很兇,但外界卻是一概不知的。


    而不出所料,老爺子堅決要恆恆,但樓少棠態度比他還強硬,並且早料到他會用彈劾這招來威脅,所以早做好對策,聯合了董事局裏的所有中小股東站在他這邊。老爺子沒得逞,氣得大病了一場。


    沈亦茹也病了,不過是裝的,想施苦肉計讓樓少棠心軟,卻被樓少棠一眼看穿,不但把她斥了一頓,還和她陷入了冷戰。我們住迴城南公寓的半個月,樓少棠連個問候的電話也沒給她打過。


    這段期間,我脖子上的傷也好了,用了蘇醫生開的特效藥膏,連一點疤痕都沒有留下。樓少棠也沒有食言,景苑他真的一次也沒去過,一些落在那裏的重要東西,全是差秦朗去拿的。


    本以為我最大的心患翟靳會很快對我們采取報複行動,但出乎意料他並沒有,悄無聲息的如同消失了一般。


    我曾不放心地悄悄去他別墅打探過幾次,他好像沒住在那裏,因為以前他就算不在家,都會把臥室的窗打開,但現在卻閉得緊緊的,窗簾也拉上了。


    而且我也沒看到小靳的身影,它以前最喜歡在花園裏玩。花園狗屋裏的食盆和水碗也都是空的。


    可是,要說他不住這裏了,為什麽為我種植的那些鬱金香卻沒有枯萎,反而生長得愈加好了?


    我萬般疑惑,想不透答案。不過也沒空多想,現在我和樓少棠的日子過得風平浪靜,溫馨又甜蜜的,隻祈禱這樣美好的生活能一直維持下去,不再遇到任何的意外和不愉快。


    因為小宇幾次三番打電話讓我們去看他,樓少棠說他最近正好也不是很忙,於是我們便去了法國,同行的還有樓安琪。


    到了戴高樂機場,小宇早就等在關口,見我們出來,他立刻朝我們揮手,“姐,姐夫!”


    “小宇!”


    我還沒來得及叫小宇,樓安琪就已經搶在我前麵叫他,並快步向他走去。


    與她咧嘴開心的樣子相反,小宇笑臉凝固住,嘴角抽了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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