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延宗看著彭範一臉憂鬱的表情說著無奈而絕望的話,心裏非常不是滋味,可麵對這一切自己卻無能為力,根本幫不上他,既是自責,又是不甘。


    “對不起,我盡力了!”


    彭範自知自己已經走到盡頭,此時此刻,對他而言,坐在那對麵的不再是一個尊貴的王爺,而是一個被自己從小關心嗬護的晚輩,因此聽了高延宗的話並沒有經受不住之感。


    “王爺沒有什麽對不起的,您為我做的已經夠了”,彭範發出一聲聲低沉的嗓音,聲音突然變得輕快起來,半歪著身子望著高延宗,“你說我今年是不是犯太歲啊?早知道這樣就應該讓那道士幫我看看”,彭範低頭半晌,笑道,“不過那道士就是個坑蒙拐騙的江湖術士,估計也看不出什麽名堂來,您說是不是?”


    彭範笑望著高延宗,突然像是大徹大悟一般,又或者是絕望之時的自娛自樂,臉上竟然露出了使勁擠壓出來的笑容,轉而又一臉哀愁地低下了頭,臉上的表情陰晴變化不定,極難捉摸,“隻是可惜呀,本以為幫著皇上登基,自己此生便可更加富貴榮華,可哪曾想到,最後卻死在了幾個小人的手上,我是不甘心呐!”


    “你放心,這筆帳我記下了,總有一天要讓和士開血債血償,我是不會放過他的!”


    “有王爺這句話我總算是可以安心了!”彭範說著給自己滿上一杯酒,然後一飲而盡,接著拿起碗筷,十分享受地吃了起來。


    高延宗看著彭範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心裏不是滋味,隻是一個勁地苦笑,可和士開這顆仇恨的種子已經在他心裏深深地埋藏起來,不光是為了給彭範報仇,也是為了自己。


    彭範酒足飯飽,高延宗隻是默默地看著他,沒有一句話,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麽話,因為不管說什麽都毫無意義。


    彭範用衣袖擦了擦滿嘴的油漬,又用手輕輕地**了一下撐飽的肚子,突然隻覺心口一陣攪心之痛,一手緊抓著自己心口的衣服,一手緊抓著桌角,最後一頭栽進了桌子上麵,不一會兒嘴角流出了一股黑色的毒血,再無一絲氣息。


    高延宗痛苦地緊閉上雙眼,許久才慢慢睜開,然後從凳子上站起來,頭也不迴地走出了牢房,門外的獄卒趕緊將牢門上的鎖給打開。


    高延宗臨走之時從身上掏出一大錠金子扔給了獄卒,“好生將彭大人葬了!”然後邁著沉重的步子離開大牢。


    第二日上朝,高延宗在路上碰到馮朔與韓長興,馮朔正要上前與他打招唿,高延宗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沒有搭話,然後徑直往太極殿走去。


    馮朔不明其意,一臉的迷惑,“安德王今天怎麽了?我可沒有惹他呀!”


    韓長興早已聽說昨日傍晚高延宗去牢房探望彭範之事,而後彭範便死於牢中,知道他倆私下一定頗有交情,而他方才還一臉怒氣,不理馮朔,定是還在氣中。


    “算了,我猜安德王這是有氣每處撒呢!”


    馮朔一臉似懂非懂的樣子,無奈的搖了搖頭。


    和士開等人得知彭範的死訊之後,雖然最後沒能將他車裂,但也十分滿足,總算是除掉一個眼中之釘,朝中上下對他一黨更是敬而遠之。


    再說周國之中,姚鬆雖死,可與姚鬆一起被押解到長安的阿典奇卻還在大獄之中關著,對於他的處理朝廷裏麵一時仍然拿不定主意,而阿典奇被關在周國牢房,不能總這樣關著,必須盡快將此事解決,因此今日上朝,宇文邕召集文武百官一起討論此事。


    “各位愛卿,阿典奇已經押迴長安關押有些時日了,你們說應該如何處置他?”


    衛國公獨孤信首先站了出來,“稟皇上,臣以為應該盡快聯係突厥,讓他們派人來談判贖迴阿典奇,我們則可以趁機與突厥達成暫時的和解,使得我們可以集中兵力對齊國用兵!”


    神武公竇毅與許國公宇文貴也一起附和獨孤信的意見。


    雖然朝中許多重臣都讚同獨孤信之言,主動將阿典奇交給突厥,以此而示好突厥,但宇文護一黨卻還沒有一個人發言,宇文邕因此不敢直接決定,而是把眼光投向了宇文護。


    宇文護見獨孤信、竇毅等人都在那裏說話,自己反而暫時閉口不言,因為無論他們說得如何口沫四濺,沒有得到自己的同意他們的一切主張都是一口空話,沒有任何意義,


    宇文護見天子將目光投向他索取意見,這才自鳴得意地站了出來,慢悠悠地說道,“皇上,衛國公等人所言皆是賣國通敵之言論,如不是看在他們個個都是曾經有功於社稷之臣,則盡皆該殺!”


    宇文邕心頭一顫,獨孤信等人所言不過是就事論事,無對無錯,可在宇文護這裏卻上綱上線變成了通敵賣國,自己當初派姚鬆去夏州勾結突厥那才是通敵賣國,因此心中不禁暗自痛罵。


    楚國公趙貴也忍不住問道,“大塚宰言重了,衛國公等人就事論事,怎麽會與通敵賣國扯在一起呢?”


    宇文護白了趙貴一眼,往前一跨,朗聲道,“阿典奇派兵屢犯我大周邊境,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早已是天怒人怨,百姓恨不得啃骨飲血,如今終於被抓到押迴長安受審,百姓個個翹首以盼,等著阿典奇被受之以天道國法,而衛國公身為國之重臣,卻要違背天下百姓意願,放歸阿典奇,陷陛下於天下百姓口沫之中,自己卻迎合討好突厥人,此等行徑不但是通敵賣國更是不忠不義”。


    宇文護一番言論振振有詞,表現得為國為民義憤填膺,聽著也讓人十分感動,可他這滿嘴道德忠義之下,卻是慣有的私心,當初姚鬆與阿典奇勾結,雖然姚鬆已死,可阿典奇卻還活著,這是他心中的一個隱痛與揮著不去的隱患,一旦放迴突厥,若阿典奇將此事公布於天下,自己則將陷入十分難堪的局麵,為了以防萬一,他必須要讓阿典奇死於大周牢獄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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