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著父親的手,陳越就那麽呆呆的坐著,這一刻,陳越什麽都不願想,隻想好好的陪陪父親。


    去他娘的大戰,去他年的百姓和朝廷!這一切在陳越心裏都不如躺在床上的這個人重要。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陳岩小心進來稟報,說王寅派人送來的軍情報告。


    陳越這才迴過神來,打開了折子。


    據王寅報告,明軍已經在長江南岸紮下了大營,共立水陸兩營,連綿十多裏。


    這是要和清軍決戰,十萬大軍自然不能躲入蕪湖城中,靠著蕪湖城立下了營寨。平南軍行軍紮營自有條例可循,各級將領各負其責,陳越這個統帥在與不在也沒多少影響。


    不過王寅還是請陳越早點出城主持大軍事宜。


    吳平帶領的水營前鋒二十多條船隻逆江而上和清軍哨船進行了接觸,打了一場遭遇戰轟沉了兩條敵船之後退了迴來。


    據吳平迴報,綠營兵水營盤紮的極為堅固。而從長江上遊,正有許多的船隻向著蕪湖駛來,滿清同樣有援兵過來,應該是八旗兵主力到了。


    “告訴王寅,我明日一早就出城迴營。”


    陳越思考了一下,對陳岩道。大戰在即,身為統帥關係到十多萬人生死,關係到大明的安危存亡,冷靜下來之後,陳越自然知道該如何去做。不過,他還是想再陪父親一晚。


    天黑之後,有大夫進入房間為陳江河號脈,陳越在一旁緊張的看著。


    “如何?”見大夫放下手,陳越連忙問道。


    “老侯爺身體強健,奈何中箭位置正在胸側,贖老朽無能,隻能用藥為老侯爺續命,必須得立即請擅長金瘡的杏林高手前來。”


    這名五十餘歲大夫歎息道。


    擅長金瘡的高手,也就是外科大夫了,可這年頭都是中醫,上哪找厲害的大夫?而且,看陳江河的情形,還能撐到大夫到來嗎?陳越表示懷疑。


    “不就是一支箭矢嗎?難道這蕪湖就找不到能拔出的大夫來?”陳越嘴唇顫抖著,問道。


    “這可不是普通箭矢,而帶著倒鉤,一經拔出不知會鉤斷多少血肉,箭矢所處距離心髒太近,箭矢拔出人哪裏還有命在?”


    大夫搖頭道。他很想說人基本上沒治了,可是卻害怕說出之後被下令殺死,這年頭的武夫哪個好惹?


    帶倒鉤的箭矢!陳越就覺得眼前發黑,這種箭矢他自然知道,已經拔出會扯斷附近的肌肉使得創口無比巨大,中箭者往往會因創口過大血流無法停止,最終失血而死。


    陳越一開始還抱著希望,他在警校時學過簡單的救護知識,想著能不能用針線縫合幫助傷口止血,可是箭矢距離心髒這麽近,隨便鉤斷幾個血管,哪裏還能搶救得了。


    恐怕箭矢拔出之時,就是人死的時刻。


    “能不能讓他醒過來?我想和他說幾句話。”陳越顫抖著問道。


    “這我倒能辦到,不過他傷勢太重,恐怕支撐不多少時間。”


    大夫點點頭,打開隨身帶著的醫箱,從中取出幾枚金色的長針,深深的刺入陳江河的身體。


    “我已經用金針封住了他的穴位,他很快就會醒來。“


    大夫歎息著,走出了房間。


    陳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陳江河,果然,沒過一會兒便見到陳江河睜開了雙眼。


    “爹!”陳越抓住陳江河的手,驚喜的叫道。


    “阿越!”陳江河想抬起手來去撫摸兒子的腦袋,就像陳越小時候那樣,可是胳膊卻有千斤之重,隻能無奈的罷了,任由手掌握在兒子手中。


    “阿越,揚州的清軍真的打敗了?”昏迷前看到城外出現的平南軍騎兵,現在又看到兒子在這裏,雖然心中已有判斷,陳江河還是不能置信,向兒子求證道。


    “打敗了,揚州城外十萬清軍盡數成了魚鱉!”陳越迴道。


    “快,快給爹說說打仗的過程?”陳江河強撐著精神,急促的問道。


    於是,陳越便把戰鬥的經過說了一遍。如何誘殲的蒙古騎兵,如何設下陷阱殲滅攻入城中的清軍,又如何派王寅趁夜挖開了洪澤湖大堤,滾滾洪水衝垮了清軍大營。


    陳江河靜靜的聽著,當聽到洪水淹沒了清軍大營也淹沒了無數村莊田地時,不由得歎息著。


    “戰爭,最苦的就是百姓,不過好在阿越你打贏了,這一切犧牲都是值得的。阿越,你比為父強啊,為父守一個蕪湖,竟然把自己弄成了這樣。”


    “爹爹您說的哪裏話,您一定會好起來的!”陳越連忙寬慰道。


    “我自己的傷我自己知道,沒救了。”陳江河搖頭道,“不過讓我欣慰讓我自豪的是,咱們陳家有你!咱們陳家世代軍戶出身,祖上最風光的時候,也不過是做到了遊擊將軍,而現在咱們父子雙雙封侯,阿越你又立下如此大功,等到打退西路清兵之後,以你的功勞封個國公也不為過。


    國公啊,哈哈哈,誰能想到咱們陳家如此風光!國公,大明又有幾個?想到這裏,就算是死我也是高興的。”


    “爹,一個國公算什麽,隻要您好好活著,兒子我為您拿迴一個王爵迴來。”陳越悲傷的叫道。


    “混賬話,什麽王爵,咱們大明哪裏有異姓王了?”陳江河輕聲斥道,以為兒子在哄自己高興。


    “真的,爹爹,陛下已經答應我,等北伐把滿清趕出北京收複國土大明國土之後,會封我為王!”陳越肯定的道。


    “啊!”陳江河真的驚了。


    “爹爹,您不高興嗎?”陳越問道。


    “糊塗!王爵能是人臣所能承受的嗎?”陳江河驚醒過來,掙紮著把手從陳越手裏扯出,指著陳越顫抖著訓道,“以後萬萬不可在陛下麵前提起,即便陛下再說封王,你也要死命推卻,萬萬不可給陳家招禍!”


    “是是,爹爹,你放心,我記住了。”這個時候,陳越不敢惹陳江河生氣,連口答應著。


    “孩子啊,咱們這個陛下猜忌心重,你以後一定得謹言慎行,不可給咱們陳家惹禍。打退滿韃之後,你就安安穩穩當個國公給咱們陳家開枝散葉就好,萬萬不可再生出其他心思。咱陳家世世代代都是大明的忠臣啊!”


    仿佛猜到了什麽,陳江河對著兒子勸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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