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艘海船載著從安平撤退的殘兵敗將向南麵的金門島方向駛去,最大的一艘四桅海船上,鄭芝豹鄭聯等人圍著鄭芝龍愁眉不展。


    鄭芝龍被手雷直接炸到,傷的太重,雖然經過緊急包紮,身體各處還是血流不止,其中一枚彈片紮入左胸,便是船上的醫官也不敢拔出。


    自從被帶到船上,鄭芝龍便處在昏迷狀態,一直未能蘇醒。於是便由鄭芝豹做主,船隊向著金門逃去。在金門、廈門、海澄一帶,還有著鄭家的水師,逃到了島上,叛軍再兇悍也拿大夥兒無可奈何。


    可是看著昏迷不醒的兄長,鄭芝豹一時間也六神無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安平丟了,鄭家經營許多年的老巢丟了,積攢的無數財富盡數落在了叛軍之手,雖然還有海上諾大的實力,可下一步又該如何是好?


    “大夫,我大哥還有救嗎?”鄭芝豹艱難的向醫官問道。


    醫官臉上露出了為難之色,低聲道:“三將軍,別的都好說,就是總兵他胸口這片鐵片插入的太深,已經深入了心髒,根本拔不得,拔出恐怕立時便會沒命!”


    鄭芝豹臉上露出了絕望:“大夫,難道大哥他就一直昏迷著嗎,能不能想法讓他醒來。”


    醫官點點頭:“好吧,我先用參片吊住總兵性命,再施針術讓他醒來。”


    鄭芝豹等人殷切的期盼著,就見醫官忙碌了好大一會兒,鄭芝龍方才悠悠醒轉。


    “大哥,大哥!”


    “將主!”


    在一圈人連續唿喚中,鄭芝龍緩緩睜開了眼睛。


    “三弟!”鄭芝龍看向鄭芝豹,艱難的喚道。


    “大哥,我在這呢,您說吧。”鄭芝豹拉著鄭芝龍的手,眼中飽含了熱淚。


    “三弟,安平,安平怎麽樣了?”雖然感受到身體在動蕩的船上,鄭芝龍還是抱著一絲期望問道。


    淚水一下子從鄭芝豹雙眼流出,他哽咽道:“大哥啊,安平,安平完了。不過您放心,嫂子和幾個侄子都沒事,已經先期送上了金門島。”


    鄭芝龍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渾濁的淚珠從眼角流出。苦心經營十多年的基業,辛苦建造的家園安平城,就這樣沒了!這一刻,鄭芝龍心痛遠遠超過身體的痛苦。


    感受著鄭芝龍的悲傷,船上眾人也都流下痛苦的淚水。


    “大哥您放心,咱們還有幾百艘戰船,還有兩萬水兵,還控製著南洋航線!大哥您快點好過來,帶著弟兄們一起廝殺,定能恢複咱家的基業!”強忍著眼中的淚水,鄭芝豹試圖安慰著鄭芝龍。


    恢複基業嗎?鄭芝龍臉上露出了慘笑,他自己明白自己的傷勢何等的沉重,恐怕已經活不了多久。


    不過自己可以死,但鄭家不能完!鄭芝龍目光在鄭芝豹、鄭聯、鄭渡等鄭家子弟臉上掃過,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他知道這些人中,沒有可堪大任者。若是,若是二弟鄭鴻魁在就好了,在自己死後還能夠維持住局麵。可惜,二弟被該死的叛軍俘虜。


    “大哥,有什麽話您就說吧!”鄭芝豹催促道。


    “三弟,我死之後,鄭家暫由三弟你做主。叛軍攻占安平後不會罷休,齊王陳越必然不會放過咱們鄭家,其控製的船隊恐怕在來泉州的路上。


    三弟,到了金門之後,若是守不住,便轉向廣東,以保住咱們的有生力量為要!”鄭芝龍強撐著交代後事。


    “大哥,你放心,廈門金門不會丟!隻要有兄弟在,隻要咱們鄭家有最後一個人在,就決不讓狗日的叛軍得逞!”鄭芝豹咬牙切齒的保證著。


    鄭芝龍突然咳嗽了起來,大股鮮血從嘴裏咳出。


    “大哥!”鄭芝豹嚇得連忙去扶時,卻被鄭芝龍鼓起最後的力氣一把推開。


    “你要是認我這個大哥,就按我說的話去做。另外,派人去襄陽,通知,通知大木......”話未說完,鄭芝龍頭一垂再次陷入昏迷中。


    “大夫!”鄭芝豹發出聲嘶力竭的吼叫。


    風浪突然大了起來,用力的衝撞著船舷,一條條海魚從海水中躍起又落入海水中,一群海鷗從桅杆上驚起,展開翅膀飛入風浪之中。縱橫四海二十多年的一代梟雄終於走到了末路!


    船到金門,聞聽鄭芝龍死訊,其妻田川氏以及諸妻妾兒子都悲痛萬分,金廈諸島都掛起了白幡。鄭芝豹強忍著悲痛,開始處理鄭芝龍的後事。而就在此時,王寅帶著一百多艘海船組成的龐大船隊也到了泉州,與此同時,五艘蓋倫戰艦跨越大員海峽來到了泉州水域,和王寅的艦隊匯合。


    “鄭芝龍死了?”王寅震驚的問道。


    呂泰重重的點頭:“千真萬確,金廈兩島正在為其治喪。”


    “唉,也算是一代梟雄,就這麽落幕了。”王寅微微搖頭,感慨道。


    呂泰臉上卻滿是笑容:“督師,鄭芝龍死了,咱們收編他手下的力量更加容易了。”


    王寅笑著點頭:“是啊,鄭芝龍死了,其手下群龍無主,正是分化瓦解的時候。”


    遂下令船隊駐在距離金門島六裏的浯嶼,派人往金門廈門兩島傳令,以東南督師的名義命令鄭芝豹以下諸將往浯嶼拜見自己。


    “什麽,讓我拜見!”鄭芝豹聞報大怒,拔劍就要砍殺王寅派來的使者。事情已經十分明了,東南督師王寅和叛軍乃是一夥兒,是齊王陳越的狗腿子,此來就是為了滅亡鄭家。


    “三將軍息怒!”施福一把抱住鄭芝豹的腰,“三將軍,王寅畢竟是朝廷委任的東南督師,你要是殺了他的人,咱們鄭家必然被加上造反的名聲,那就真的完了!”


    “什麽東南督師?王寅不是什麽東南督師了,他已經被朝廷罷了官!”鄭芝豹憤怒的叫道。


    施福苦笑道:“是罷了官,可印信還未和新任督師交接,所以他還代表著朝廷,三將軍,不可魯莽啊。”


    “那怎麽辦?去浯嶼拜見他求饒嗎?”鄭芝豹憤怒的叫道。


    “浯嶼絕對不能去,去了是自投羅網。”施福搖頭道。


    “那就召集咱們的人兵發浯嶼,和他幹!隻要殺敗王寅手中的艦隊,這福建海域還是咱們鄭家說了算,便是朝廷便是陳越那狗賊,也拿咱們沒辦法!”鄭芝豹惡狠狠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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