躍龍鎮


    南國一座普普通通的小村,位於南邊大山深處,與世隔絕,村子裏有七十多戶人家,坐落在山腳下,有條大河從村子前邊流過,湍急流水順著峽穀消失在遠方。


    天色剛剛放明,一抹魚肚白浮現在遙遠的天際,村中升起繚繚青煙,騰起十多丈高,雞鳴驟起,高亢而刺耳,將白晝從黑夜中唿喚而來。


    冬季的氣候,總歸是陰沉中帶著些許寒氣,山林裏的草木染上白霜,枯枝兒上掛著細細的冰晶,連空氣中都帶著一股潮濕。


    天空陰沉,一團厚厚的陰雲從遠處飄過來恰恰停在村子上空,遮住本就微弱的日頭。


    躍龍鎮後方,有一條蜿蜒的小道通向山巔,路上雜草叢生,卻是荒廢了許久,其中偶爾能夠看到一兩個嬌小的腳印。


    “妮子,今天該去給觀裏的小道長送吃食。”老頭一邊說著一邊把桌上的竹籃遞到身上小女孩的手中。


    “路上注意安全,昨晚上結霜,山道很滑。”


    “爺爺放心吧,我一定會把東西交給燕赤霞哥哥的。”小姑娘穿著粗布麻衣,手腳露在外麵有些發紅,小眼睛狡黠一笑,露出兩顆虎牙。


    老頭輕聲斥道:“不許無禮,得叫他小道長。”


    小女孩俏皮的吐了吐舌頭,懷中抱著竹籃小跑著從村子離開,隻留下老頭在後麵無奈的搖頭歎氣。


    山道難走,但小女孩已經走過許多次,隻是懷中的竹籃讓她有些費力,嬌小的身軀靈敏的在山林裏穿梭,每隔七天就要上一次山,小姑娘已經有七天沒有看到燕赤霞哥哥,不由得加快的步子。腳下沒注意踩到青苔,身子一歪就撲倒在地上,竹籃也摔出去裏麵的東西灑了一地。


    冬天裏結冰的草木十分鋒利,一截冰淩從她臉頰上劃過,留下道細微的傷痕,浸上血絲,手掌撲到碎石裏麵,頓時鮮血淋漓,小姑娘咬著嘴唇從地上站起來,眼眶裏淚水打轉,強忍著沒有流出來,蹲下身子把東西撿迴竹籃裏然後繼續沿著山道朝上走。


    還有小半個時辰的路途,山道愈發陡峭難行,怪石嶙峋,小姑娘抱著竹籃,小心翼翼的走著,一側不遠處便是萬丈懸崖,稍不注意跌下去就是粉身碎骨,盡管走過許多次,她還是有些恐懼,血淋淋的小手緊緊的抓住竹籃。


    目光堅定


    起風了


    在高聳的山巔之上,狂風愈烈,烏雲蓋頂,寒氣順著風吹來,盤旋著山腰,形成一團團濃鬱的白色霧氣,將整個躍龍鎮襯托的猶如人間仙境。


    很冷


    南國已經很久沒有這麽冷過了。


    寒風中站著個挺拔的身影,長發披在腦後,用一根布帶係著,灰白色的道袍被風吹的鼓起來,“唿唿”作響,他背負著雙手,就如同一顆老鬆般挺拔。


    身前半尺即是萬丈深淵,霧氣彌漫,看不到底處,瞧著就像個黑黝黝的無底洞,又如同一隻張開血盆大口的兇獸。


    “要下雪了,不知道北國的雪能不能飄到這裏。”道人歎了一口氣,將目光從遠處收迴來,抖了抖衣袍上的風沙,轉身朝著破爛的道觀走去。


    他的眉毛細長,像極了兩柄長劍,丹鳳眼讓狹長的臉頰變得耐看,嘴唇很薄,道人身上最出采的莫過於一雙眸子,他的目光很清澈,就如同山裏的泉水,看不到絲毫雜質。


    道人的名字喚做燕赤霞,青玄觀第二十三任觀主,至於他的師傅,早些年出去降妖伏魔,結果惹了仇家被人一路追殺迴來,在觀裏躺了兩天兩夜就斷氣了。


    老道士臨死的時候留下遺言,隻有當北國的雪飄到躍龍鎮他才能離開道觀。


    北國的雪


    燕赤霞等了足足三年,每年的冬季他就站在這裏,靜靜地看著北方,日複一日的等候。


    南國,已經有三年沒有下過雪,或許今年會下,或許不會。


    “也許是我的修為還不到家。”他勉強給自己找了個借口。風吹響了道館房簷下懸的鈴鐺,“叮叮叮”的響個不停。


    許多時候,燕赤霞總是會想,老道士是不是在騙自己,害怕他出去被人尋仇,身為徒弟,他知道老道的修為多高,北國的雪飄到南國,天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到時候仇家都死光了,自己找誰去報仇?


    但他還是沒有選擇違背老道士的遺言,畢竟自己是他一手養大的,燕赤霞心底還是敬重這個從來不洗澡,不換衣服的邋遢師傅的。


    如果今年還不下雪,就隻得在等下去。


    等到明年


    或者後年。


    風越來越大


    他不知道


    在遙遠的北國,已然飛雪漫天,萬裏銀裝素裹,成了冰雪的國度。


    山道上,小姑娘看著愈來愈近的石梯,眼中迸發出喜悅,她腳下的鞋子磨破了,嘴唇凍的烏青,手掌上的血結痂,凝成血塊,小姑娘緊了緊身上單薄的麻衣,一陣寒風吹來身子忍不住瑟瑟發抖,嘴皮哆嗦著。


    隻需要通過眼前的石階,便能到山頂道館,見到燕赤霞哥哥。


    小姑娘輕咬嘴唇,小腳踏上冰冷而光滑的路,她身子佝僂下來,防止踩上冰塊而摔倒。


    石梯有九十九級,她走累了便放下竹籃休息,耗費許久才爬到山頂,看到青玄觀的大門緊閉著,便站在門外喊到:“燕赤霞哥哥,爺爺讓我給你送些吃食來。”小姑娘搓了搓手掌,有些不好意思的把手藏到身後。


    “哞”狂風襲來,山巔之上飛來一隻巨大的雄鷹,雙翼展開三丈長,翅膀煽動時,飛沙走石,百十斤重的石頭也被扇飛。


    雄鷹撲向小姑娘,雙爪扣住她的肩膀便飛上幾十丈高的天空,翅膀煽動,朝著萬丈深淵中飛去。


    “燕赤霞哥哥救我。”凜冽山風灌到她的口中,難以唿吸,肺火辣辣的疼,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巨鷹就飛出去幾十丈玄,身下漆黑深淵讓她心中無比的恐懼。


    “畜生,休要放肆。”


    巨大的聲音將山巔的寒氣震散,一道人從山巔躍下,憑虛禦風,雙臂展開就如同大鵬一般掠過。


    正是燕赤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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