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停了,雲也頓了,就連方才那一聲痛徹心扉的嚎叫聽起來也已漸漸平息。

    夕陽的餘暉盡情的揮灑在林間蜿蜒曲折的小路上,兩個小小的身影相互扶持,並肩而行,一路上,誰也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他們就這樣靜靜地走出了這片帝屋林。

    誰也不知道他們究竟走了多久?

    隨雲峰終於又迴到了他在天道門中的那個簡單而又整潔的小家裏。風鈴兒將他安置在床上後,便悄悄的退了出去,不一會兒,卻又端著飯菜迴來。然後,輕輕喚醒正在昏沉欲睡的隨雲峰,親手喂他吃了一些飯菜,這才讓他重新平躺下去。

    迴想起今天發生的種種,風鈴兒心中卻是百感交集,說不出來的滋味兒。也不知又過去了多長時間,風鈴兒自始至終都斜坐在床邊,呆呆的守候著隨雲峰,不知不覺地,窗外早已升起了一彎新月,再迴首床上的少年,一顆原本放下的心忽地又提了起來。

    隻見隨雲峰臉色一下子變得雪一樣的慘白,額頭之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而落,風鈴兒一邊用袖口替他拭去冷汗,一邊焦急的唿喚著他的名字,無奈隨雲峰一直都是渾渾噩噩夢囈一般的低語。

    終於風鈴兒再也忍耐不住,奪門而出,她知道現在絕不可以去找師傅,隨雲峰傍晚時分的驟變,實在過於奇怪詭異,在沒有弄清楚這件事情對他到底是好是壞時,越少人知道就越好,所以,她現在能夠找的,就隻有程飛了。

    可是程飛早已不在太清仙島上修行了,風鈴兒又還未達到驅物飛行的境界,隻好去找其他師兄幫忙去玉清仙島請來了程飛。

    當見到程飛急急的禦劍而來時,風鈴兒的眼淚終於又忍不住流了下來,以前程飛在太清仙島時,格外照顧自己的這個小師妹,而平日裏這個內向羞澀的小師妹從來不多言語,也很少見其哭泣,今晚這一見,可當真嚇壞了程飛。

    所幸風鈴兒隻是抽泣兩聲,很快就一邊同程飛前往隨雲峰的住處,一邊講述著今天傍晚時分發生的事情,隻是,這其中卻含糊帶過了隨雲峰後來魔性大發的那一段。程飛聽著聽著也難免氣惱起來,心想這南宮曉卉和柳氏兄弟未免也太猖狂了,日後定要想法子教訓教訓他們。殊不知經過傍晚這一事件之後,那三人哪裏還敢再去得罪隨雲峰?

    --------

    程飛仔細查看了一下隨雲峰傷勢,在確認並無大礙後,這才鬆出了一口氣。

    風鈴兒卻並不知情,待在一旁焦急的問道“程師兄,隨師弟他。。。?”

    程飛衝她淡然一笑,道“沒事的,待會兒由我為他輸些真氣,再讓他休息兩天便就是了”語氣一頓,麵上忽又露出疑惑之色,不解的道“看樣子,隨師弟的傷勢倒並不太重,隻是真氣耗損太多,就好像有什麽東西一下子將他全身所有真氣都掏空了一般”

    風鈴兒“哦”了一聲,若有所思的道“沒事就好”

    程飛看著她,想了想道“以隨師弟現在對自然無為法的修行,體內真氣一定還不夠純正渾然,而且,他也尚不能運用自如,這又為什麽會出現真氣大損的樣子呢?”

    風鈴兒不敢直視程飛眼睛,隻是在那兒一個勁兒的搖頭。

    程飛見狀也不便繼續追問,歎了口氣,道“幸好師父今日下午有事外出,約莫十天八天內是迴不來了,就讓隨師弟趁此機會好好休息便是了,這件事情日後我們也不要讓師父知道了,以免他老人家和南宮師叔鬧得不愉快”

    風鈴兒重重的點了點頭,心底下卻是暗自慶幸師父離開的當真湊巧,否則明日瞧見隨雲峰傷勢,追問起來,自然是什麽事情也瞞不住的。想到這裏,她又情不自禁想起隨雲峰胸前那一點鮮紅明亮的不知名的鱗片。那一點鱗片其實也隻是轉瞬即逝,它的浮現和消失都是一樣的突然。

    原來,傍晚時分的帝屋林事件,隨雲峰卻是在見到風鈴兒受到柳小北一腳輕傷後,憤怒異常,牽動了體內血麒麟魔性大動,又由於事發突然,就連罩魂也未能及時止住這次頃刻間湧出的魔性,所以才會導致隨雲峰神誌不清,卻又功力大增。然而,血麒麟生出的魔力雖是驚天動地,卻極其耗人真氣,一個人若是沒有充沛的真氣,反而會因其過度消耗而惹得最終性命不保。隨雲峰年紀小小,真氣尚未穩定嫻熟,本來是經不起血麒麟魔性大顯的折騰的,但是,偏偏在最關鍵的時候鬼吸頭神功又暗中救了他一命。鬼吸頭神功雖然詭異,奇特,並已專門攝人精魂,吸人功力為主,但卻也有護人真氣之能,是以就在血麒麟大肆揮霍隨雲峰體內真氣的時候,它卻在暗中悄然吸納收迴,也正因如此,才使得罩魂有時間恢複封力,重新封住這股邪惡的力量,在最後關頭保住了隨雲峰這條小命,並使之恢複本性。

    --------

    程飛沉吟了一會兒,不再言語,翻身上床,扶起兀自昏迷沉睡的隨雲峰,雙手化掌抵在他的後身,自身暗暗運起自然無為法,少頃,一股純正陽剛之氣便透過兩手手心輸進隨雲峰體內,卻見程飛麵上宛如塗了一層淡藍光輝,閃閃發亮,至於隨雲峰更是頭頂白氣蒸騰,麵色也逐漸紅潤起來。

    風鈴兒瞧見他神色終於恢複過來,緊張的心也稍微得以放鬆,再看一眼程飛,似乎也正在準備撤掉真氣。突然,隨雲峰原本半張半合的雙眼一下子瞪得圓大,目光中盡是令人冷入骨髓的寒意,風鈴兒隻瞥了一眼就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寒顫。

    然而,此時此刻的程飛更是“啊”的一聲驚叫,麵上那層淡藍光輝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卻是一張蒼白無色布滿汗珠的臉,還有那種難以言喻的表情。疑惑,驚訝,亦或者是恐懼?

    “程師兄,你,,,”風鈴兒在一旁急得直跺腳,卻又不知該當如何是好。

    程飛深吸一口氣,強自穩定心神,但是仍舊難掩其痛苦之色,好不容易才斷斷續續的擠出幾個字來“隨,,隨師弟,正在,,吸去我的真,,氣”

    風鈴兒嚇得捂住了嘴巴,她實在不明白以隨雲峰的修為又怎麽能夠吸走程飛的真氣?而且程飛的樣子看起來仿佛連一點兒反抗的餘力都沒有。

    窗外又有夜風吹入,怎會如此冰冷?

    廂房的木門轟然而碎,一道身影急急破門而入,轉眼間人已欺身至程飛與隨雲峰之間,卻見這人一身純白道袍下左邊袖子中竟是空空如也,此人不是藤玉琪又會是誰?

    藤玉琪出手迅迅捷,連連點了程飛身上諸多要穴,方才盤坐於程飛身後。

    對於他的突然出現,莫說風鈴兒,就連程飛也是始料未及,隻不過現在的程飛再難開口說出隻字片語,體內真氣大量泄去,已然對他造成了極大的傷害。藤玉琪更不多言,右手食指,中指平伸,其餘三指屈於手心,猛地戳向了程飛的後身。

    再見程飛緊閉雙眼,麵上痛苦之色似乎又重,嘴角幾番抽搐,終究忍不住一口鮮血噴出,而隨雲峰眼中閃過的那絲寒意也在此時消減了幾分。

    藤玉琪深深吸了一口氣,又重重的吐出,雙眉皺起,唇形微微蠕動,似在喃喃低語,其實卻是在默念自然無為法中地寧一層的口訣。要知他的資質在天道門中也實是數一數二的,若非早年斷去一臂,此時定就突破地寧進入神靈一層了。盡管如此,現在的他也已在地寧,神靈之間徘徊。所以,於這一輩弟子中,無論曆練,修為藤玉琪怕都已是名居首位。

    夜風徐徐而入,輕輕的掠過這裏的每一個人。

    程飛終於緩緩睜開雙眼,嘴角微一上揚,不自覺的苦笑,道“多些藤師兄”

    藤玉琪輕“嗯”了一聲,指尖再度向前送了送,程飛神色忽又一變,原本抵在隨雲峰背上撤之不去的手臂頓感一沉,卻是那股強大的吸力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此時他便再也堅持不住,雙手重重的垂下。

    藤玉琪擦拭了一下額頭不知不覺滲出的冷汗,長長的鬆了口氣,歎道“程師弟,客氣了”說罷,不忘看了一眼早已斜躺在床上暈厥過去的隨雲峰,忽又問道“隨師弟他,,,”

    程飛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我也並不知曉,本來以為他隻是真氣大損,由我輸些真氣給他便就可以了。誰曾料到,他體內似乎有一種奇異古怪的神力,在我運功時分,竟硬生生的想要吸去我的全部真氣,偏偏我修為不夠,居然無法抵禦抗衡,若不是藤師兄你及時趕來,隻怕,,,”程飛說著說著又搖起了頭。

    藤玉琪若有所思的望向窗外,過了好一會兒,才淡淡的道“莫非這孩子是因為修行自然無為法時出了某些差錯,致使其走火入魔卻又渾然不覺”

    程飛看了看藤玉琪,道“要是如此,這其中又有許多不通,一來,隨師弟天資聰慧,異於常人,這自然無為法第一層又是極為簡單易懂,萬不該出現這樣的狀況,二來,自天道門創派以來,怕是也沒聽說有人會因自然無為法修習偏差而生出如此奇異之力”

    藤玉琪點了點頭,道“程師弟所言也是,那便等隨師弟醒來之後,我們再做詢問好了,在此之前還是莫要驚動了師叔伯們”

    程飛並不反對,卻又忽然想到了什麽似地問道“對了,藤師兄又怎麽來到這裏?”

    藤玉琪淡然一笑,道“我見你走時匆忙焦急,怕你遇上了什麽犯難之事,就悄然跟了過來”

    程飛聞言笑而不語,其實在天道門中若不是同出一師,師兄弟之間的交情大都淡然如水,少有幾人會像藤玉琪與程飛這樣的,當然,這裏也是有些原因的,昔日程飛能夠入得天道門便是由藤玉琪引見,是以兩人才會關係如此親密,如同親生兄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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