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人心中有數,虛與委蛇,各自心照不宣,王顯忠厚老實,對此行徑深惡痛絕,十分鄙夷,但他也看得清形勢,使得大體,即使心中一萬個不願意見著突厥這幫人,恨不得一刀砍了攝圖,但終究還是忍住沒有發作。


    木杆可汗給突厥使團安排了住宿,款以上賓之禮,一切還算周到,王顯返迴胡秉純處,此時元芷一人寸步不離地守著他,發現有人進來,趕緊將眼角還未幹去的眼淚擦去,王顯知道元芷哭過,生怕再惹著她傷心,小聲問道,“元芷,公子怎麽樣了?有沒有醒過?”


    元芷眼睛一直看著胡秉純,搖了搖頭,沒有說話,生怕自己失聲,王顯隨後也坐在了旁邊守候,沒過一會兒宇文貴和竇毅也走了進來。


    “元芷姑娘,胡大人醒過來沒有?”


    元芷此刻不想說話,王顯起身替她迴話,“多謝兩位大人惦記,我家公子暫時還沒有醒來!”


    “你們也不要太擔心了,胡公子福大命大,一定不會有事兒的,隻是這次傷得確實有些重,所以會多昏迷一點時間,這裏的大夫已經上過了藥,我們再耐心等等!”竇毅也非常賞識胡秉純,十分關心他的傷勢。


    “王將軍,木杆可汗已經給我們安排了住處,我先帶大家下去安頓,一旦胡大人醒過來記得馬上通知我們”,宇文貴又轉向竇毅,“神武公,我們先下去吧,人太多在這裏反而會影響胡大人,等胡大人醒過來我們再過來”。


    於是宇文貴和竇毅起身下去安頓迎親的使團,王顯和元芷繼續留下守候著胡秉純。


    阿史那公主把自己的住處讓給了胡秉純,便另外找了一處地方,攝圖發現她若有所思,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有些擔心,走過去安慰道,“公主,你怎麽了,自從迴到王庭之後你就一直心神不寧,是不是因為胡秉純現在還沒有死你餘氣難消,你放心,如今他就在我們眼皮地下,一定還能找著機會殺他,隻是與他一起的元芷和王顯寸步不離,暫時難以下手,你暫且等我的消息,我來安排!”


    攝圖完全會錯了阿史那公主的意思,“哥哥你不要輕舉妄動,我現在不想殺他了,也不想對付周國的使團!”


    “公主,你不是恨胡秉純提出聯姻的計劃害得你遠嫁周國嗎,而且隻有周國的使團在突厥出事才能破壞這次聯姻,怎麽你突然改變計劃了?難道你想好嫁給周國皇帝宇文邕了?”


    阿史那沒有直接迴答攝圖的話,神色恍惚有些自言自語的樣子,“哥哥你說那個胡秉純今天被你從馬上撞下來的時候明明已經快要壓到我身上了為何還要用力撐住自己的身體避開與我的接觸?而且當我一刀插進他胸口的時候以他的身手也完全可以還擊殺我,他為何沒有這樣做,還讓我繼續把刀插了進去?”


    “公主你在說什麽呢?我怎麽一句也聽不懂,我知道你從小善良,連一隻羊都沒有殺過更何況是人,你是不是今天被嚇倒了?”


    攝圖湊在阿史那公主耳邊問她,這才如夢初醒一般,“沒,我沒被嚇到,今天有些累了,我先去休息了,哥哥你也早點休息吧!”阿史那公主說完便離開。


    攝圖總覺得阿史那今天迴來之後有些奇怪,但又說不出到底哪裏不對,搖了搖頭,下去休息去了。


    王顯和元芷一起守候在胡秉純旁邊,他一直沒有醒來,兩人都不敢睡覺,雖然都已經非常疲憊,但仍然繼續守著。


    “顯叔,你先下去休息吧,我們兩個在這裏幹熬著也不是個辦法,你年紀大了,要是你再累倒了可叫我怎麽辦?”


    元芷照顧王顯,可王顯心疼元芷,他從進到這氈房之中便再也沒有出去過,“元芷,你先休息吧,顯叔雖然年紀大了,可常年在外行軍打仗,幾天不睡覺甚至不解甲都是常事,現在隻是讓我在如此舒適的地方坐著更沒有問題了,倒是難為你了,你堂堂一個大魏公主,跟著我和秉純一起受了這麽多苦,顯叔對不起你啊!”


    “顯叔你不要這麽說,大魏早已經沒了,我也早就不是公主了,充其量隻是一個落魄的前朝皇室,曾經受大都督照顧使我和母後能夠在高家的屠刀之下活到現在已經是萬幸,當初要不是你和秉純不顧性命返迴鄴城救我,我恐怕早就已經被高緯所害,所以現在我已經很知足了!”


    元芷的一番話讓王顯既感慨又感動,眼眶已經有些濕潤,“我家公子能夠遇到你是他的福氣”,王顯說擦了擦眼角,“好了,元芷,公子不知道何時會醒,你看你眼睛都快睜不開了,這樣,你先去休息,過兩個時辰你再來換我如何?”


    元芷兩隻眼皮早已經開始打架,兩人同時守著確實很難,於是答應了王顯,“那顯叔你先辛苦一會兒,我小睡兩個時辰再起來換你!”


    元芷沒有出帳外,而是在氈房之中隨便找了個地方便睡下。


    “元芷,你怎麽睡這裏了?突厥人已經給使團安排了住處了!”


    “我在這裏有什麽事情才方便叫我,再說了這裏本是阿史那公主的氈房,這可是難得的待遇”,元芷說完便輕輕躺下,經此一天,她身心俱疲,沒過多久便睡著。


    王顯叔守著胡秉純,眼睛一直盯著他不肯移開,一瞬之間仿佛自己蒼老了許多,盯了一個時辰,實在是困得撐不住竟也不知不覺睡著。


    此刻已是深夜,帳外燈火俱熄寂靜無聲,所有人都已經睡下,唿唿的北風吹過房頂天地為之瑟瑟發抖,突然之間,胡秉純的食指輕輕地動了一下,然後又停下,繼而中指又動了一下,隔了許久,胡秉純的眼皮又輕輕動了一下,似乎已經有了知覺,努力想要將眼睛睜開,可稍稍睜了一下又累得合上,又隔了許久才緩緩半睜開,眼前有些模糊,借著帳內微弱的燈火隱隱約約看見王顯正垂著腦袋在他麵前,知他肯定是累了,不忍心打攪,口中雖然有些幹渴,但還是忍住沒有叫他,而且並未完全清醒,迷迷糊糊又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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